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蹬着门槛子探头往外看的姜鹏义开始埋怨那神经女人胡美丽,她一共告诉自己小凝而今闺名叫白玉锦外加她手上有他俩的婚戒,这也没个居委会大妈,更没有片儿警让他去哪儿找。 况且这还是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他问两个徒弟认得白玉锦不?俩孩子头摇的一边匀。心说下回见了胡美丽大不了买两包香烟贿赂一下她,让她直接把自己送到小凝身边。 小徒弟在师哥的安顿下委委屈屈去杀鸡秃噜毛,热水烫鸡毛的味道熏的姜鹏义躲到门口去,隔壁出来倒水的大嫂一见是他立刻笑着招呼“赵先生,您醒啦?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嫂子可认得白玉锦?”胡美丽把原主记忆留给了姜鹏义,他知道这是隔壁木匠的娘子人称李嫂,是个粗手粗脚能洗能做的响快女人。 “没听说过这位爷们的大名?是生意人还是?”李嫂想了半天,姜鹏义提醒“是个女人。” “赵先生就逗,你找的人是个女人好歹得知道她夫家姓什么叫什么。女人的闺名哪能给外人知道。”李嫂一句话提醒了姜鹏义,他一拍脑门后悔不叠,他确实问了胡美丽小凝而今叫什么在哪儿,胡美丽不大耐烦地告诉他叫白玉锦,然后一句我送你去,他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那李嫂男人听见姜鹏义说话连忙出来,命婆娘赶紧去买个猪头回来哥俩喝一杯,木匠李大哥满是茧子的大手抓的他有些疼,从原主记忆来看,李大哥邻里和睦,心灵手巧,家里日子过的不错。 原主家里的家具药柜都是出自李大哥的手,人家没要过加工费,同样李大哥家里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原主也是悉心治疗没要过一文诊金。 原主赵大夫在姜鹏义的心里算是个有些狡猾的大夫,这年月中医和巫医本就混淆不清,他对邻居亲近人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可对其他人那就是能用贵药不用便宜的,最过分的是他同道士学了炼丹的法子,把一些副作用明显的滋助房里事的药包装成仙丹妙药卖给当地的乡绅富户,得了钱就去赌坊挥霍一空。 李嫂把猪头买回来,切好端上,给男人又炒几个菜躲到了厨房里。赵大夫知道有男客女人不上桌是古代的规矩。 同李大哥喝了两杯酒,这老大哥安慰他“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听哥的劝,这回别再耍钱了,你说你就那一点子毛病其余哪儿都好,改了存几个钱娶个婆娘过日子,凭你的本事,老婆孩子热炕头,那还不天天好日子。只要你改了,立刻让你嫂子回娘家给你说个俊俏媳妇。” 姜鹏义版的赵大夫连连点头,说给赵大哥留意一下谁家女孩儿闺名叫白玉锦的说给他,他昏死过去的时候神仙说给他那是他老婆,自己还阳就是为了娶她的。姜鹏义满意自己这句瞎话的效果,李大哥一听仙人指路立刻肃然起敬。可这女孩儿名字不好打听,得下聘时候行问名之礼的时候娘家才会告诉。姜鹏义心里咒骂了无数次这万恶的封建社会。顺便骂了一句坑爹的胡美丽。 赵大夫在李木匠家里喝了顿酒,吃了几口贺他劫后余生的猪头肉,回家俩徒弟把鸡烧好,命大徒弟盛一碗给李木匠家孩子送去吃,小徒弟给师父倒了酒,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等着布菜。 大徒弟回来之后也过来服侍师父用饭,姜鹏义一抬手“拿俩凳子来,陪师父喝一杯。” 虽然答应了哥俩斜搭着坐个椅子边,俩孩子倒也懂规矩,酒杯放的很低,眉开眼笑连说师父吉人天相。 