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还真是巧啊，神秀。”玄师卿面露惊喜，手中拐杖缓缓一顿，发出轻微的声响。 跟在玄师卿身后的那名美少年似乎只是个凡人，神秀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任何仙气，不免心生疑惑，若只是凡人，玄师卿怎么会带在身边？不知是不是错觉，神秀发现那少年看他的眼神有几分锐利。 神秀便问：“玄师卿，你去了哪里？” 玄师卿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笑道：“最近我一直和这孩子一起啊。神秀，我给你介绍，这是玄光，我给他取的名字。” 神秀微微一怔，奇道：“你认一个凡人为玄武族人，此事可有得到天子允许？” 玄师卿毫不在意地笑笑：“濯命那边你不用担心啦，而且玄光现在也不算是凡人，他的血脉与玄武族有些关系……总之是很复杂的存在，我就懒得解释了。” 神秀面色一滞，登时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多了，转身拔起地面的金乌戟，准备回魔天，玄师卿及时叫住了他：“神秀，你这就要走了吗？本来我还打算带你去北地看一下——” “不必了。”神秀低声说道，“神秀毕竟是始魔之子，修为尚浅，并不像神子那样来去自如，逍遥自在，我还得继续增进修为……你干什么？”脖子处忽然被玄师卿左臂勒住，神秀吓了一跳，玄师卿诡异的笑声响起，凑近他耳边说道：“你最近压力很大啊，有什么困难不能跟本尊说说么？一定要这个样子吗？” “你……放手！”“嘿呀，想挣脱自己使劲便是，我又没动用真气，真是不坦诚！” 玄光默默看着这一切，注意力都在神秀身上，若有所思，旋即上前说道：“大人，玄光在山下等您。” “哎，你这就要走了吗？” “不打扰大人了。”玄光笑了笑，转身离开。 浮云遮住了天光，云影落在望日巅，只因玄师卿吹了一口气，临近晌午的耀眼阳光暂时被掩，清风微微拂来，更添清凉之意。 玄师卿席地而坐，看向身旁的神秀，说道：“好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事不能与本尊直言么？” “没有。”神秀面无表情地吐出二字，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喂，”玄师卿拿拐杖戳他的小腿，然而却戳不动，有意无意地说道：“你现在一定很焦虑吧，魔主的状态正是如此，是他传染给了你，因为你太过关心你父亲，所以才会承受他所承受的一切，对不对？” 玄师卿用另一种方式说出神秀心中所想，神秀无法反驳，面色有些冷了，说道：“玄师卿，你是不是看过我的记忆？” “本尊没有窥伺他人隐私的兴趣，对朋友更不会如此。”玄师卿几乎脱口而出。 朋友？神秀一怔，低头看向玄师卿，玄师卿眨了眨眼，拉着他的手，示意他坐下，神秀便坐了下来，故意避开她的手。玄师卿纳闷地想：这人长大后怎么越来越别扭呢？ 神秀的脸色阴沉，默默望着远方的浮云，似乎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玄师卿看着他的侧颜，似有所感，问道：“你是在担心魔天与方外的变化吗？” 过了半晌，神秀才幽幽地道：“玄师卿，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是神皇下令摧毁魔天，你将如何？” “神皇不会那样做。”玄师卿很淡定地答道。 “我是说，如果。”神秀回过头看她的眼睛。 “如果啊，”玄师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神皇的命令，本尊是绝对遵从的。” 玄师卿的回答让神秀十分失望，神秀眼底戾气浮现，沉声道：“果然……如此么？那神秀唯有期盼神子殿下降临魔天的时候，第一个杀的人，便是我。” “你在说什么啊？”玄师卿点了下神秀的额头，一脸的轻松写意，“这世上没有如果，我只是顺着你的话意作出选择罢了。我之所以说神皇不会那样做，因为我了解神皇，他的共存之道，他的济世之念，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何况你们天魔本来就是人类。” 她轻轻一叹，很是无奈，说道：“魔主的担忧是不存在的，神皇没有理由摧毁魔天，他若真想摧毁魔天，根本没有必要停战。” 神秀微微蹙眉，尝试去理解玄师卿口中的那位方外之主，说道：“你该明白，魔天处于弱势的那一方，我的族人始终焦虑不安，适当的怀疑也是情理之中，我无法做到如你这般洒脱。” “所以，这才是我欣赏的神秀啊。”