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两院相隔不远,中落一园,入眼皆是假山石水、珍花奇木,布置玲珑有趣,极为精致。 云瑞心跳如擂,无意欣赏风景,不觉间将猫儿抱得更紧。 引路人笑,“看来公子和猫儿有缘,它竟肯让你抱了这么久。” “噢”云瑞低头看了看,老实道,“并不是,只是我这儿有鱼,它舍不得离开而已。” 那人点头,“原来公子竟是用这法子勾了猫儿这么久。” 云瑞天生缺根筋,也没听出旁人话中机锋,愣是把周遭那些投来的同情目光看成嫉妒。 美滋滋地想:小爷我就是运气好,你们羡慕不来。 清苑坐在四面无门垂了帘纱的厅中,水榭环绕,正中燃着兽首铜香炉。 花楹掀帘,“郡主,是位公子,用一包鱼干勾了我们的小傻猫儿。” “它吃了?” “没,怕是闻着味儿,舍不得走呢,这么多人寻它也只装没听见。” 这只猫儿本性其实贪吃又贪玩,若不是在郡主手里调|教了这么久,指不定要如何无法无天。 花楹原本心疼猫儿,但在听过郡主一句话后也觉得十分有理,猫儿不能太宠,纵容过了时日一久,它就会忘了谁才是主人。 “人呢?” “马上就来。” 越接近水榭,云瑞越紧张。 距上次书院一面,云瑞已经十多天没见这位郡主(未来媳妇儿)了。这十多日中,他对老爹旁敲侧击,想询问议亲进度,开始老爹只敷衍应声,久了就不耐烦道:“宣平王那儿没说,你老子我怎么知道?你小子真急的话,干脆把自己打包送上门算了。” 打包送上门?云瑞灵机一动,确实,他可以主动去寻人,增加见面的机会啊。 便有了这一趟。 隔着帘纱,清苑没看出云瑞和上次书院同桌的相似,何况过去那么久,仅一面之缘的人也难以让她深记。 云瑞起初不敢抬首,稍微久了,他还是忍不住悄悄望了眼。 这一望,就呆住,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美人卷珠帘”这一句诗。并非为其中意境,而是单纯觉得此情此景很符合。 我(未来)媳妇儿真美……他心中喃喃,好像就这样呆呆看着,他也能情不自禁地看几天几夜不眨眼。 猫儿一溜而下,窜到清苑脚边献好叫唤,尾巴拖在地面左右晃悠的模样真有些像小狗。 清苑并不理它,着人把猫儿抱下去洗就将云瑞放了进来。 云瑞依旧没回神,步伐完全是无意识跟着引路人,目光直愣愣地黏在清苑脸上。 他眼神灼热但并不冒犯,至少其中绝无某种不敬之意,似乎只是单纯被美给吸引。 “大胆!”有人出声,惊得云瑞回魂。 清苑微一眨眼,云瑞心亦跟着跳了跳。 “好像在哪儿见过公子。” “没、没见过吧……”云瑞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离得这么近,他小心脏越跳越快,直道自己没出息,又怕这种兴奋被少女看出。 其实二人距离完全没上次书院同桌近,但这是云瑞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真正与清苑见面,自然激动难耐。 清苑又问几句话,可愈发沉浸在美色中的云小瑞完全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连自报家门也忘了。几个婢女用异样眼光看来,他全然不知。 “公子在看什么?” 云瑞嘴快,“在看我媳妇儿。” 清苑:“……” 婢女:“……” 想娶宣平王女儿的,京城不知凡几,但敢把真心话说出口的,云瑞当属第一人。 清苑脾气耐性都不好,问不出答案,便当这人就是故意扣留猫儿的人。再听了这么一句堪称冒犯的话,当然不会再任云瑞好好站在这儿。 