姜鹏义想想同胡美丽的契约是除恶,俩孩子明显不是坏人,虽然觊觎师父那赚钱的方子,那也是人之常情。可那赵大夫不厚道,除了管吃管喝也没教过徒弟什么本事。 姜鹏义学的一直都是中医,研究生本想同小凝一起考到临床,可他不知道哪里出来问题,竟然被调剂到本院的专业,现在明白是覃珍故意的,现代社会的中医系研究生比古代的赤脚郎中强百倍,没找到小凝之前,他倒也想好好教教这俩徒弟真正治病的本事,至于那无耻的丹方,还是失传了才省的害人。 本来信心百倍的姜鹏义打算大刀阔斧地完成除恶任务得了同小凝长久在一起的法子,俩人回家看过父母和奶奶就找个地儿好好过日子去,无论妻子变成什么,她都是那个和自己有说不完话的投脾气的女孩,能寻到一个和自己三观一致,性情合适的爱人是他这辈子最感谢老天的事儿。他鼓足勇气奔着永远和小凝在一起努力,这年月谁还不能有点远大理想,又不是没撞见过鬼。 赵立辉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这个赌徒除了用来赚钱的药材还剩下一些,几乎是家徒四壁。他收拾一下药柜,吩咐徒弟碾药材准备做生意。先准备了一些常用的治疗风寒或是风热感冒的常见药丸,又备了一些外伤用药装到小竹篓里让大徒弟上街摇铃卖药。 他在家里先从汤头歌开始重头教小徒弟,并且整理赵立辉留下的药方,除去那害人的丹药,其余的打算能俩徒弟再精进一些传给他们,也算是俩孩子伺候那赵立辉一场应得的回报。 锦娘的记忆混合了吴语凝的记忆,她这几天越发头晕,怕自己忘记了准备要谋生用的中医知识,她不断地默写下来为离开周家做准备,这大奶奶禁足之后锦娘出入周家各个院落没人敢管。周家的前跨院是作坊所在,以制作售卖胭脂水粉为生。看他们倒腾胭脂汁,又制成胭脂纸晾干装盒,自己盘算着没有塑料管可以用陶瓷罐做些口红卖总比这些胭脂纸上色要好。她这几日全身心地琢磨怎么养活自己好好活下去,丝毫没有察觉除了反复试验的口红配方,她几乎记不得多少从前的事儿了。 成哥儿天天念书念到很晚,就着油灯她就一边鼓捣胭脂,那孩子见她忙碌心里高兴“娘就该这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明年儿子满了十岁就去参加乡试去,真要是一举中了秀才,接下来我也考个举人回来,像太爷爷一样光耀门楣。” “你若是喜欢读书就好好读,若是不喜欢的话小孩子家的别那么累。”锦娘虽然不把成哥当儿子看,可也当了亲近人,毕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这孩子端茶递水煎汤熬药地伺候。 “不是娘说的这辈子所有指望就是我了吗?娘怎么忘了?儿子肯定给娘争气,您别灰心。”成哥以为她差点死一回万念俱灰了。 “你这孩子,读书是给自己读的,先有爱好才能读好。这油灯晃眼睛正长身子的时候早点睡觉才是正经。”锦娘打发成哥去隔壁睡觉,她倒到床上一觉到天明可成哥儿却睡不着了,从前极少能在亲娘房里歇一回,往往都是病了老太太才命锦娘住到哥儿房里伺候他。娘一晚上都睁着眼睛守着自己,盖被子,喂水,或是拉着自己小手说不完的大道理,什么娘在周家煎熬这么多年不容易,求哥儿早点中个功名最好能单独立个府邸把自己接出去。自己读书越晚她越高兴,而今怎么转性了? 锦娘醒来的时候隔壁院儿正鬼哭狼嚎,不用问,大奶奶这一禁足,去年她借故给姨娘们调换丫头月钱,换来的她的眼线正在被云娘收拾。她同成哥儿用了早饭就整理书箱送他去上学,顺便买点蜂蜡回来继续研制她的口红。 她跟前的小蕊和小叶也是那恶妇的眼线,一听这哭声战战兢兢顺着月亮门往云娘院里瞧,小青和小菊嘴边被簪子扎的红肿,两手血淋淋的跪在碎瓷片上晒日头,云娘一脚瞪着门槛子剔牙一边咒骂“下作的小蹄子,这么好的盘子没用过两遭儿都敢打碎,既然你俩连个盘子都拿不住,那就跪在盘子上好好反省。” 见锦娘送成哥儿上学回来连忙问好“二奶奶送哥儿上学回来了?” “回来了。”