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孙茹跟着母亲大乔夫人参拜了宗庙回到吴王宫的时候已经日渐西沉,陆逊从车上下来正好看见孙茹也扶着宫人的手下来,她穿着玄色牙红暗纹的曲裾,外面身着月牙色大衫,广袖长舒,腰间的珍珠流苏禁步随着走动而轻轻作响,仪容雅致而清贵……一切都是郡主该有的样子。 郡主。江东的……孙郡主。 他看着她眼神里闪烁不定的情思转瞬即逝。孙茹下了车也看见了他,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就随着大乔夫人离开,密密的流苏因她的回首而在她鬓边摩挲着。陆逊愣怔了片刻随即低头自嘲一笑。 一众臣子谒见过皇帝,三品以上赐宴,需要留在宫里。其他的都可以直接回去,等待皇上恩宠下来的传菜。 宫宴上男女分殿入座,两殿同在一宫之内,只隔了一个小湖。 一时间推杯换盏,陆逊有些不胜酒力,孙权看出他的局促,让内侍扶他去暖阁里稍歇,走过抄手游廊,看见孙茹披着大氅站在湖边梅树下与一个宫女说话,腊梅的幽香传的很远,陆逊甫一嗅到,便不由地站住了。 他挥挥手让内侍先回去,内侍看他神智还很清明,就是有点上脸,就不怎担心地由他放手去了。 陆逊朝孙茹走去,孙茹回眸看见他,就跟他打招呼:“伯言怎么出来了?” 侍女稍稍福了身告退,陆逊扶住梅花树,回答:“有些醉意,出来醒醒酒。” 孙茹点头,月色正好,她今日不同以往,略施粉黛,还戴了一整套首饰,精致华贵自不用细说。月色下竟感觉成熟妩媚不少。 陆逊瞧着她缓缓握紧树干,唤她:“郡主……”树上飘些梅瓣下来,落在他发间额前,他眼角有醉意,双颊像染了胭脂,孙茹心里嘀咕:这张脸怎么漂亮得跟个闺女儿似的,这五六年来竟然也都不曾改变。 孙茹不明所以,笑得爽朗,用手指他:“哎,前些日子还揪着我要叫我与你以字相称,而今伯言却忘了!” 她伸手给陆逊拂去肩上的落英,瞬间陆逊像是被扣到了命门,一瞬间血气上涌,年少时的求之不得,而今的幽思暧昧让他瞬间心中瞬间被柔情填满,拉下她的手将孙茹往怀中一带,孙茹下意识地还手要挣脱他,被他死死反剪双臂整个捞进怀里。孙茹一下子被他的反应弄傻了,下一秒一个带有极强侵略性的吻就落上了孙茹的唇。 操/他/妈,这啥玩意儿啊!她就想刷个好感度,一上来要命啊! 孙茹不可置信地放空双眼,半拍后开始挣扎,陆逊的一双臂膀竟然如此强硬,牢牢禁锢着她,孙茹本无意伤他,出力不大,以为能挣开却被他越缠越紧。 陆逊一路攻城略地,舌头长驱直入,孙茹脑袋一瞬间空白,张口想要咬他,却被他先发制人,瞬间退出。让孙茹的牙齿扑了个空,一口银牙“咔”的一声,听的让人牙疼,孙茹是准备下死劲儿的,这两片银牙瞬间冲撞到一起,震得脑袋一声嗡鸣。陆逊得意地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唤她:“郡主。” “呸!下流!”孙茹疼的老泪纵横:“你/他/妈酒疯撒到本殿头上来!你给老子起开不然我叫人了!” 陆逊见月光下的她面带潮红吐气如兰,长睫葳蕤。额间一点翡翠花钿反着月华细碎的光,当真若池中仙子。于是舔了舔唇觉得不够,一脸无赖样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趁着孙茹一嘴酸麻之际撬开她的牙关又是一轮扫荡,孙茹听见他呢喃不清的声音浅浅地融入夜风里:“我的郡主……” 孙茹觉得心要沤出血了,闭着眼睛就拿头狠狠撞在陆逊脑门上,陆逊眼前一黑,孙茹挣开他的桎梏,一拳招呼上了他的俊脸。“敢占本殿便宜,陆逊你胆子不小啊!” 于是陆逊就开始被孙茹单方面吊打…… 一盏茶后,孙权被告知:宣纯郡主在外头湖边揍上将军呢! 孙权:“……” 等孙权赶来时,陆逊刚被内侍从寒潭里捞上来,冻得人事不知。 孙权看着陆逊鼻青脸肿的样子始终无法相信,那个野路子的孙郡主会把他堂堂上将军揍成这样。 “伯言呐,你怎的不还手啊!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这幅尊容! 陆逊躺在榻上装死。 “你到底干什么了被那霸王伤成这样啊?!”孙权皱着眉一脸焦虑。