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间过后,云城街市再度热闹起来,行人熙熙攘攘,货铺周围萦绕着各种喧嚣声。 没人知道临近晌午时,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坐落在街巷尽头,静谧古朴的蜀医馆微阖门扉,就没有人来访。 正常,以前病人问诊多不胜数的蜀医馆惨淡了好几天,今早上到现在一个人没有,没什么不对。云城百姓身体康健,无病无痛,路大夫只能自欺欺人说他甚是欣慰。 只是,再见某个始作俑者,路大夫实在笑不出声。 “小丫头,你又来了。” 门扉旋动,又缓缓关上。 寂静的蜀医馆多了两个人。 一个坏他生意的小丫头,一个奇怪至极的蓝衣少年。 “你还活着呀!”乐瑾惊讶的眨眨明眸,她还以为路大夫被抓走以后,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姑娘安然无恙,路大夫心里多少有点庆幸,乍一听这气人的话,气得狠狠杵药碗里的甘草,你说这小姑娘咋没被那女人狠狠收拾一顿收拾一顿呢! 乐瑾扒到路大夫面前,在路大夫举起石杵时,悄悄挪开药碗,沉重的石杵重重砸在案柜上,路大夫听到了“咔嚓咔嚓”的让自己心疼的声音。 路大夫抬头瞪着罪魁祸首,罪魁祸首乖巧的朝他弯眉微笑,眼里满满的都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你注意到我。 他前半生命途不遂,后十年事事喜乐,是不是他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天爷决定让他后半生也万事不顺? 路大夫沉痛的举起白旗,“好了好了,小丫头你说吧,你还想要什么?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的话,拿了就快走吧,钱都不是问题,老头子亏本送你也可以。” 就差一句咬牙切齿的“只要你走”,路大夫撞进一双深冷的蓝眸中,那少年挑眉露出的阴冷笑意仿佛淬了毒的冰一闪而逝,路大夫忍了又忍,没说出口。 星魂根本就不知道乐瑾要干什么,只是在静观其变。 乐瑾把路大夫的药碗搁回原位,笑道:“路大夫,我不要你的宝贝,你不用一副死人了的表情,我只是想要你院内的青竹而已。” 路大夫:“……” 那顶级青竹他栽培了数年,他稀罕宝贝死了。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路大夫叹气,带小丫头和那个谁谁谁到院内去,翻了好几个白眼,只是再看星魂时,噎住了,心塞。 少年清冷的扫了他一眼,停在他身上的视线绝对不超过一秒,压根儿没把他放眼里。 乐瑾和路大夫小声嘀咕几句,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路大夫点头朝里面走去。 她在蜀医馆院内找到一块平滑一点的青石坐下,看着宝刀未老,不许他们靠近青竹一步,非得自己动手砍竹子的路大夫。 不就几根竹子嘛,她就奇怪了,路大夫怎么那么“兴奋”? 乐瑾上上下下看了遍四周,无聊之余问被她撂在一边星魂道:“星魂,你会做飞鸾灯吗?” 他什么话也没说,虽不愿,却还是来了,会不会太好说话? 感情的种子一旦破土而出,从萌芽到开花,只要经过阳光和水的呵护成长,很快就能结出青涩的果,乐瑾已经在一团名叫星魂的未知迷雾中陷入困顿。 星魂负手,听她继续说下去。 乐瑾瞅着正拿竹条掰弄的路大夫,单手托腮道:“飞鸾灯可以飞上天空,等到它飞到差不多高的时候,火会把灯架全部烧掉,像流星一样骤然陨落。因为它可以飞到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我们家里的老者就说有什么烦恼写在灯纸上,当飞鸾飞到最高处,神会看见然后解决一切麻烦。” 星魂嫌弃道:“那只是骗小孩子的把戏,没想到你居然会相信。” “大家都信,为什么我不信?” 路大夫照着乐瑾刚才说的模样和比划的那几下子,在里边不太熟练的编织起飞鸾灯的灯架。 数个飞鸾灯在他手里很快就被做好,因为做的是最简陋的飞鸾,每一个都不大,编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等所有灯架都敷好浆,被风吹干,天都快黑了。 乐瑾走前向星魂要了好大一把金叶子,全部给了路大夫。 “你的花,案柜,青竹,帮我做东西,唔……这些够不够啊?”不够再让星魂加,她回去还。 本想推拒不要的路大夫收下钱,差点把小丫头扫地出门! 买卖不成仁义在,仁义不成就买卖,小丫头脑袋缺根筋,早走了干净,他老头子孤家寡人稀罕你这没规没矩的小毛丫头! 云城郊外山原与天连成一线,傍晚时分,温度或冷或暖,遥望即将隐匿厚重云层的夕阳将乐瑾的眸子映得晶莹剔透。 乐瑾背对着星魂,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翻手把瓷瓶里面的灰倒进飞鸾灯的灯托里。瓷瓶里面是阿凉得骨灰,回伊府之前她从大司命手里偷换了出来。 在他们那里,会把死者的骨灰放在飞鸾灯里,和烧毁的飞鸾灯撒向人间,寓意自由。 升天,寓意成仙。 山原的风微冷,乐瑾点燃灯火,将飞鸾灯放入空中,一个……两个…… 火焰吞噬飞鸾,如层层绽放的花朵,在最高处陨落,艳烈的飞鸾一个个如流星滑落天际。 比起为了九仪,付出生命的阿凉,她能为她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而已。 乐瑾仰首,“漂亮吗?” 飞鸾燃尽,星魂收回浅淡的视线,“折腾够了就回去。” 乐瑾最后看一眼飞鸾灯落,忽然对他说:“星魂,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星魂顿住脚步,诧异的微微睁大眼睛。 乐瑾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没有任何羞涩的轻声说:“其实我很喜欢你的。” 然后,星魂耳尖偷偷红了。 寂静的草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露出稚嫩的芽。 那是爱情萌芽的声音。 星魂,我喜欢你。 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星魂,你明明知道乐瑾这句话里并没有其他的感情,你又在期待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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