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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儿莲藕滚烫着囫囵个儿钻进了喉咙,一路把食道和胃烫得生疼。  我那些烂事儿人尽皆知我心里有数,从来没有存着自己乖巧贤淑人设不崩的侥幸,但毕竟这么些年都没人说破过,即便上次朱西问我们是不是分手也问得十分客气,所以我还没有学会面对如此情景。    “我……”  倒也不是觉得这些有什么说不得的,反正自己犯得贱跪着都得认,我只是一时接不上话。  我不想骗达结,甚至,我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有对达结倾诉的愿望,很多次我生硬地转换话题来堵回自己即将出口的讲述,也有很多次我实在忍不住任几句模棱两可的抒情逃窜而出,而达结总是神色不变,不接我的话或者抖个让我忍不住骂她傻逼的机灵再顺手给我递袋零食,我暗自安心又暗自失望。    “你……”  如今她仍面色如常,手中握着的筷子不断在锅中和碗中来回翻腾,小嘴不停动,嫩粉的唇已经红红得肿胀起来,时不时吸溜着。我却第一次开始疑惑,她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几年来,她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斐然……你眼睛红什么?”达结刚在第二轮结束后的短暂空档中放下筷子,我的眼泪就应声落下。泪眼中我明明白白地见到达结一脸嫌恶,她从小没少嫌恶我,一会儿说我酸一会儿说我作,直接翻白眼儿做呕吐状也不是没有过,但当她毛手毛脚把抽纸怼到我脸上时我竟头一次感到有些气短。我想说我不知道自己情绪怎么变得比神经病还快,但我憋回去了,她上次已经说过她不爱听。  “哎……”她看我没有及时组织好回答索性也就不等了,自顾自摇头叹气,“你啊你……”    我忽然累了。  管她是认真是玩笑还是无心之言,我没来由自暴自弃起来,“你说的对,我该被付之摁进火锅里,反正我这儿的这个东西……”我指指自己的面门,“我这个东西早没了。”    达结闻言怔了瞬间后喝了口酸梅汤润喉咙,接着认真望着我的眼问我,“斐然,无论付之对你做什么你都能原谅她吗?”  我:“……”  刚把遮羞布揭开想痛痛快快说一场,结果一句话都没出口就又噎了满腔。达结小妮的脑回路真得清奇无比,谁是女表她心里没点儿AC数吗?怎么在她那儿就轮到我原谅付之了。    小结子显然对这个逻辑十分笃信,我乱七八糟的解释被她堵在口中,她又问,“你真得相信她对你没有任何隐瞒?真得相信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  “……”我挂着眼泪又笑了,“如果是你,你能对我毫无隐瞒么。”    达结这小妮子是有多爱护我啊,就这么无视我的道德污点,无脑盼满世界的人都以圣母之心待我,现实已经足够温柔了,她居然还是不满意,“她明明知道他对你那么重要……”  我打断达结,脸都尬得通红。这小妮子要不是当捧杀偶像的黑粉当习惯了,就肯定和我们是同一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没跑了,从小到大遗留的历史问题终于被我找到了答案,这小妮子是真傻。  “斐然你说,他们俩到底谁对你比较重要?”傻结子连第三轮都顾不上开始了,她握住我的手,满眼蹩脚吉普赛占卜师的真诚之光,仿佛通了天似的怜悯众生,显得无比装神弄鬼。  就算她期盼极了,我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我早已经问过自己千万次,始终没有答案。  达结不想放过我,穷追不舍,“那你说,如果付之现在离开你再也不出现了,你会怎么样?”  这倒是个新问题,我顺着这个思路仔细想。而达结这次居然十分沉得住气,眼巴巴等我回答,好像我是手握她整年口粮的人一样。我在她这样的期盼下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可能会……会……会死。”  “你真得不会忘掉她吗?”达结抽风抽得太认真,连声音都抖起来了。  “怎么可能……”我的脑子是不中用,但怎么也不至于到这个份儿上。  “她死了你也忘不了?”  “……那我可能……能帮你尝尝孟婆汤好不好喝……我尝完了怎么告诉你?托梦你看行不行?”  达结实在是认真得不像她,是我先把心坦露出来想让她看没错,但她不仅想看反倒是还想拆吃入腹似的,这个就让我有点儿害怕了。我定定心神,觉得自己被小结子吓倒实在是太跌份儿,赶紧转移话题。按经验来看小结子是十分容易被带着跑的,可今天连能入口的东西都带不动她了,她咬牙切齿挤出来声“操”,引来周围几双目光。  达结倒也不是从不说脏话,只是日常说来也和她说其他话一个样,有点儿古灵精怪,心情好的时候听还能听出股牛奶糖的甜味儿来,哪回也没有今天这么掷地有声。  我有点儿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小结子你怎么了?你被付之附身了吗?”  “付之……”达结闻言又操了一口,“你脑子里有屎吗文斐然?你知道你和……他,付之会怎么选吗?”  我看着她狰狞的表情完全忘了回答她,手腕上她的小肉手加了力,捏得我手掌都在发胀。她一字一顿道,“这么多年我整天看你们三个快看吐了,你必须补偿我。回答我。”  “我不知道……我……”  “你说!”  “我想她选木梓!”我闭上眼睛,好像闭上就能不面对凶神恶煞的达结,和这些陈年的糟心事,“我们谁也配不上她,但是他没我这么没用。”  黑暗中除了我的心跳外没有其他声响,安静了许久后终于有了声浅淡的笑,“我知道了……”我睁开眼,那笑确实是达结发出的。我胸腔里的小鹿撞得还是有些猛,所以她最后一句话——“真圣母……”后面究竟有没有个“女表”字我没有听清。  我真诚地赞同,“你说的对。”  她摇着头又捡起筷子,“算了……”她重复了好几遍,“算了……算了……”    *  贪婪是人类难以克服的bug,大家总要做明知是错,自己也深受折磨的事。  这话是达结说的。所以付之成了女斗士,我和木梓大渣特渣,而达结的心脏“咯噔”一下,透过我和她接触的皮肤直接震痛了我的耳膜。  “这么巧,我刚想给你俩发消息呢。”朱西看到我和达结一同走回来十分高兴,挥着手笑眯眼。  他身边的杨易嘴角也稍稍扬着,宿舍楼门进进出出的同学有认识她的都打招呼,走出几步去又三三两两转回来看看朱西再转过去说笑。  杨易的目光在我和达结之间飘忽不定,我下意识也看了看达结,她抿着唇,脸上没什么颜色。  “哦,杨易,我女朋友。”朱西大概是注意到了达结和杨易之间的目光接触,介绍到,“达结,也是和我们一块儿长大的。你们住一个楼里,应该见过吧?之前认识吗?”  达结抿起的唇一时还松不开,还是杨易先答了,“见过,不过之前不认识。”说着对达结甜甜一笑,似是在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朱西想找我们俩倒也没什么事,就是过去每次放假我们都约一起回家。暑假时候大家各自有事没能一起走,再加上这段时日大家都有古怪,本来我以为那样的习惯就会无声无息没了,却没想到朱西还会提起。  我又是先望达结。    我想不到达结有一天会对朱西摇头,即便知道这样合情合理但仍控制不住内心波澜。反观朱西则没有任何预期,他平淡问个问题,达结平淡答了,没什么不对。他点点头笑说,“最近很浪嘛,刚玩儿完回来又要去玩儿……”  我不想再听这样的鸡同鸭讲,只让朱西随意定时间买票便说再见了。  朱西答应着,忽得又想起什么似地叫了达结一声,达结小鸟望天般默然片刻,等来一句满载朱西欣慰的话语,“你最近怎么瘦了?减肥呢?嗳你是不是有男朋友的了?我说呢你怎么跑到海滩上去写情话哈哈,男朋友别藏着啊,有空一起约!”他说着又笑着挥手,就像迎接我们一样。  我不敢再去看达结。  原来朱西从小读惯的书,当年提笔就来的诗句,若是由他没放在心尖上的人写出来,他根本连认都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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