孙茹说伯言轻薄她,孙权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伯言图啥啊? 陆逊突然扶着额低声笑起来。孙权似乎被惊住了:“莫不是脑子给打傻了?” 旁边的吕蒙也是一脸懵逼,正想喊太医,被陆逊制止,只见他跪坐起来在榻上认真的拜了拜孙权,道:“是某轻薄了郡主,某甘愿领罚,还希望皇上看在郡主的闺誉份上,别对外声张。” 孙权:“?????” 吕蒙:“?????” 这种分分钟被交智商税的感觉是咋回事?陆逊是脑子被凿了多大的洞会去平白无故轻薄那个霸王? 最终还是孙茹领罚,外头说俩人喝醉了发生口角,孙茹摸着嘴角因挣扎而磕破的伤处心里冷哼:从字面上看,其实差不多。 孙茹被孙权绑了拎去照顾陆逊,陆逊当时正在看书,见她进来正要给她行礼,被她阻止:免了。受不起。 孙茹看见他还是想给他两拳,她端着药往床头几上一放,冷冷道:“喝。” 她对孙权罚她不是很在意,一来孙权本偏心,她不做期望,二来陆逊确实被她揍得跟猪头一样,现在还下不来床。三来……三来颜值即正义…… 陆逊垂着眼帘很诚心向她道歉:“对不起。” 孙茹冷笑:“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轻薄了我,还是对不起把我认成姑姑?” 此话犹如惊雷在他耳边炸开,一瞬间他心中所有暗藏的陈年旧伤被重新撕裂开来放在外面灼烧。 孙茹不屑,挑了挑眉:“我说那天陆绩跟我说什么'叔父用孙家女儿支配了伯言半生'呢。” 话语掷地有声让他一瞬间无力维持清醒。他疲惫地支起一个苦笑,只见孙茹目光灼灼,一时还不知怎面对她,便转过脸去。 孙茹一脸“????”他/妈你现在知道害羞了早干嘛去了?! “当时你叫我……'我的郡主'的……时候就瞬间明白了。姑姑的坟,今年我迟了几天去看她,有人已经整好了,蚂蚁喜欢那股子蜜味儿,坟前围了一圈就差做窝了,我拈着土闻了闻,是你酿的果酒。”到底是个姑娘,孙茹叙述时有一点点的羞涩,为了掩盖拿一抹羞涩,虚张声势地说道。 孙茹瞪大眼睛对他怒目道:“说起来我跟姑姑先后封郡主,品级一样,命服一样,连相貌身高也差不多,上将军认错也在常理之中,嗯?” 句句讽刺,却句句属实。陆逊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孙茹被盯得背脊泛起一阵凉意。她知道她踩到陆逊痛脚了……可是明明吃亏的是她为什么自己那么内疚?于是对他数落道:“陆伯言我跟你说啊,你态度给我好点,我都没追究你犯上的罪,赶紧把药喝了。” 陆逊委屈地抿了抿嘴,低头眼尾晕开一抹黯然,他穿着单薄的中衣孤苦伶仃地坐在床上,孙茹顿时有些同情怜惜他。 正要去端药碗,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进来:“父亲!”陆延穿着一件红色小袄,像个小肉丸一样撞进陆逊怀里,陆逊连忙护住陆延问他:“延儿你怎么来了?” 陆延:“是叔爷爷说你落水了,病得很重,我央他带我进宫来看你!”语罢转头对孙茹道:“难怪叔爷爷不喜欢你!你对父亲一点都不好!还欺负他!” 孙茹反驳:“明明是你爹欺负我!不信你自己问他!” 陆延一脸狐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陆逊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陆延皱起鼻子翻了个白眼送给孙茹:“可是父亲被你打成这样!你是威胁他承认的!父亲别怕,叔爷爷说拜见完皇上就来接你回去!” 陆逊摆了摆手,轻抚他冻得通红的肉脸蛋微笑着说:“不用了,陛下不会答应的,你早些跟叔爷爷回去,父亲过两天就回来了。” 孙茹端了药碗给陆逊,凶巴巴地说:“赶紧喝,我等着收碗呢!” 陆延随即转头冲她吐了口口水。 孙茹:“……” 陆逊头疼地问道:“谁教你这不像话的样子!” 陆延仗着陆逊一贯疼惜他,只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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