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客巴士在希尔敦酒店门口停下,玛丽院长带着孩子们按部就班地走下车。 这是一支来自罗玛的皇家唱诗班,受邀来到S国巡演,女孩们穿着统一的黑色薄袍,带着黑底白宽边的修女帽,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走路的时候只能看见穿着黑袜的细脚腕和黑色的小皮鞋。 宗教和童贞的双重融合在她们身上得到充分展现,她们身受天神的庇护,是如此的圣洁与可爱,像一群蹒跚学步的黑皮小企鹅,好奇地左瞧右望,打量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大酒店。 黛西紧张的站在最后,她的身后站着一位看似因为害羞而一直低着头的小修女,这位小家伙看起来比周围的女孩要瘦小很多,宽松的袍子像一个麻袋套在身上,弱不禁风的模样仿佛一阵小风就能把她吹到天外。 “你不要害怕,我们……我们已经安全了。”黛西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颤音,显而易见,安慰别人的小修女自己都安抚不了自己,但是她仍然坚持伸出援手拯救这个遭受拐卖的Z国女孩。 对邪恶的恐惧不足以打败向善的爱心,当她在机场得知这个名叫Yo的女孩被人拐卖到S国时,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备用衣服借给她穿,将她藏在唱诗班队伍里。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英勇的事,她的紧张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其中包含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兴奋,就像那些故事里的大人物,她也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顾悠微微歪过脸,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丝笑意,心态极为稳定,一点儿也不害怕。 从头至尾,她一直都是轻松的状态,仿佛不谙世事的初生牛犊,让黛西担心的同时,情不自禁地产生爱护幼小的情绪。 然而事实却是,她的脑子里有一套完整的计划和应对方式,完全不怕被发现。 酒店的客房是两人一间,黛西偷偷带着顾悠走进自己的房间,马上就被另一位房友贝拉发现了,黛西干脆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于是……同伴变成了同伙。 贝拉提出主意:“我们应该告诉玛丽姆姆,或者送她去警察局!” 黛西立刻反驳:“不行!她那么小,根本没法照顾好自己,如果警察把她送进领养所那可怎么办?你忘了我们是怎么变成孤儿的了吗?” “那也不能把她藏在这里,被发现了肯定连带着我一起挨骂……” “放心好了,所有的责任由我来承担,她可以和我睡一起。” …… 两个人为顾悠的归属去向争论不休,吵得不可开交,顾悠坐在两人对面,托着下巴,颇有兴致地看着她们叽叽咕咕,最后黛西和贝拉吵累了安静下来,齐齐转头看向她。 “Yo,你觉得我们两谁的主意比较好?” 顾悠这才慢腾腾地举起手中的信纸——“我有个远房叔叔在这里,我想去找他。” 贝拉:“……” 黛西:“……” 所以说,争吵了半天是为了什么? “你一个人去找他行吗?”黛西不放心地看着顾悠,总觉得这个小女孩满脸心不在焉的,很容易被人再次拐跑。 顾悠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点了一下头。其实她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向黛西求助,而是直接敲晕换上她的衣服跑出去,可是最终还是把决定权交给这个女孩的手里,幸运的是,她没有让自己失望。 “这个给你路上吃。”黛西把行李箱里的小糖盒塞给顾悠手里,“这是瑞土奶糖,里面有七种口味,特别好吃。” 顾悠打开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把糖盒子揣进口袋。 贝拉在一旁想了想,把脖子上的纯银十字架项链解下来递给她,“它会保佑你尽快找到你叔叔。” 顾悠摇头拒绝了,这种贵重的东西她不能接受,况且十字架保佑之类的,完全不符合社会科学发展观,她可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即使经历了灵魂重塑,依然还是。 贝拉执意要给她,顾悠干脆从领口里面扯出一小部分金链子,然后装模作样地做了个祷告的动作。 贝拉倖倖地收回银项链:“好吧,原来你有金的了……” 整装完毕,顾悠打算现在就离开,虽然至今还没有人追到她的踪迹,但是迟早会被发现,所以离开的越早越好,无论是对于女孩们的安全,还是自己计划的顺利进行。 