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星魂离开了咸阳?” “是,星魂大人支开属下,一个人离开了咸阳。” 淡白的水烟在空气中晕染开来,静谧的房间回绕着男子压抑的嗓音。 嗓音微微颤抖,无人察觉。 可是他大概不知道,他小心翼翼掩饰的不安,被站着的女子尽收眼底。她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漠不关心的听他说下去。 “属下猜想星魂大人此行的目的,应该是墨家……”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听到并不想听的,月神出声打断他,隔着迷离水雾,隔着轻薄的眼纱,清浅的眸光化成秋水,冷意不刺骨,却凉入心底。 星魂要离开就离开,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不碍着她事,与她何干? 君墨哑声,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思千转。 “你觉得我与星魂敌对,便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吗?”居高临下的俯视君墨,让他害怕,却又不得不与她直视。“君墨你是一个聪明人,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星魂之于我,算不得什么。” 她和星魂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这个平衡让他们在敌对的状态中仍能相安无事,共事数年。 也许君墨以为她毕生宿敌便是星魂,来通风报信,以表其意。实则不然,月神和星魂其实谁也没把谁放在心上,他们走着截然不同的路,追求着截然不同的东西,只是见不惯对方活得比自己顺心,牢牢站在自己的地位之上,把对方拉进混水里,外带死磕。 君墨触电般移开视线,“属下不敢。” “你对于我的用处不在于此,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月神唇角轻掀,一丝淡漠的笑意飘进他耳里。 君墨愕然,“月神大人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不是么。” 矮桌上的两杯清茶散去暖气,彻底变凉。君墨不敢喝,月神的目光从杯案的纹络上掠过,在他脸上顿住。 同样的地方,相似的人。 恍惚间又回到十二年前的秋季,有一个少年也这样在自己的面前,跪在地上,求她救救他,救他逃离深渊。 君墨的兄长,君奕,月神是认识的。 甚至于在她的心里,天资聪颖的君墨远远比不上资质平平的君奕。君奕和月神曾经有过很长时间的接触,所以月神手里才会有他的东西。 君墨想知道他兄长的消息,月神想利用他。她知道君墨的心里一定非常小心惶恐,就像那年秋季的自己,明明足够强大却仍苍白无力,小心翼翼,害怕逼走了谁。 冷风过窗,吹起月神的眼纱。 君墨还保持着一样的动作,她开口道:“星魂既然支开你,就说明他不信任你,对于不信任却又必须放在身边的人,他向来都是把人做成听话的傀儡,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这些都是君墨知道的,星魂大人的性子…… 难以想象星魂大人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后,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惩罚!君墨骨脊发寒,却咬牙低头,选择继续装聋作哑。 “你下去吧,以后不用告诉我星魂的事情。” 月神透过窗看向漆黑的夜空,思绪飘回十二年前。 那年秋季,天气不冷不热,不好不坏,空气里没有浓郁的花香,是她最喜欢的季节。 那天也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天空上没有挂着她最讨厌的月亮,没有让她眼花缭乱的群星,是她最喜欢的纯粹夜空。 假如当时焱妃没有背叛阴阳家,假如当时焱妃还在,她应该会在这一天很开心的放下一切,拉着焱妃半夜偷偷到咸阳街,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吹着清风,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十二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一个人在阴阳家十二年,听着别人说燕国太子妃生下女儿,如何家庭美满。 她挣扎十二年,听着别人说燕国太子夫妇如何幸福快乐。 月神轻轻淡笑,毫不放在心上。 大概是焱妃已经不再重要,自己一个人成为习惯,她不再抱怨什么不公平,什么抛弃背板。 “听说你有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我很想去看看,不过我听说她名字里有个月字,你知道我不喜欢月,所以她回来以后,还是把名字改了吧。” “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你有了孩子,让我取名,由我养大,既然你背叛得彻底,那么我也只能全部抢回来,你的孩子也是。” “也许我会善待她,毕竟我是她的姑母不是么。” 月神收回目光,从窗边抽身而去。 空气中余留下冷然的嘲讽,和血腥的凄厉。 早上收到李斯的来信,流沙追杀盖聂,现在已经逼近镜湖医庄,她们也是时候动身去墨家了。 月神推门出去,大司命迎面走来,单膝跪地道:“月神大人,可以启程了。” “少司命呢?”眸子扫过周围,没有看见少司命的身影。“把她也带上,有她配合你,任务会更轻松许多。” 大司命点头称是。 月神在上马车前回头问大司命:“你可见过君墨了?” “属下来的路上,刚好遇见君墨。不过实力比起当年,毫无长进。属下还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月神进入马车,放下车帘,大司命以为她不会说什么,准备去找少司命,却听月神的声音从里面传进来:“一味模仿他人想要达到至臻之境,本来就难如登天,又怎能妄想他的实力再提高。” 大司命愣住,满头雾水,听得云里雾里的。 月神脑中浮现他兄长的武功套路和容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弟,就算相像,也不见得容颜一模一样,君墨为了不忘却他兄长,估计在易容术上下了大工夫。 她需要的正是这种对亲人的执着,只要稍加利用,对方就能成为一柄最锋利的剑,为她狠狠刺进敌人的心腹。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