是以在云瑞呆愣时,他直接被“请”出了王府。 在王府后门驻足许久,他突然回神,摸了摸脑袋满脸茫然,“我怎么……在这儿了?” 听过侍卫回禀,刘渊唔了声捂住下颌,“可惜了。” 可惜什么?谁也不知。 刘渊本意主要为出宫逛逛,顺道为华阳郡主庆生,独自一人欣赏王府风景,可惜总不能遂愿。 “你方才看到了吗?外院宾客中有那位豫王世子,听说他要在京城留好些日子。”脚步与话语声同时响起,是两位女子。 庭院空旷却寂静,少有人至,即便隔了距离,刘渊依旧听得清楚。 “嗯。”另一人应声,“前日他还来了我府中,向爹求取我长姐,爹没应,就又想纳我三妹为妾。哼,真是恶心,我三妹虽然是庶出,但爹也不至于让她远嫁他乡为妾,何况是这种人。” “豫王世子,嫁过去日后也是个侧妃,怎么就叫这种人了?” “你们不清楚,我从爹那儿听说过。爹以前去过豫王封地办事,那位世子在那儿可有名的很,都说是色中饿鬼,稍有姿色的女子只要被他碰见,都要弄进府中。你没看见方才男女宾客会面时那人的模样吗?只怕眼珠子都要掉在那几位身上了。” 她说得夸张,其实刘裕生得阴柔精致,旁人眼中便是温柔美青年,还有着王府世子身份,不知多少姑娘被他扫一眼便春心萌动。只她先入为主,便觉得刘裕处处不怀好意。 显然与她交谈的那位便是其中之一,并不大信好友这番话。 豫王世子生得那般模样,哪还需要强逼他人呢? 她们似还有许多话,刘渊无意探听女子谈话,便轻步与侍卫离开。 他走得不远,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脚步微停,很快撞上了一个狼狈的小东西。 猫儿“喵呜呜”可怜叫唤,毛被打湿一半软趴趴贴在身上,看得出并不是虚胖。它舔舔毛望着刘渊,似乎祈求他把自己带走。 它讨厌水。 婢女来得飞快,边跑边急道:“猫儿别跑了,等会儿毛弄得更脏郡主该罚你了!” 猫儿紧紧扒着刘渊袍角,死活不肯松爪,若强行去抱,可以预见那袍子必定不会再完整。 “公子,这……”婢女手足无措,不敢抬头说话。 无论人或动物都容易被表象温柔的东西所迷惑,正如这个婢女,正如猫儿觉得这个小哥哥一定很好说话,比主人好得多。 然而事实是,刘渊带着淡笑,温柔却又无比坚定地把猫儿抱了下来,嘶拉——袍角也被撕下。 婢女更慌,她只是个伺候猫儿的三等婢女而已,“公子是不是要……换身衣裳?” “嗯,麻烦带我去客房更衣。” 客、客房……婢女愣住,回忆了方位紧张点头。本来这种引路的活儿都轮不到她做,她日常就是围着猫儿转。 不过此时周围没别的下人,她又不能把贵客单独留在这儿,只能道:“客房离内院有些近,公子要注意些,不要走错了道。” 王府地形复杂,不是常年伺候的老人都容易绕晕。 婢女绕了几个圈,自己竟也没注意进了内院,她寻了个客房打开,“公子好像带了衣裳,就在这儿换吧,奴婢一炷香后再来,得先把猫儿送回去。” 刘渊颔首,侍卫与他一同进房,守在角落。 没发病时,洗漱更衣这种小事,刘渊更喜欢亲力亲为。 时下无论男女,皆尚广袖,行走拂袖时飘逸欲仙,的确好看,也很方便藏东西。 刘渊从袖口掏出一包糖,又掏出一包小鱼干,整整齐齐摆放在桌面,再慢慢解开领口。 仅剩一身雪白里衣时,刘渊忽然听得脚步声,想有动作时已经来不及。 吱嘎——门被推开,为首少女与刘渊直面相对,脚步僵在那儿,腰间环佩随之轻响。 刘渊不由认真思索,到底是跳窗还是让侍卫把人打晕。 话说,现在装看不见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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