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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肃穆庄严,屋檐飞翘,觳纹金瓦如寒冬小轩窗上的冰花,泛着凉意。  重重的殿宇交错,朱色回廊七转八折,廊外的花园鲜花繁丽,朵朵簇拥盛开。  “小公主,不要跑了!”  “小公主,快回来!”  穿着宫装的少女急匆匆地跑向仲春祭天的地方,繁花上的朝露折射着透明的光,被她奔跑时带起的袖风吹散。  这个看似华丽,实则冰冷的咸阳宫值得她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画地为牢后半生吗?  不值得!  但是嬴妁华不后悔。  曾经细履平沙的生活已在冰冷的皇宫中变成一场水月镜花,她如履薄冰的活着,不敢再期待未来,这是她的抉择,她说不出后悔这两个字。  诚如乐瑾所说,这个世界如果有那么多后悔药就不会有人再痛苦。  她为了所谓的血缘亲人抛弃了乐瑾,瞒着乐瑾回到大秦,头破血流的走进死胡同,还执拗的不肯罢休,甚至把乐瑾也拘在大秦,一起枯萎死去,她没资格后悔。  “小公主快停下!”  “您现在不能去祭天神台,小公主您快回来!”  数个宫女跌跌撞撞的追着嬴妁华,焦急的大喊,胆怯的哭腔在安静的花园里极其刺耳,惊扰了正在执棋子与人对弈的锦衣少年。  凉亭中,赵高端正的跪坐在帷幔阴影下,眯起狭长的眼睛看着和胡亥有几分相似的嬴妁华。  “刚才的那位公主,就是遗落民间的妁华公主吗?”  “除了她,还有谁能被称为小公主,可不就是本世子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妹!”  胡亥瞟了一眼已经跑出御花园的嬴妁华,执白子的手微顿,随即落下一处。  赵高黑子落下,吃掉胡亥数子,势均力敌的双方在棋盘上顷刻呈一边倒的趋势。  “哎哎!我刚才没看清楚,下错了,这棋不算数,重新来重新来!”胡亥想要悔棋。  赵高拦下他的手,“小世子,下棋无悔棋之理,您要是想悔一步棋,这一盘棋就废了。”  “可是……”胡亥欲言又止的看着棋盘,非常不甘心,他好不容易才能和赵高下到这个地步,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输了。  赵高这个夫子是他费劲心思讨得父皇欢心讨要的,比起长兄扶苏自小众多贤士在旁,赵高这个身份卑贱的宦官对他来说,地位自然高了那么一些,说的话也有几分重量。  胡亥点头道:“你说得对,下棋无悔棋之理,本世子就当作是让你一子。”  杀机四伏的棋路拼杀已久,赵高放下最后一子斩断白龙,胡亥输了。  胡亥:“……”  他才是主子,输给一个卑贱的奴才是什么道理!刚想借着臭奴才以下犯上无法无天,让主子输了棋发一通脾气,让臭奴才立马滚蛋,暗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禀告道:“胡姬娘娘那边出事了。”  “她怎么了?”  赵高垂着手恭敬地退到一旁,暗卫说:“胡姬娘娘丢了东西,正在大发雷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儿去看看,”胡亥转头吩咐赵高说:“小妹应该是往祭天神台跑了,这个时辰祭天还没有结束,你去把她带回来,别让她乱闯。如果你碰巧遇见那个大秦祭祀,先替我会会她!不过你要让你手下的人客气点,别把人弄伤了。”  赵高会意道:“奴才遵命。”  胡亥露出满意之色,带着暗卫回去。    嬴妁华跑着跑着慢下脚步,回头问追得喘不过气的宫女们:“你们刚才说大秦祭祀在祭天神台,是不是真的?”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个机灵点的连忙摇头说:“回小公主,祭祀大人并不在祭天神台,这次主持仲春祭祀的人是阴阳家的月神大人,两大护国法师之一。现在祭天典礼还没有结束,擅自闯进去打断祭祀事仪,会被陛下重惩的,您千万不要冲动。”  嬴妁华不耐烦摆手,“我知道,你们说了很多次了,我只是去找人而已,你们可以回去了。”  “小公主……”  “好了!”嬴妁华加重语气,“我不想再听你们废话,本公主决定好的事需要你们过问?别以为你们是胡姬的人我就不敢收拾你们,再不退下,别怪我翻脸无情!”  一众宫女脸色煞白,全部战战兢兢的跪下,“请公主殿下息怒。”  “你们这群人到底烦不烦!”   要是在大漠,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哪有这么多破事!嬴妁华抓狂道:“我去找乐瑾,又不是去地狱见死人!”  