正好马上是午饭时间,修女们要集中排队去餐厅吃饭,顾悠跟在队伍最后,路过长廊的拐弯口,她忽然蹲下来掸了掸鞋面,顺理成章地脱离了队列。 每个走廊的尽头都有监控,拐口却是个死角,顾悠扶着墙起身,轻轻跺了跺脚,这双鞋子有些大,走路不小心就会掉跟,因此她必须常常往后磕一磕。 通往餐厅的路中间有两部电梯,头顶的数字一个停在一楼不动,一个正在下跳,显然这两个电梯都是有人的,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走楼梯时,下行的电梯已经停靠打开了。 电梯里站着一男一女,黑发黑眸黄皮肤,模样清秀,看起来都是亚洲人。 站在前面的男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和服,双手插袖,后脑勺挽着一个松松的发髻,打扮有些不伦不类,好在这人长相偏中性,这样的打扮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颜值。 然而长相再美也怕岁月摧残,男人的眼尾下垂,有着细小的纹路,泪堂发暗,唇色苍白,显然是个纵欲过度的家伙,身体弱到不行。 土地可以一直耕种,牛却不能无休止的劳作。实在不能怪她想歪,谁让这男人身后的女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眼神清明。 纵欲的限度并不能一概而论,有人也许天生体弱肾虚,本就不适合频繁房事,不像某些精力旺盛的家伙天天都是发情期,随时随地都能起反应,犹如泰迪附体,总想趁热…… 顾悠面色一沉,立刻打住思绪,走进电梯。 六楼到一楼,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按理说早该到了……如果那个男人没有伸手按下四楼的键。 猎人对捕猎的氛围再熟悉不过了,大脑中的危机意识,瞬间发出三级警报,顾悠迅速躲开男人抓取的手臂,眼疾手快地按住电梯开门键。 可惜那个女人也掺和了一脚,揪着帽子把她捉了回来,还顺手按上电梯门。 顾悠此时终于明白“良田废牛”的真正原因:这个女人不是床伴,而是保镖。 肾虚不可怕,可怕的是肾虚的人还有一颗泰迪的心,女保镖用一种把尿的姿势从背后打开她的腿,顾悠拼命挣扎,声带损坏甚至不能喊救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掀开自己的长袍衣摆,露出白色长筒袜。 顾悠脸色冰冷,手腕微动,暗暗抖出袖子里的裁纸刀,握在手心,盯着男人的身体寻找突破的致命点。 不知怎么,这男人突然顿住动作,和女保镖说起了话,叽里呱啦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东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是好事儿。 顾悠转着眼珠,视线扫到男人身后的电梯按钮陡然停住,眯着眼睛预判了一秒,猛地甩了一下脚腕,直接把不合脚的小皮鞋甩飞过去,撞上了开门键。 …… 里弗斯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盘时间,疑惑道:“电梯从八楼下来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电脑给我。”Lee看着停在四楼的数字,对他伸手示意。 里弗斯磨蹭了半天,才痛心疾首地把心爱的平板PC递给他手上:“小心点儿用,坏了你可要赔我个新的,而且必须是一模一样的限售款,别想着武力抵——” 他突然闭上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跳出的监控画面,“他们……这两个混蛋在干什么!?” “走,救人。”Lee把电脑丢回他怀里,立刻打开另一部电梯走进去。 “不行,你现在不能露脸!”里弗斯手忙脚乱地接住电脑,赶紧跟进来拉住他,“让我去。” Lee无所谓地举了个“OK”的手势,放松身体,闲闲地靠在电梯一侧。 电梯很快到达四楼,里弗斯走出来朝旁边的另一部电梯走去,正当他准备好状态要按下开门的时候,电梯的门居然自己滑开了。 顿时电梯内外的人全都呆愣住,大家面面相觑,和服男人压在女孩的双腿间,蓄势待发,画面定格在最刺激的一刻。 里弗斯:“……”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卧槽,辣眼睛!”紧接着第二个念头也不由自主地蹦出来——“这男人丁丁真小!” 周围的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谁都没有动。 忽然,女孩穿着白丝袜的小巧幼足不耐烦地晃荡了一下——就像一个开关,刹那间解除了暂停状态,里弗斯率先反应过来,一拳砸在藤治原平的脑袋上,把人掀飞,抢下女孩,同时吉川麻也动了,抬脚踹向这位不速之客。 