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背叛,缘由何起? 年少会执念的答案,对现在的月神来说不重要,记得这件事的人都知道——焱妃为了爱情,为了燕国太子,背叛了阴阳家。 月神手心绽放出幽光,释放浑厚的龙游之气,逼得焱妃条件反射的撒手。“隔了十二年的光阴再来与我讨论往事因果,有意义吗?你背叛了我,背叛了阴阳家,事实就是这样。” 此外的一切说辞,都是借口。 龙游之气迅速穿梭,死死绞住殿门和弦窗,发出“咔咔”声,窗畔的栏杆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内气,猛地断裂,碎成好几段!碎屑险些伤到姬如。 三足金乌从焱妃身体里冲出来幻化成形,盘旋在焱妃周身,炙热的火气瞬间融化飞溅向姬如的木屑,冲淡月神的龙游之气。 焱妃紧绷的下颌微收,细密的睫毛低垂,双眼埋在阴影里,盯着近在咫尺的月神,唇角勾起僵硬的幅度,既觉得讽刺又觉得可笑。“枉你做了十余载的右护法,连正面回答我的勇气都没有。事实?你说的事实是什么?事实无所谓变成什么样,所有人都可以说我是叛徒,唯独你!月神,唯独你没有任何资格。” 没有……任何资格吗? 石板被龙游之气强势劈开裂缝,十二年前费尽心思阻拦长姐叛变而被一剑劈成碎片的心像离离野火死灰复燃,融进一滩死水的心里。褪去一身骄傲的阿月变成月神,笑容冷淡寡味,与年少时的青涩姑娘判若两人。 “可是,千万人里最没有资格论我是否有资格的就是你,不是吗?”清冷如腊月飘雪的音调为往事镌下萧杀的血腥气。 最开始知道焱妃倾心被困在大秦做质子的燕丹,想和燕丹长相厮守的时候,纵然难以接受长姐喜欢一个心怀天下的侠士政客,她还是耗尽精力上书嬴政,暗中派人游走燕秦两国,传达嬴政燕国的臣服之心,让燕丹得以早日摆脱质子身份回到燕国,不负长姐情意,聘娶长姐。 十二年前的阴阳家在朝堂的地位与如今相比相差甚远,燕秦还没抵死相磕,阴阳家东君焱妃与燕太子丹喜结为好,燕国与阴阳家原本喜闻乐见。东皇太一为了得到流传在七国王室中的苍龙七宿之秘,派焱妃接近燕太子丹,如若成亲能破解苍龙七宿,东皇太一没有理由阻止,也不会阻止。可焱妃依旧选择叛变,选择带着燕丹逃跑,逃出阴阳家,逃出泱泱大秦,丢开东君焱妃的身份,从此做个平凡的女人。 她所做的努力付诸一炬,得到绝地铩骨的一击。泣血的成长远比她初次杀人见血时的慌乱来得可怕,破碎的灵魂与焱妃决然掰碎的信仰生生融合,蜕变成全新的阴阳家右护法——月神。 “你我相依为命十四载,你可以为了与燕丹长相厮守置我于死地,我也可以为了破解苍龙七宿的秘密罔顾血缘亲情。姬如之于我算不得什么,你也算不得什么,焱妃。” 凤眸不经意扫过躲在焱妃背后双眼通红,明显哭过的小姬如,寒气从女孩脚底升起,姬如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隔着轻薄的眼纱,那双平静神秘的眸子被冰冷封冻,不再充满温柔的蛊惑,赤/裸裸的全是冰渣子。 好可怕的眼神! 姬如拽紧衣袖。 “既然你至始至终认为我为了丹背叛阴阳家,那我无话可说,但是月神,千泷你动不得。”焱妃不顾月神回头看女孩,示意女孩别怕,一切有母妃在。 姬如剧烈跳动的心脏稍微安心了一点,偏头看着母妃,又看向月神,刚刚平复的心又为两人之间的一触即发悬起,心惊胆战的。母妃和月神大人有纠葛误会吗,为什么两个人看起来那么反常?记忆里雍容华贵又温和可亲的母妃和月神大人一改平常,变得咄咄逼人。 “是么。我被禁足在蟾宫之前应过东皇阁下,你如果现身,绝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从我手下逃走,更不可能任由你带走姬如。从你踏进蟾宫第一步起,就由不得你了。” “你试试!”焱妃指骨掐的泛白,内心皲裂出隐怒。 三足金乌应势展翅,浓郁的火气快速弥漫,占领充斥在整个蟾宫中。强大的火行内气仿佛乍起的春水波澜,一圈圈包裹住金乌,金乌酝酿力量旋起直上,挥扇双翼穿过龙游之气冲向月神! 海蓝色的曳地裙摆被疾风吹得猎猎,月神两指朝爪牙泛寒光的金乌凌空轻轻一点,轻描淡写的,击毙金乌!神鸟羽翼飘落月神脚旁,残余的内气洞穿黑羽,穿透浩瀚星辰,无意间激活蟾宫墙角隐藏的机关阵法。 “咔咔咔!”齿轮飞快转动,溅起星火。 脚下星辰旋转,纹印若隐若现,覆盖整个蟾宫,不断向蟾宫外蔓延。阴阳咒术的波动像轰然绽放的一簇簇烟花,引起蜃楼所有人的注意,连远在桑海堤岸途径石桥的百姓都被惊动了,嘈杂议论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 “那座庞大的巨船好像着火了,你们快看,好大的火光!” “我看不像火,倒像是某种信号。” …… 震耳的崩裂声轰鸣,厚实的深青殿门被内力轰了一个缺口,裂缝顺着残断的棱角蔓延,裂到姬如跟前。女孩连忙后退两三步,动作多有慌乱。 焱妃盯住月神身后上空的景象,表情凝重。 月神没想到损失一成内力,连内力都无法精准控制,交手一招不到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东皇阁下。