正巧从祭天神台逃出来的乐瑾摸耳尖,啧了声。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居然拿她与死人相比,她和死人也有可比性?难道死人都长成她这副模样,还是她长得像死人?  跪着的宫女看见有个姑娘站在小公主身后,张嘴想提醒她正主来了,结果嬴妁华的反应比她们的嘴巴更快,回头一看,除了乐瑾还能有谁!  “小瑾!”    差点被嬴妁华撞到,乐瑾退后半步,就是这不长不短的半步距离,嬴妁华脸上的惊喜微微凝固。  “公主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很平淡的声音。  嬴妁华看向跪着的一众宫女,这下子所有人都很识相的退下去。  “我听宫女说你在宫中,刚巧我最近没事做,顺便来看看你。”  “这个顺便闹的动静有点大。”  嬴妁华噎住。  这还不是为了见她吗,要不是想见她一面把话说清楚,谁乐意与一群宫女胡搅蛮缠!  “我知道我让蒙恬把你绑到大秦来不厚道,乱了你的计划,你不想见我,但是你那个时候劫走大漠的祭师,被大漠各个部落的勇士千里追杀,留在大漠始终不安全,还不如来大秦。”  乐瑾平淡的笑道:“这都是多久的陈年往事了,提这些事有何用?而且,我没有劫走祭师,是请他走的。”  生活在大漠的那些年,早听说大漠有一位老祭师博古通今,知天文晓地理,占星卜命为人解惑,深受漠北夷族尊敬。嬴妁华回到大秦那一个月,她恰好闲来无事想去拜会拜会传说中的大漠祭师,却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漠勇士阻拦在外,周旋了整整三日,别说祭师,她连祭师的衣角都没看到一片。  也许因为她是中原人,骨子里流着与大漠人截然不同的血,被认为是低贱弱小不堪一击的蝼蚁,不配见他们德高望重的祭师,也许因为祭师在大漠的身份尊贵,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外族人不能靠近半步。总之,大漠人对她视如蛇蝎,禁止她接近祭师。  正儿八经的拜访不成,她也不是泥捏的,隔天横空出现在老祭师面前,当着数个大漠勇士的面把人请走。被千里追杀不安全什么的,对于一个很久没有和人打过架,尤其还是群架的人来说,其实是一件非常让人鲜血沸腾,外带一点点小刺激紧张的事。  六年的情谊,嬴妁华怎么会听不出乐瑾在避重就轻,既然暗示讨好看不见,那就把话讲明了:“谁要知道你是怎么把人弄走的!我就问你,我这几个月以来的讨好是不是一点儿用也没有,别装不明白,你懂我的意思,我不想绝交!父皇任命你为大秦祭祀,让你去阴阳家,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只是想让你留在大秦安心度日的。”  听听!  多委曲求全,多善良大义,如果乐瑾是别人,保准就信了,并且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留在大秦给她抛头颅洒热血。  嬴妁华被乐瑾仿若能撕开皮肉,看透灵魂的眸子盯得发渗,心虚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大秦是你的家,你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何错之有?你没错。”  你只不过是害怕咸阳宫的尔虞我诈会让你退缩,你性子倔强固执,不想后悔,也害怕会后悔,所以干脆把我从大漠绑到大秦,没了熟人的万里黄沙,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大家都是活得自我,专擅剑走偏锋的人,你不过是自私任性了一回给我看罢了。  后面这句话乐瑾没说出口,她还不想被皇帝拖出去乱刀砍死。  “那你原谅我了?”  “这不是我原不原谅的问题,而是陛下允不允许的问题。”  要知道,当初嬴政召见她的时候,可是明里暗里暗示她,离他女儿远一点。  ——“朕很感激你对妁华的照料,但是妁华是朕的女儿,大秦的小公主,你在大秦的生活与妁华要走的路截然不同,朕希望你明白朕的意思。”  现在想来,她是该多有良善大方啊,替人养了六年的女儿,却被嫌弃不够知书达礼,教坏了他家女儿,还认为甚有道理的样子。  嬴妁华反应快,立刻就懂了其中弯弯绕绕。  “让绝交就绝交,也就你能做得出来。说到底,不就是没把我放心上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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