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起一根大雁的羽毛,似是春天的信笺,抬头仰望时间的长河,思绪飞到了年少时的记忆深处,其中的人一直好像很渺小,却像佛座下一瓣莲花,又像瀚海中一粒沙尘,让我难以抹去他们鲜活的印象。岁月悠长,模糊了一切,唯有年少时透过纱窗的晨光点点,如焰火般亮丽炫目,似掌心朱砂鲜亮灵动。 来自时光尽头的呼唤急切而又张皇。 我想,我忘记了很多。 我时常能在黎明时分,看见周瑜身着白衣坐在书桌前,迎着朝阳,用手支着额头无奈地对我说:“小乔,你今日又起迟了。” 尽管很多人对我说:“大都督早已离开十年了。” 但我感觉得到他,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记得他掌心的纹路,记得他为我挽发的每个细节,记得他衣袍上的每个花纹。 我想一个人只能够回忆的时候,那才是真正活的没有意思了吧,可是有时候我连回忆都没有。一个最可悲的人是没有回忆的人,只要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就足以回味终生了。 时间磨去了很多人的存在,我不断的忘记每个人的脸孔,不断认错每个人,却绝不会不记得他。 毕竟,他就在我身旁,似乎只要我喊一声渴,他就会推开虚掩的房门,进来同我细数别后的风尘。 像每一次出征回来后的凯旋,像每一次我们争吵后的和好。我们的相处方式永远是那么离奇。我的每次任性,他照单全收。我的每个要求,他都尽力完成。白头偕老这件事其实和爱情无关,只不过是忍耐。忍耐,是一种爱。所以,真正爱你的人,其实就是愿意一直忍耐你的人。 或许是天降的惩罚,让我在剩下的岁月里搜索枯肠,只能想起他一个人。 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看见自己站在自己面前,问我:“芊芊,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是谁呢?我歪着头绞尽脑汁。风吹进轩窗,我听见自己犹豫的声音:“我......我是小乔呀......” 小乔,小乔,我是他的小乔。自此再也没有其他名字。 似生死簿上的多番轮回,像阴司地狱中的几次重生。我,再也记不起过往。 每年他的忌辰,周家都会挂起许多白帆,那一天,也只有那一天,他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以前我以为人在最绝望时会撕心裂肺地恸哭 ,后来我知道目光空洞的沉默不语才是真的心死。 我沉默,在那一天沉默。我能清楚地感觉他在我心上的伤口幽居,我可以放下一切,却唯独放不下他。 我抚摸过周家每个他待过的地方,感受他每一点遗留下来的温度,他曾经跟我说:“小乔,我能做的不多,但当你需要的时候,我总是在的。” 他在我身边徘徊,时常伏在枕边对我呢喃,我们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这就够了。我不想在意别人看着我可怜的目光,因为我现在过得很好。 有人说我疯了,疯,呵,何为疯?只有那些被孤独一点点蚕食鲸吞的怨妇,她们才疯了!很多事犹如不觉的茶温,慢慢变凉,等到梦中人被惊醒,才发现冷得如此彻骨。悲伤已经够难受了,更何况是隐藏悲伤。你如果若无其事地过日子,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将难以往前多走半步。 我想,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是遇到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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