锦娘同她没什么可聊的,可她上赶着走了两步“大爷前儿回来带的端阳节给府里女眷裁衣的料子,说让二奶奶先挑,求二奶奶把那匹梅妃色的让了我可好?”周乐正曾经说过云娘生的白嫩,穿梅妃色瞧着可人疼,就随嘴一说,她就巴巴赶着说好话讨要衣料好端阳节穿给大爷看。 “回头我让小叶给你送去。”锦娘自然猜的出那人渣的打算,他把陆氏禁足也不用娶正妻管着他,锦娘是老太太的丫头,抬举她管家既显得自己孝顺,又照顾了儿子的脸面,一石三鸟玩的挺好,可惜锦娘半只眼都瞧不上他,更不可能领他的情。愿意搭理他们搭理一句,不愿意搭理就让他们等着回大爷去。 云娘好不容易熬到陆氏不出来作践她了,心想着等自己养下个儿子怎么也比丫头出身的锦娘强。这大爷天天晚上不回家,她想见一面至少得端阳节家宴才有资格站在大爷身后斟酒布菜,这两日连日头都不敢晒,天天涂了厚厚的香粉打算把自己沤的白净一些。 锦娘才不管怎么家宴,她要尽快研究好配比,再多调制几个颜色,那人渣往来的几个青楼姑娘众多,锦娘觉得自己这口红在青楼一定能卖个好价儿。云哥儿人小鬼大,对他爹干的那点龌蹉事是门清,娘俩闲聊他连他爹那几个相好都是知道的,锦娘又套问青楼里面姑娘装饰是自己完成还是外面请人装扮,云哥也能答上来,当红姑娘自然不用自己动手,外面来的梳头师父伺候,其他姑娘虽然吃的差些,脸上用的东西楼院里是舍得花钱的。 见孩子过于清楚锦娘脸一沉“你才多大?不许你去那不要脸的地儿。” 孩子唬的双膝跪地磕响头“娘您息怒,是跟着爹出门的二林哥原来是老太太院里提水的小厮,老太太走了之后爹为了显着孝顺把老太太房里打杂的哥哥们都给了体面的差事,我打小就和二林哥一处玩儿。他给我讲的……”后面的话声音略低,锦娘想想也是。这成哥是老太太亲自教养的,吸取了周家大渣男被祖母养废了的教训,对这成哥一言一行要求的极其严格。 “别和你爹学那些,记得老太太教你的道理。”锦娘想着自己要走了,这孩子就是一张白纸,怕他学了大渣男的路数,又不知道多少无辜女人遭殃。 “娘而今也敢说老爷的不是了,这就是了。就咱们娘俩个娘心里怎么想怎么说才是,千万不能委屈出病来。老太太说的也不全对,娘没必要一忍再忍,至少在儿子这儿,是能说几句的。”成哥爬起来同锦娘说话,锦娘心说孩子你想多了,你那渣爹我提一句都觉得脏了口。 大宅里主子只有大爷大奶奶,成哥还有先大奶奶养下的玫姐儿,侍妾香草养下的蝶姐儿五个,其余的丫头姨娘甚至连奶妈子大爷都淫个遍,最恶心的是专门找奶妈子边吃边玩,也亏了周家规矩大,知道的不敢往外说一个字,才保住这书香门第的招牌。可往上翻也就周乐正爷爷中个举人老爷,才跟官用采买的皇商结了亲,这才传下这点子吃饭的手艺,和给败家子们攒下这点子产业。 马上端阳节,周乐正觉出不对来,听说赵立辉醒过来了,他也请族长出面亲□□问过,那他那秘药怎么还不给自己送来,难道是恼了?那败家老娘们陆氏,她得罪哪个不好怎么得罪赵立辉这个活神仙,他玩腻的女人们懒得打发的她都卖出去也省的他操心,可动锦娘也太不应该了,这不让外面人戳他脊梁骨说他不孝顺老娘,再加上头上绿吗?还没有孩子明白事儿,若不是成哥给他送信把人捞上来,这锦娘要是一死,就等于把这骚气留在了周家。那会儿再说锦娘是冤枉的,周家门楣也洗刷不干净。人渣虽然自己胡闹惯了,他理所当然要求他的女人们从一而终。当然他也相信那木头一般的锦娘不会做出什么,睡她跟奸/尸一般谁会乐意同她做,简直是浪费精力。要不是肚皮争气早就一脚踹出多远去了。想想自己那几个迷死人的小妖精,虽然老娘走了也不敢接家里来,反正过几年她们老了,再换呗。 周乐正盼着端阳节他好借机给赵立辉送点节礼再买点那种丹药,同样陆氏也在盼着端阳节,她作为大奶奶那天是可以和大爷同桌吃饭的,虽然她之前得罪了赵立辉,可打听到了赵立辉同大爷的真正交易她又托周嘉义给赵立辉带个话儿,打算从他那儿买点药,让大爷能陪她一晚上。她都一年多没沾过男人,让她怎么怀孕?只要肚子里有了,哪怕是假的就能解除禁足。