玄师卿托着下巴，笑吟吟盯着神秀看，神秀不经意间回眸，心跳漏跳了半拍，连忙移开视线。 玄师卿攀着神秀的肩头，笑道：“怎么突然一副紧张的样子，你莫不是喜欢本尊吧？”神秀脸色一沉，一起身就将她推开了。 “懒得跟你瞎扯。”神秀瞥了她一眼，“我回去了。” 玄师卿懒洋洋躺在地上，青天白日，凉风习习，很是舒适，神秀临走之时，她问了一个问题—— “话已至此，那本尊也想问问神秀你，若魔主下令杀我，你又将如何呢？” 神秀身形一滞，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崖下万里山河，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抱歉……” 短短二字，已表明一切。玄师卿笑着摇摇头，她能理解神秀的心情，他会做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 “不过，”神秀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在那之前，我会阻止一切发生，我们之间不会有人走到这一步。” 琥珀眸闪着金色的锋芒，那光芒当真是动人心魄，玄师卿不禁眯起眼睛，轻咬下唇，面上渐渐浮起笑容。 那之后一切如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玄师卿还是隔三差五地跑去魔天督促神秀修炼，只是神秀不能理解的是，为何玄师卿双腿无事，却习惯带着个拐杖来往。 “你是玄光？”某日来到望日巅的时候，神秀看到那名美如精灵的少年早已等在那里，似乎并不是为了等玄师卿，而是冲着他而来。 玄光的美不太真实，神秀总觉得有一层朦胧的雾笼罩在他身上，同时又感到有几分熟悉，那是属于玄师卿的气息，玄光与玄师卿相处过一段时间，也不见得他会染上玄师卿的气息。 许是那双金眸锋芒过盛，玄光认为神秀看他的眼神带着刺，便问道：“始魔少主因何对玄光有敌意呢？” 神秀目露迷惑，说道：“我看是你对我有敌意吧。” 玄光面无表情说道：“你若与大人为敌，便是玄光的敌人，即便你是大人的朋友，亦非玄光之友。” “你的立场十分明确，但关我什么事？”神秀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你来便是为了说这些？” 玄光说道：“我只想提醒你，你与大人终究仙魔有别，如此相处，恐为三界所不容，希望事情还未发展到那一步的时候，你能及时抽身。” 神秀脸色一变，他自是知道玄光指的什么，一个凡人都看得出来，玄师卿却看不出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故意而为之？须臾间，神秀心里很乱，不再言语，转身踏云而去。 再次回到桃源的时候，玄师卿径直来到了天宫前，仰望高耸入云的天宫，等待神皇出现。眼前幻象浮现，她似乎看到光晕中一道金色身影出现，白发如瀑直垂至脚踝，神源的波动令天地微微颤动，那是凌驾于一切的存在。 神皇双唇翕张，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下达了一个命令。 玄师卿接到命令的时候身子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您说什么……当真……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一声叹息轻轻回荡，神皇微微颔首，又说了些什么，摇了摇头。 玄师卿眸光微颤，问道：“濯命她亦是如此认为？” “……是。” “既然是神皇的命令，净寰必定遵守。”略微的沉痛过后，玄师卿整饬面容，目光变得坚定无比。 甫下云阶，玄师卿心事重重，却看到白别云间在外徘徊，便问道：“别云间，可有看到濯命？” 白别云间奇道：“原来你已经回来了，濯命天子适才离开，我还以为是去找你的。” “怎么回事……？”玄师卿心头有隐隐的不安，“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回来，我既然回来了，她外出是为了什么？” 短短一日间，风云变幻，暗流涌动，一股无形压力笼罩在桃源上方，神皇的命令下达以来后，千万神仙皆凝望着同一个方向——天宫。 玄师卿得到的命令只有两个字：神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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