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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习惯写今年的日期,今年眼看又要过去一半。  搬回宿舍后,我的生活归于死水一样的平静。我上课,实习,吃饭,睡觉,过上了杨易这几年过的日子,手机几天也不会响一声,我熟识的,在意的人们,都像是转过了身,再也不会看到他们背后的我作何表情。我就这样成了孤家寡人。理所当然而又莫名其妙,疾风骤雨却似早有铺垫。  当年得知被平大录取时控制不住的喜悦还历历在目,那种今后可以和所有的朋友一起苦乐一起闯荡的浪漫情怀仍能浮上心头。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平城,平大虽声名远播却好似与我无缘,提起它我从来都心无波澜,中文更不是我想研究的东西,只是不知付之想来还是木梓想来,于是他们来了,朱西也来了,后来我也就来了,达结也来了,我们都来了,就好像从没离开繁山。我心里很快活,一切不喜欢都变得喜欢了。可才过去没几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了没头没尾的笑话。  不知不觉间,付之、木梓和朱西都要毕业了。成年人的世界太大,大到已经没有谁试图再去引领,定海神针也就定个死海,放进大西洋里去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当。  也可能,我们根本就没有这根定海神针了。  我从一个教室出来进到另一个教室,在图书馆读完了书又去自习室接着读。我在公司当好默默无声的陀螺,就连鞭子都不等着挨自己就能转个七七八八……很多时候我会在心底问自己一句:这都是为什么呀?    我从来没回答过自己,一句也答不出来。  我被巨大的孤独环绕,像掉进了海里。如今唯一还能单纯陪伴我片刻的,说来可笑,也就只剩了梦境。他有时来,有时不来,有时会像从前一样带我找寻出口再静静与我道别,有时则在某一个似真似幻的场景里跟我演一场戏。我紧抓他,像紧抓浮木。    那天下了整天的雨,学校基建太差,晚上考完一门试后我只能淌着齐膝的脏水回寝室,心情被黏糊糊的空气惹得烦闷,洗完澡后往床上一歪就想逃开满世界的淅淅沥沥,可是……  ……淅淅沥沥……  梦里也是一世界的雨。  我无奈地站在房檐下,早知如此还不如多赶赶论文。    “你站这儿长吁短叹什么呢?”  听到背后的熟悉声音,我一回头就见他正从屋里出来。  雨声远了。    他懒懒地走到我身后,垂下长长的脖颈,把下巴搭在我肩上,轻轻的笑声不用在空气里跑就直接窜进了我的耳朵,像一群小虫,弄得到处都痒痒的。  我推开他,这才环顾了四周。  这里四下空旷,像是乡间,我正身处一个宽敞的院落里,背后是三层小洋楼,正中间的大门敞开着,看进去是起居室,房檐在我面前遮出了一条干湿分明的分界线。  出了屋檐庇护,正前方就是块自留地,七零八落地长着些生菜和看不出是西红柿辣椒还是豆角的藤蔓。地不大,起码就我的乡村生活经验来看,在这么大个院子里小得不合常理,应该是把原本地的一部分用水泥给抹了,对,就是那个晒太阳喝茶的晾台,在旁边大杏树的树冠下面,遮阴又避雨,这会儿地都还是半干的。  院子左边角落露了半个车屁股,应该就是停车位了,居然也被大杏树的树冠遮了个七七八八。一条水泥路抹通了停车位和外面的大路。院子右边是一间单独的房子,门没关,一眼就能看到那张巨大得简直能当双人床用的桌子,从这儿看还能看到个一人多高的银灰色的东西,结合桌子来看应该是个大冰箱,啊,这是厨房和餐厅,那视线不能及的地方一定是操作区了。  一阵车喇叭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引出了两声狗吠,不过听不太清楚,我侧耳寻找狗声,再没寻着,反而是注意到了远处的涛涛流水,和落雨混在一起,像他。  “你在这儿站着干嘛?”他像没骨头似的,没过一两分钟又靠在我肩头了,“今天下雨,用不着你去浇地。”  “浇个屁!”我又把他推开,他笑了笑就抬臂拢起我,把我带回了屋里。    电视机的屏幕暂停在朦胧等下,镜头里没有人只有几个牌位,但我太熟悉了,我点继续播放,果然见年老的公主从远方走来,近处是个年轻人俊朗的面容。  我的肩头忽然一沉,低头便见一条薄毯,“下了好几天雨了,”他说,“你穿太少。”  他的声音让我想到烛火,在黯淡潮冷的空气里摇曳出果林芬芳的暖暖光芒。  我困了,就算知道自己本来就在梦里,还是想再睡得沉一点。  电视机里面有两个身影在打斗,刀光剑影,乒乒乓乓的金属声把周遭的静谧衬得愈加静谧,公主心惊胆战又无所畏惧。  他手掌贴在我侧脸把我摁在他腿上枕着,问我,“嫌这儿太清静啦?你最近太能睡了。”  “才没有……”我打着哈欠硬撑,“下雨……就困……”  “得了吧,话都说不清了。”我的臂上传来有节奏感的轻触,“这儿确实太静了,也就他俩喜欢,下次黄鼠狼再出去逛吃你也一起去呗,别怕当电灯泡,就算你不去朱西自己都自带光源。”  我还没能回答他,梦就变了形。电视、窗外的雨、藤蔓、宁静、他……全都迅速远去,只有个声音在说,“这不怪你,这不是你的过错。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嘈杂的响动灌进我的耳朵,像远处的流水声怒了,急迫地奔到我耳边。我睁开眼的前一秒,又听那个声音说,“我不离开你,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注1)    *  雨后天晴,阳光洒进教室绕得大家都睁不开眼睛,窗边的同学七手八脚把所有百叶窗拉下来,把教室捂了个黑黢黢才作罢,门边的同学打开灯,又是日夜不辨,浪费天光。  我低头唰唰地记笔记。  “啪”得一声,我手猛一颤,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笔头都直接给摁劈了。  “他俩”!  我长得堪比赤道的反射弧跑了半年终于跑到了。  他俩……到时候可以住有树的那边儿,清静死了,估计能满意得延年益寿……(*注2)  他俩是谁?  我们这些人里喜欢清净的,除了付之,不就是木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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