出了这个鬼地方再给那几个妖精栽赃害她小月就是了。 成哥赶着报名明年的乡试受到了先生的夸赞,人前装作尊重读书人的周乐正亲自给先生送去端阳节的节礼,听说儿子报名明年参加乡试,回家正儿八经开宗祠祭祖禀明祖宗自己养了个知道上进的孩子,求祖宗庇佑孩子明年一举中了秀才,又特意当众说以后锦娘可以上桌吃饭,母凭子贵是规矩,周家是讲规矩的人家。成哥儿只要将来中了举,锦娘日后就和大奶奶并肩。 回府之后特意把自己的美意传达给母子俩,特许成哥儿以后可以和姨娘叫母亲。让他安心读书,也让锦娘尽心监管。他得意洋洋地盘算着以后儿子光宗耀祖,自己就是人前显贵的周家大爷,看谁还敢瞧不起。这样抬举锦娘自然也好好杀杀陆氏威风,而今儿子争气,陆氏娘家就不能找自己理论宠妾灭妻云云,谁让陆氏肚子不争气。他哼着小曲儿命心腹给赵先生送去了白花花的银两并精米白面等节礼,自然那点意思也得让机灵的小子透漏给赵先生,让他来致谢的时候把他要的东西备下。 可心情大好的周家大爷以为近日来顺风顺水,族里那俩老顽固都夸他长了年岁懂事了许多。偏偏小子蔫着回来说赵先生没收节礼,说之前的仙丹太损阴德他以后都不做了。 周乐正一听先命老嬷嬷去拿家训给大奶奶念去,思来想去气的他牙疼,没有那仙丹眼瞧着使不上力气,都是那醋汁子沤出的老婆坏事,他正儿八经去请周嘉仁周嘉义两位族叔作陪,又命陆氏陪房的家人陆虎顶着礼物三步一跪到赵家去请赵先生来赴宴,若是请不来赵先生,直接在周家门外打折他腿再撵出去。 这虎爷是大奶奶的陪房,大奶奶嫁过来这四年他可是耀武扬威了四年,府里略平头正脸的丫头他也是想调戏就调戏,想落个好差事的下人哪个不得孝敬虎爷两口子,才能把话儿递送到大奶奶那儿。 而今陆虎认了命磕头磕出血来跪在赵家外面嚎哭“赵先生您是活菩萨,上天还有好生之德,您辛苦一趟权当救小人一命。” 姜鹏义版赵立辉虽然反感那些龌蹉事,可人家这般请他他决定还是当面说清楚别让下人为难。 答应了换身见客的衣服,陆虎亲自抬过来二人抬,趴地上请赵先生上了滑竿他在前面抬起,战战兢兢抬进周家。 陆虎婆娘替大奶奶磕头赔礼,二门这里磕响头,到了二门这里陆虎这样成年男人没有主人的传唤就不能往里进,陆虎婆娘请先生下来往里请,周不正虽然恨不得亲自去迎接,可他身份摆在那儿,不能到门口去丢人现眼。这又不是给老娘治好了病,他热情点儿别人也是夸他孝顺,他在正厅这里伸长了脖子等候,陪席的假仁假义哥俩心里明镜似的周不正其实是有求于赵郎中,他们从前都没短了从他那里买药,但是见面谁都不认这账就是。 过月亮门的时候赵立辉遇到些女人她们也都及时地躲了起来,偏偏这时候小路上过来一个半大小子边上跟着一个媳妇,这媳妇是个胆大的,见了外男没像那些女人一副慌里慌张躲闪不及的模样,同那小子依旧边走边说,瞧见他也权当没瞧见。只是姜鹏义的婚戒这会儿热了起来,他立刻警觉地看那女人的左手,偏偏长长的袖子把手遮挡个严实,他问边上的婆子“那小伙子生的俊俏,这是?” “是我们哥儿同锦娘。”婆子有点那种神色,赵先生忽然记起,原主被狗追着咬才撞了马车,就因为诬陷原主勾搭了周府里的锦姨娘。 这时候那娘俩近了,成哥一看是大奶奶的陪故意大声说“母亲您看大雁。” 锦娘瞧见那恶妇的爪牙心里也暗笑,一指那边“成哥儿你看那还有一只失了群的。”这一抬胳膊露出了带着翠绿戒指的左手,这回赵先生瞧了个真切,立刻打算上前说话被婆子拉住“先生别走错了路,锦娘不便见男客。” “放肆,锦娘也是你叫的,当老爷的话是耳旁风,你们都是死人不知道赏她嘴巴子。”成哥儿纯心给母亲出气,方才躲在影壁里的小丫头子上前扇了陆婆子两个嘴巴“老爷吩咐的叫二奶奶,嫂子想来是记性不好得好好回回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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