金勾栏内,怡兰苑 身着褐色便衣的男子,身材魁梧,看起来却毫不起眼,穿过了莺莺燕燕的走廊,门口的小厮一见是熟面孔,立刻郑重其事上前。 “三爷来了,客在尽头包厢。” 男子点了点头,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润泽,三桂,跟我进去。” 一旁稍矮了些的年轻小子,脸上挂了几分不服气。 “父亲,为何只有哥哥与表哥能进,泽洪也要去……” “别胡闹,好好守在外头。” 走到包厢门口,却被门口一个高大魁梧的人拦住了,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三爷,他俩是什么人。” “长子祖泽润,外甥吴三桂。” “人太多了些,我家八爷只见您一个。” “多少带一个吧,都是些详见世面的孩子。” 屋内传来一声咳嗽,门口的人便点了点头。 “那便一个。” 男子看向了矮些,却魁梧许多的那个,高个的男孩子见了,便点了点头。 “父亲且去,儿子与弟弟就在外头守着。” 开了门,只见一黑衣男子坐在那儿静静喝茶,却见有细细密密的尘落了一些,不用抬头,便知梁上有人。 “坐。” “八爷果真是守时之人,我祖大寿佩服。” “早已恭候多时,三爷可知,敢在这儿听曲儿看戏,在下费了多少心力。” “这种市井嘈杂之处,看似明,实则极暗,三教九流,愈乱,于你我而言,愈好。” “这孩子是?” “在下外甥,姓吴名三桂。” 吴三桂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人,对面的男子舒尔笑了。 “从这点看来,我与租三爷是一路人,提携后辈,不分亲疏。” 说着拍了拍手,梁上跳下一名年轻男子,向祖大寿点了点头。 “见过三爷。” “这位是?” “这是我的侄子,萨哈廉。” “代善贝勒的儿子吧?听说过,初生牛犊不怕虎,能文能武,你们大金国人才济济啊。” “承蒙三爷夸奖,我这侄子,是有几分小聪明,三爷才是有大智大勇之人,何故甘为亡国死士?” “我大明百年基业,你大金不过崛起十载,安能扬言我亡你胜?” “时间紧迫,有天时、有地利、有人和,三爷与我算得上志气相投之士,气数一词妙不可言,我皇太极只想告诉你三爷,大明江山不出十五年,定改了朱姓。” 祖大寿也不与他强辩,对于皇太极,打过几次交道,于心而言,他是信服的。 “怎的,要与八爷改姓爱新觉罗?” “这天下,本就是姓什么都无谓,只是国泰明安,官安民富,明王室视我们为猪狗,唤我们做鞑子,不给人活路,还不许人自寻活路?” “那敢问大汗,是否您做了金銮殿,就能一改当世之乱?一改百姓被奴役之苦?” 见皇太极沉默不语,祖大寿笑了,喝了口茶,叹了气儿。 “谁有了天下,都是一样的……” “三爷说的没错,但本汗,只愿为王。” 这大明的市集果真非同凡响,街上人们比肩接踵,熙熙攘攘,沅娘手里举着糖球,怀里抱着米花儿,吃得不亦乐乎。 “公子,公子!您慢点走……小的这一边儿吃一边走,追不上您了……” “你那是走?怕还差不多。” 也不由得慢了下来,她比我小三四岁,看着就跟个小孩子似的,素日里伺候人严谨的很,如今难得见到她如此天真的神态,也有几分可爱,索性帮她抱着米花儿,让她专心吃糖球。 “我说沅儿,这吃是吃了不少,就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比如……金勾栏?” “噗!” 不过提了一嘴,她竟然吓得将嘴里的东西都喷了了出来,由此我断定,那儿肯定是个极为有趣的所在。 “您真的要去?” “怎么,莫非是什么阎罗地狱?” “不至于不至于,只是女孩子还是不去为好……” 莫非是青楼? “你与英姐姐不也常去玩儿,你们去得,本公子就去不得?” 吓得沅娘跳起来捂住了我的嘴巴,紧张兮兮的神色,也是让人发笑。 “好公子,这事儿也就您知道,千万别说出去……” “带我这个乡巴佬去开开眼,本公子就答应你守口如瓶。” 沅娘说得果然不错,不愧是大明最大的商业娱乐中心,还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青楼…… “公子您可千万别误会……小的跟英公子就是来听戏,听戏……” 沅娘一边为我挡去一路上的莺莺燕燕,一边跟我解释,看她窘迫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规矩我还是懂得,你都带我来了,我还能出去乱说不成,本宫……本公子不是卸磨杀驴的人。” “驴?驴……” “二位公子,吃饭,听戏还是喝茶呀?” 一个张眼色儿的小厮冲了出来,顺便打量了我一下。 “公子您……怕是不用佳人相伴了吧……” 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沅娘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冲上前一把揪住了那小厮的领子。 “大胆,你可知我们公子是谁!我们公子是田弘遇大人家的独子!” 这话说得我都心虚,这才成了人家儿子不过两个时辰,她这架势仿佛是无人不知一般。 却只见那小厮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模样。 “莫不是传闻中田府的一郎公子?” “正是。” “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听说一郎公子貌赛潘安,如今一见唇红齿白,星眉剑目,就是比佳人也不遑多让啊……” “想拍马屁也不会捡好听的说,我们公子是顶天立地七尺……男儿,说什么佳人?还不快好包厢来一个,好茶好点心好生伺候着!” 小厮听了忙陪着笑脸儿,不住地点头。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田大人家的小公子,公子楼上请,今日唱的是《西厢记》,可是名角儿呢。” 沅娘顺势往他手中塞了点银子,没好气儿地斜了他一眼。 “咱们公子什么好的没见过,你只管伺候好了,少废话。” “是是是。” 小厮乐得眉开眼笑,刚上了楼,就被另一个小厮拦下了。 “哎哎哎,嘛呢,不是跟你说了楼上有贵客?” “二子,我跟你说,这位公子也是大贵客,可知道田弘遇大人?” “哪个田大人,不知道……” “当今田贵妃是他的亲姐姐……” “莫非,是人称小孟尝的田大人?” “还能有谁……” 看着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这底下敲锣打鼓都开始了,沅娘看出了我的烦躁,便插着腰上前。 “你们两个,也太不把我家公子放在眼里,行与不行给个痛快话儿,不行我们就再也不来了,换一家儿还不成?” “请请请,公子快请。” “可是……” 一个小厮拦住了另一个,笑脸把我们迎了进去,好歹坐下来,他却盯着我半天不走,见我皱了眉头,这才陪着笑脸儿。 “可要给公子唤位姑娘陪着?” 真真是贼心不死,顺手拉过沅娘,沅娘一个不稳,跌坐在我的大腿上,这丫头说实话还真是不瘦,差点坐断老娘的腿…… 不能叫,还要露出邪魅一笑…… “本公子自带,本就是陪丫头来看戏,再来几个岂不是得打起来。” 小厮笑得更加明媚了,一副我就知道写在脸上。 “原来如此,小的下去准备吃食儿。” 见他走远,沅娘红着脸站了起来,一脸埋怨地看着我。 “公子也是,怎么就把沅娘卖了,好不容易假扮男装……” “哎呦,你看他们话里有话,我这身份还好说些,田大人有个唇红齿白的俏儿子,怎么着,他俏儿子还有个眉清目秀水灵灵的小厮?” 这女扮男装真真是不靠谱的,我这今日完全没有画眉梳妆,胸口都被勒得快断了气儿,人家都不信我是男的,古装剧里那些姑娘都画着眼线,涂着眼影,大胸在前,最后被人发现居然对方能对她说: 你居然是个女的? 吴三桂出去了一趟,皇太极与祖大寿都不再言语,见他回来摇了摇头,祖大寿这才开口。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隔壁包厢不许坐人?” “听泽润说,对方是皇亲国戚,若执意阻拦,怕是会打草惊蛇。” “皇亲国戚?” 皇太极皱紧了眉头,目光凌厉地看着对方,祖大寿也是一脸茫然,扭头看着吴三桂。 “是谁?” “田贵妃的弟弟,田弘遇家的小公子,带着个女扮男装的丫头来看戏。” “哦,呵呵。” 祖大寿突然笑出了声儿,见皇太极不解,便示意吴三桂上前。 “去找个最不起眼单纯的姑娘来,最好是厨娘粗使丫头来陪八爷喝一杯。” “是。” 吴三桂出了门儿,吩咐了祖泽润,便又回到了屋子里。 “不碍事,不碍事,原来是这么个皇亲国戚,我当是谁,这小公子是当今贵妃之父外室所生,听说因天生俊美如佳人,怕不好养活,一直住在佛寺了,这最近刚回家,就怕是耐不住红尘俗世的诱惑,带着府上丫头来闯金勾栏了吧,哈哈……” “如此听来,倒也是个纨绔公子哥儿?” “田弘遇不过生了个好女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没什么实权,也没什么抱负,不妨事,叫个粗使丫头喝一杯,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再单纯的丫头,也难免不会鹦鹉学舌。” “这好办,过了今夜,叫她失去这条舌,纵是鹦鹉,无舌怎学?” 皇太极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 “三爷这等谨慎细微的人,却是我渴求的将帅之才,不能为我所用,实是憾事。” “我老三何尝不是对八爷敬佩有加,若论您的雄才伟略,能记得上的,我祖大寿还不认识,可您有您的大金抱负,我还得守住朱家的大明江山,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如此,这场直面的交锋是在所难免了。” “是八爷雄心太大,祖大寿自是希冀天下太平,四海无战。” “此战本汗必胜,但也会让三爷看到本汗的诚意……”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哭声喊声呵斥声不绝于耳,门外的人突然进来。 “三爷、八爷,来了个搅局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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