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

星魂目光倏地锐利！　　阿凉只仰望乐瑾，什么也不在意，许是知道自己将死，于是不再畏惧。　　伪装这么久，她终于可以放下所有怯弱惶恐，坦然以对。　　——“大人既然来了，无论结局如何，阿凉一定会帮你。”　　不管你能不能预言出九仪在哪儿，我会将它双手奉上，哪怕从此万劫不复，我也会交出属于你的九仪，护你无恙。　　——“当你告诉我，我就是你的少祭司的时候，阿凉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大人，所以大人，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九仪，请相信我。”　　你像华岚一样将我从漩涡里拉出来，给我同样的荣耀，我还你来不及给华岚的周全，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到的。　　——“祭祀大人，我是阿凉。”　　我是你熟悉的阿凉，我是阿凉，不是另外一个人。　　——“九仪很有可能在她手里，大人不想要吗？”　　只要你一个迟疑渴望的眼神，你说一句想要，哪怕从此永坠地狱，我给。　　——“其实前任祭祀，华岚死前留给我一块玉佩，可以感应到九仪，我今早瞒着大司命大人，顺着线索找到这边，却发现无法进去。”　　骗你的，华岚哪有留给我什么玉佩，他死后尸骨无存，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想引你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理由，把九仪交给你，结束一切而已。　　终于，我这样做了。　　阿凉拉着乐瑾的手，笨拙的凑近乐瑾，在她耳边小声喃喃：“别说啊大人，它是你的，如果九仪最后不在你手里，就别说。”　　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另一个人格在西郊把你困进阴阳阵，我拼命挣脱出来，知道你在找冰魄花，那时候我多失望，原来你真的不在乎祭祀之位，原来你和我一样，相信着一个虚无飘渺的神话传说。　　——“你今天很奇怪。”　　那只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相信我，看不见我。　　——“人都已经跑了，我向谁要什么。”　　是不是只要把冰魄花给你，你才会说你要九仪，才会认真的看我一眼？如果这样，只要你想得到的，我有，我都给你。　　——“既然你有可以感应到九仪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你找到九仪，可是大功一件。”　　从阴阳家，到蜀地西郊，我一遍又一遍问你想不想要九仪，试着无数种方法把九仪双手奉上，卑微的放在你面前，你只是不要而已。纵然得到功名利禄又如何，我爱之人死在黑发年华时候，我只想你代替死得惨烈的他，还我一个年迈白头。　　阿凉抓着乐瑾，哀求。　　乐瑾将阿凉脸侧凌乱的发丝梳至耳后，“那只是你想要的，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干系，你以为我现在什么都不明白，我都明白的阿凉，我都明白，我让你想起了华岚，我让你看见了过去的影子，可我不是华岚，不是你的祭祀大人，我是乐瑾，只是乐瑾。”　　乐瑾不会欺骗星魂。　　乐瑾活在与阿凉全然不同的世界里。　　“是吗……是这样吗……我知道了。”肩膀上大量鲜血流失，流淌在地上，阿凉目光涣散。　　身体里的血液流逝得越来越快，在伤口和血管中沸腾，刺痛全身，她没有身体里另外一个阿凉骨子里的高傲，可以漠视疼痛。　　阿凉很疼，前所未有的疼。　　把第二人格和她自己分得一清二楚，其实是她在逃避，她们原本就是一个人，没有你我之分。　　第二人格所谓的蛊惑，所谓的强迫，其实都是阿凉本身自愿，如今再疼她也没什么可说，一切是她自己的选择。　　　　星魂盯着阿凉抓住乐瑾的手，微眯双眼，对大司命使了个眼色。　　大司命会意道：“祭祀大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吧。”　　阿凉松开乐瑾，靠着树虚弱的喘气，对大司命苍白笑道：“我又让你失望了。”　　背弃了大司命的多年教导，她和三年前一样无可救药。　　“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令我失望，九仪在哪里？”　　“不知道，也许被另外一个我毁了。”　　红色流光狠厉划下，由火凝成的长剑一下刺穿阿凉胸口，鲜血瞬间浸透衣衫，心悸的疼痛充斥阿凉大脑。　　大司命指尖拉开一簇火苗，四周燃起熊熊大火。“就算你不说，九仪早晚会被阴阳家找到，你的隐瞒毫无意义。”　　“那个时候，有没有意义已经不关我的事。”　　隔着大火，阿凉脸色苍白，双眼映得绯红，唇瓣蠕动：　　再见，祭祀大人。　　她很喜欢乐瑾，每次看到乐瑾在笑就像看到自己在哭一样，乐瑾微笑得理所当然，自己怯弱的毫无理由。　　被提拔为少祭司那一刻，她再次重蹈往日覆辙，就知道也许她这一生就是一只扑向烈火的飞蛾。　　一把大火烧尽阿凉，带着阿凉的执念，随着风彻底灰飞烟灭。　　——“祭祀大人，奴婢叫阿凉。”　　——“阿凉这个名字是上任祭祀赋予奴婢的，奴婢只是觉得改了名字以后，也许就不再是自己了。”　　——“那么祭祀大人就不是阴阳家的人？属下只知道自己现在的主子是祭祀大人，大人也请不要再为难属下，就算属下真的找到九仪，也会拼命把九仪交给祭祀大人。”　　——“可是大人，阴阳家不愿意相信你，你这样不行。”　　——“我真的很想很想他，他离开我已经很久了。”　　——“大人，因为是你，我才会担心。”　　——“祭祀大人，您不必为了奴婢耗费心思，即使奴婢成了少祭司又能帮助您做些什么。”　　腼腆胆怯的阿凉话不多，每一句话几乎就是她的一生。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为她做尽了所有。　　火海凌云，乐瑾弯眉无声笑了起来。　　再见，阿凉。　　她心里无笑，脸上却笑意嫣然　　星魂心突然微微跳漏半拍，手一颤，记忆里的人与眼前的人相互重合交叠，完美的融合。　　乐瑾对他探究的眼神视若无睹。　　　　大司命把阿凉的骨灰收起来，此时已经是正午，太阳如火般灼人。　　如果阿凉死后变成鬼魅，现在她一定被阳光照得灰飞烟灭，还怎么和华岚重逢？死也不算算日子的蠢蛋，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愚不可及！把她多年前的教育全部扔到黄泉底下，那就下辈子再好好学学吧！　　回到城主府，大司命把阿凉的骨灰交给伊孤恒，骨灰盒被伊孤恒摔个粉碎，加之伊大小姐的灵牌未损，少祭司擅闯伊府禁地的事情才算罢休。　　乐瑾扯扯星魂衣袖，对他小声说：“星魂，陪我出去一趟。”　　“你要干什么？”　　乐瑾太过白皙的脸在火光下越来越透明，表情淡得能挤出白开水。　　“逛街。”　　星魂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个女人又要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