两人你来我往打成了起来,不可描述的动作片瞬间变成了真正的动作片,电梯里乱成一团。 顾悠抓着鞋子,踢开藤治原平的脑袋往外爬,结果又被他扯着脚拖回去,她绷起脚尖,让光滑的丝袜直接从腿上滑下,于是藤治原平只扯下了她的袜子,却把人拽了个空。 顾悠抵住开始自动闭合的电梯门,从半开的门缝里往外钻,还没等她完全爬出来,就被电梯外一个陌生人搂着腰抱进了怀里,随后那人还用手捂了她的嘴。 一阵清冷的寒松气息瞬间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顾悠心里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 她一定闻过这个味道,她一定认识这个人。 可是当她打量这个男人的时候,满眼都是陌生的轮廓:头顶短短的棕色发茬仿佛刚从监狱里捞出来没多久,淡褐色的瞳眸,翘鼻,薄唇,她的脑海里丝毫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顾悠绞尽脑汁也没能认出这人,即使知道对方是好意救自己,也不能消除本能排斥反应。 没错,本能的排斥,他的气息令她身体发毛起怵,下意识想远离。 Lee抱着女孩悄悄退回到旁边的电梯,轻松压制住她扭动的身体,低声吐气:“嘘嘘嘘……” ——你才嘘嘘嘘! 顾悠被他带着烟味的热息吹得耳根发烫,头皮发麻,反而挣扎得更厉害了。 Lee看女孩只动不喊,干脆就随她折腾,冷不防肩膀一疼被她狠狠咬了一口,他倒吸凉气,赶紧捏着女孩的下巴把人掰开。 现在修女都变得这么狂躁了吗? “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丢回去!”他低低地警告,声音沙哑夹杂着感冒似的鼻音,目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顾悠有理由相信他完全做得出这种事——这家伙的眼底写满了冷漠,绝对不是个热心肠的人,说不定救她也只是顺手而已。 看到女孩老实安静下来,Lee态度也好了许多,他俯身把人放下,拎着歪掉的修女帽扯了扯,女孩的头发乱七八糟窝成一团挤在帽沿处,十分滑稽。 实在是太丑了…… 他毫不客气地拉下帽子,单手把女孩的头发利落地拧成一股,塞回去,重新拉好帽子,“我现在送你回唱诗班,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对你对别人都没有坏处。” 顾悠被他理发的手艺震住,歪着头摸了摸头顶的帽子,久久没回神。 “听见没有。”Lee把她歪着的脑袋按回来,让女孩正视自己,对其严肃地叮嘱道:“就当无事发生过,OK?” 顾悠放下手,一脸不知所云,只迷惘地点点头。 电梯重新回到六楼,Lee抱着女孩走出电梯,朝走廊尽头的餐厅走去,无声无息地把她塞回那群黑企鹅堆里。 同一时刻,四楼电梯里的动作片终于结束,里弗斯不想再和女忍者纠缠下去,打了一会儿就开溜,他跑出来发现Lee不见了踪影,心里一沉,立刻拨打电话,手机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里弗斯略微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跑了,你人呢?” Lee:“你的以为是正确的,我跑了。” 里弗斯:“……” Lee笑了一声:“帮人帮到底,我在六楼,马上就下去。” 里弗斯:“混蛋!一点也不好笑!我要告诉丹尼尔先生!就说你思想偏激,总想着逃跑——” Lee无情地挂掉电话,捏了捏左肩的被咬的地方,从走廊边的安全通道从容地离开。 他快速下着楼梯,一边掏出烟盒,叼出一支烟,刚想点燃,摸了半天,发现身上的打火机不见了。 “妈的,小兔崽子……”他摇头笑骂,无奈地把烟收起。 所以说修女也不是好惹的啊…… 里弗斯回到车里,看到Lee坐在副车座上含着什么东西,他放心地发动车子,顺口问道:“你在吃什么?口香糖么?给我一个。” Lee扔给他一块,里弗斯抬手接住,呆了几秒,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等等,你哪来的瑞土糖,还是教会捐赠的!” “噢,礼尚往来而已。”Lee抛了抛手中的铁制小糖盒,铛铛作响。 “什么意思?” “打火机换了一盒糖,你觉得亏吗?” 里弗斯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自动填充形容词,吼出重点:“卧槽!你用描金海舰纪念版zippo打火机换了个免费捐赠的瑞土糖?” “是啊,亏大了。”Lee弯起眼睛笑得十分开心,“下次得想办法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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