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了!” 锁屏界面忽然弹出这么一条信息吓得我两腿一紧。发消息的名字我没备注,这会儿正想着这是谁紧接着就又来了一条: “不觉得自己像只被阉了的鸡吗?” …… 我哆哆嗦嗦地解锁手机,点进了聊天记录才松了口气。 找我的是我班辅导员,那两条消息之前还有张照片。这学期有一门课的老师酷爱随堂测验,大家都戏谑她可能以前是平大附小的老师吧,这不,成绩差了还带告状的。 差是真差,那张照片我放大了一溜看下去自己也啧啧啧得直摇头,不仅好几次没飘过线,甚至还有几个蛋。 其实这些我倒不是很在意,就算没有人给我发这张照片我也不是不知道,毕竟自己这大半年来是怎么混日子的我自己清楚。从小到大我成绩虽然一直不错,但我自己明白那是因为我算是个“好学生”,我的智商绝对不足以让我混着日子还拿高分。 我就是不太明白被阉了的鸡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娘?我残?还是我满身风尘堕落? 我想了想,没想明白,只觉得辅导员挺萌的,一不小心笑了一声。杨易旋即抬眼看我,我赶紧默默给嘴巴拉上拉链又双手合十道了个歉,重新把目光放回我临阵要磨的刀上。 没想到杨易反而开口了,“心情这么好?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吗?” “没,就是看到个段子。”我答。 “哦,”杨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快看书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却又跑了神,自己也知道可能不合适但还是耐不住问她,“你和朱西……复习这么忙是不是见面挺少的?这几天放假也不见你出去……” “没,明天要出去的。”杨易回答得湿湿软软,像糯米糍。 第二天杨易果然一早就出门儿了,背着电脑和一堆书看着怪怪的,不过我在窗边就能见到楼下朱西的身影,总算是有点儿安心。 洗漱完我也匆匆出了门儿,本来想去图书馆拼一天却没想到吃了闭门羹,旁边贴了张线路检修闭馆两日的通知,我无奈往回走,心情忽然就开始变差,满满不知哪来的负能量像吹气球似地飞速膨胀,走到那棵歪七扭八的枯树跟前时终于爆了。砰!我一脚踹在树干上,脚趾头生疼。 原地埋头蹲了好一会儿我才又从地上捡起包来背好,垂头丧气地回寝室。 摸出手机,点开达结的头像。 “天涯何处无芳草。” 清空。 “好巧,我也失恋,有个照应。” 清空。 “你和老贾私奔啦?” 清空。 “最近天气好冷,快来带我去吃小火锅。” 发送。 …… 我盯着聊天界面看,却始终没看到“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许久,我又点她的头像跳转到了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一张照片,一片分不出是清晨还是黄昏的海滩,洁白细腻的沙上有她手写的一句话——可惜的是你不能坐在云头上。 定位在马来西亚,朱西点了赞。 那天晚上杨易很晚才回来,她在黑暗里轻手轻脚地收拾完毕上了床,大约是被这一天的约会累到了,她克制着用了许久才长长舒完了一口气。 我叫她的声音很轻,但还是吓到了她,等她重新舒了一遍气儿才问我要说什么。 我告诉她,“那本书是朱西从小读到大的。” “哦,”她答,“你真了解他。” * 元旦假期一结束就是黑白颠倒的考试周,大三上学期的考试周绝对是炼狱,尤其对我这样混了一学期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修罗场。只磨了两三天的刀并没什么卵用,多数还是靠编,这个过程对脸皮厚比城墙的我来说都很有挑战,有得题编着编着自己都能犯尴尬症,只能试图用拥挤的篇幅藏拙。于是一支笔唰唰得片刻不停,仿佛成了我的武器,伴我在疆场厮杀。最后一场撂笔的瞬间我太阳穴嗡嗡直响,险些一口吐出来。 写字写吐了的事儿我不是没干过,高考前连写五张文综卷的感觉我至今难忘,当时能撑下来全凭信念:付之在平城呢,木梓也在平城呢。 好在我忍住了,倒不是现在厉害些,纯粹是因为连着三顿没吃,没材料。走出教学楼门时我有点儿天旋地转的,面前有个有几分熟悉的人影我竟费力定睛辨了许久才辨出来是达结。 她说,“走,我带你去吃小火锅。” “哎呀吃火锅好舒服……”达结赞叹美食向来不遗余力,下巴稍扬双眼微闭,极度放松的浑身上下哪怕连被细汗粘在侧脸的头发丝儿都透着享受,看得我平白觉得自己口中的菌汤也香了不少。 “你看着我傻笑什么?吃啊。”好半天才从余韵里寻回意识的达结睁开眼准备再战一场。 她这副样子我已经看了十几年,今天看着却好像比火锅还要暖心几分。她瘦了。算来也只有一周没见就能明显发现她小了一圈,这下吃起火锅倒总算一如往常。 圣诞那天我回屋躺了很久才有点儿回过味儿来,达结那样对我说话应该是误会我了。我不知道她是从哪一刻起站在我们附近的,但仔细回想一番后我自己也觉得杨易一离开我和朱西的行为对话就有点儿跑偏了,如此想来大概连她出走也是被我给气的。 “平城这鬼地方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东南亚多温暖啊,差点不想回来了!”达结一边开始了第二轮战斗一边叹到。 达结说得没错,付之刚来平城的那一年我每天在家看天气预报都是这个感觉。不仅平城烂,平大的条件也是烂到不行,我在网上搜到的尽是差评,恶搞段子有之,实证比较有之,看图说话有之,吐槽大骂也有之……我明知道付之特别忙还是忍不住给她打电话,热不热冷不冷干不干闷不闷风大不大空气脏不脏,反正按网上的说法平城一年里总有三百三十几天是令人难受的,还有方言,还有伙食,还有宿舍……我一遍遍问,付之就一遍遍答。寒假里付之回来了几天,要走的时候我哭着抓住她不撒手,好像她马上要去受刑了似的。 等我自己也到了这里反而不觉得这里多折磨人了,平大有好专业,平城有好前景,付之的未来在这里才能闪出更耀眼的光彩。 我想达结也是这样。从朱西选了平城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启了花式骂平城的生涯,骂归骂,填志愿的时候还是填了一溜平城XX大学。来了也是冷嘲热讽不停口,骂着骂着就把自己骂成了半个平城人,她也曾亲口承认,这是个想起来就会让她感到幸福的城市。 一个想起来就会感到幸福的城市……一个想起来就会笑的人。 我问她,“你知道那天朱西不是来见我的吧。” 她翻个白眼,像是被噎着了,吸溜吸溜地把嘴里的菜咽下去:“你当我傻啊?我那天确实是一时激动智商有点儿欠费,但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还想不明白……哎要不然谁要跟你一起吃火锅啊。” “嗯嗯……”我如蒙大赦频频点头,“要不然你肯定是要把我脸摁进火锅里。” “那倒不会,”她呵笑到,“这么凶残的事连付之都干不出来我哪能行。”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