反观焱妃肩膀微微向下缓动,更棘手的事发生了,却出乎意料的仿佛如愿以偿般,身体做出与表情截然相反的动作。月神凝眸,眼角瞥见惊鸿一现的颀长黑影,蹙起的眉片刻展开。 “东皇阁下,这里有属下在,不会……” “你身上有伤未愈暂时不宜出手,带姬如下去,把星魂叫过来。”东皇太一挥手便打消月神的念头。 东君焱妃逃狱,祭祀大人接着失踪,蜃楼发生如此大的事,身为左护法的星魂也不知所踪,行事荒唐叛逆,掌门阁下阴云密布的看了一眼明显还有话要说的月神。那股子不悦很淡,又很浓郁,淡得让人难以察觉,浓得身在蟾宫的所有人都窒闷得无法喘息。 月神只得垂手听命行事,于万千星子中朝姬如走去。 姬如不由自主往后退,退无可退时,焱妃移身挡在女孩前面护着她,冰冷道:“千泷是我的女儿,她的未来,她该去往何方她自己会选择,东皇太一,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究其原因,是你的选择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那是你逼我的!”你为了你的使命你的职责,你追求天人极限的梦,拿她们当做棋子,扔进回不了头的深渊。 话里话外咬出血锈味。 月神听了,语气凉意袭人:“没人逼你背叛阴阳家。” “既然你觉得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那就来阻止我吧,月神。”像十二年前那样,把毒剑刺过来。 “你在利用我。”东皇阁下都来了,你还要拖延时间给谁看? 焱妃看着近在咫尺的月神,冷冷启唇:“你最擅占星算势,通晓过去未来,算算其中玄机便是了。” 其中玄机月神如何不懂,不过是焱妃和星魂为了各自目的,算计到她头上而已。 “你和星魂联手在我的意料中,阴阳家唯有他能帮你到这种地步,让你逃出樱狱来见我。他要护乐瑾周全,拿到他要的东西,放你离开樱狱构陷于我,利用你我当承受东皇阁下怒火挡箭牌。你不想姬如被我控制,不惜利用乐瑾接近你女儿,你想救走姬如,又和星魂合作。你看,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相互利用,变得越来越不像话,每个人从骨子里腐烂,你们算计我,我也算计你们。” 耳边呢喃细若风声自语,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月神倏地翻手握住焱妃手腕! 焱妃一掌毫不犹豫打开她,拉着姬如退后,“十二年前用来对付我的老把戏,你以为还管用么。” “可能是没用吧,我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当年没把这柄必杀之剑插/进你心脏,将那些被你羞辱的过去斩除干净。 肌肤划过刀锋的凉意,剑背贴着手掌指根留下的阴冷感异常清晰,月神拿着短匕,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手柄边缘的古老镌纹。短剑通体漆黑,幽暗无萤光,是一把于毒火中淬炼出来的剧毒之剑—— 乌断。 燕国皇宫藏书阁的典籍里有过这把短剑的记载,其身如墨,其锋剧毒,被见血者不出三刻便会中毒身亡,药石难医! 姬如一眼看出月神手中的乌断,曲起五指握紧焱妃的手,瞳仁微缩。 乌断之毒,沾之必死! 关于乌断,姬如有很深的印象。 大燕灭亡那天,扑向整个大燕皇宫的大火不断侵上九天,染红夜幕。亲人和大燕子民痛苦的哀嚎刺痛小高月的耳膜,她那时被女医死死捂着嘴巴和双眼,看不见家园是怎么土崩瓦解的,看不见亲人和朋友惨死时的狰狞面目,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使劲挣开女医的手,一定要跑回去救他们。 睁眼的刹那,一具中了剧毒的死尸撞进眼帘,他倒在血泊中,半边身体被毒腐蚀,只剩白森森的骨头,连着半块血肉模糊的烂肉,从头腐烂到尾。瞪得硕圆的眼珠子凸起,布满黑色血丝,淌出黄白色的液体,涣散的焦距若有若无的落在小高月身上。 就像隔着人海回眸的相望,小高月不顾女医的拉扯阻拦,死死盯着尸体脖子处的平安绳,眼睛也瞪大大大的,汇满泪水。 “小王叔……”喉咙嘶哑支吾得说不出话,她憋白脸蛋,呕出哭声。 “蓉姐姐……是小王叔啊……” 刚刚还说要瞒着父王,偷偷带她出去看外面多么繁华热闹的。 小王叔。 漆黑的短剑插/在他胸膛上,一剑刺穿心脏,钉进地底,毒素从心肺扩散到全身,短短一刻钟,尸体只剩下一副嶙峋骸骨。 女医连诊脉救治的时间都没有。 女孩崩溃的哭声压制又克制,与熊熊大火一起回荡在大燕皇宫上方。 杀死小王叔的短剑不仅杀了小王叔,还害死很多大燕王室,短剑飞空而过,夺取人命时,女孩瞟见剑身折射出的清冷凤眸。 那双眼被轻薄的纱蒙住,眼尾荡漾着火光。 …… 怎么会忘了? 怎么会忘呢? 杀了小王叔,杀了她亲人的,就是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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