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光线昏暗,几乎无法看清孔太乙口中称作“苏惠”的姑娘,只看她穿着细的高跟鞋,稍带褶皱的裙子下摆刚过膝盖,走路的时候,不疾不慢的步伐,轻微的摆动,既飘逸,又给人一种文静美好的感觉。 当她站在孔太乙和香薷面前的时候,正好有一束光照在她的脸上,大眼睛,脸上轻施粉黛,不过脸上的皮肤并不细嫩,眼神虽然带着笑意,但是犀利,好像正在捕捉孔太乙和石香薷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外面叫了很久,也没有人搭理我,我就直接进来了。”她似乎在抱怨又像是在开玩笑。 “什么时候回来的?”孔太乙问道。 “刚刚下的飞机。”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疲惫。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林苏惠,是我们学校林校长的女儿。这是石香薷,我的学生。”孔太乙指了指就站在身边的香薷。 “你好!”林苏惠很大方的伸出了右手。 “你好!”香薷也伸出了右手,两只手在空中轻轻的碰了一碰,就松开了。 “你们在讨论什么?” 孔太乙看了一眼香薷,指着那幅画,“我们在讨论这幅画。” “哦······”林苏惠饶有兴致的看着,摇摇头,“就是一个很疲惫地的大胖子,很普通呀!看来我学服装设计,跟你们学画画的还是有很大的代沟呢。” “很多专业学画画的都不知道这幅画的意思!何况是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走出去说吧,林校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孔太乙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不行,这幅画什么意思嘛?”苏惠拉住孔太乙的胳膊不依不饶。 孔太乙不管她自己走出了画室,她们两个跟在后面,小小的房间,站了三个人立刻就显得拥挤和窒息。“老师,我先回去了!”香薷非常识趣的说。“好。”,孔太乙看了一看这个女孩,心里好奇怎么会跟她讲了这么多话,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朝她点了点头。 香薷轻轻的关上门,没有走来时的方向,而是经过了隔壁林校长的房间,木制的格子窗,看不清里面的摆设,门也紧闭着,也许有人住着,稍显人气和干净。她在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面前慢慢走过去,厚厚的灰尘堆积在窗棂上,这么多年来没人打扫和光顾,就像一个沧桑的老人,坐在门口,不问同情,不问世事,她的手不知何时触到了墙壁,沾染了一层淡淡的灰。到头了,她才发现已经没路,又折了回来。在楼梯的转弯,走上来两个中年男子,走在前面的身材高大魁梧,圆圆的眼镜,多肉的下巴和鼻头,看上去更加和善和宽厚,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显得文雅绅士,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后面跟着的显得精干严肃很多。薄薄的嘴唇紧闭,单眼皮的眼睛,如今老了,眼睛有点长成了三角形,让人有一种不敢接近的凶狠。 香薷与他们擦肩而过。 走前面带眼镜的就是他们的林承贤校长,跟在后面的是文起教导主任。他们走到林校长的房间,林承贤打开门,扶了扶眼镜说:“这是去哪儿了?这么着急,本来我跟她说去机场接她。” “能去哪儿?”文起一笑,指了指隔壁。 “哦?”准备去隔壁。 “你去干什么?”文起一把拉住了他的好兄弟,“真不懂风情,你这样进去不是打扰他们了吗?” “对对······’,他拍拍自己的脑子,虽然他急切的想见到女儿,但是被文起一提醒,觉得也对。他坐在床沿上,坐下的瞬间,感到脚似乎踢到了床下一件硬邦邦的物体,他俯下身子准备去捡的时候,看到床下正放着一张对折的纸,他好奇的捡起打开来,看到上面的内容,浑身像触电了一般僵直的呆住了。文起有了不祥的预感,他走到林承贤身边,接过那张纸,看到上面是一个男人,一条头部呈三角形的毒蛇正穿过他的胸膛,□□裸的内脏触目惊心。而那个男人,就是林承贤! “是谁,究竟是谁?如此恶毒!”林承贤气急败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从文起给他看过那张红色纸条,他对这样恶意的诅咒画有了心理准备,可他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血腥。他一边走一边猜测,“一定是那个女人的幽灵,她······她要报仇······她说过她要报仇。”他走在桌边,抱着头,让人窒息的绝望,包含着悔恨,包含着思念,包含着恐惧······ “这一定只是一场恶作剧。”文起看着纸上的画。 经过一段时间的寻找,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蛊,这让文起心里又安定了一些,说道:“我不相信世间有鬼怪这种说法,现在我越来越确信这肯定只是一场学校内部的恶作剧。有谁听到了什么风声,就画了这样的捕风捉影的画来恐吓,你这个校长职位,毕竟觊觎的人太多,而且我们学校党派也很复杂,这究竟具体是谁干的呢?”林承贤盯着文起的眼睛,听他继续说,“总之,接下来,我们要小心,再小心。”文起拍拍林承贤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 林校长的房间里弥漫着恐惧,而另一边,正演绎着缱绻情思。 香薷走了之后,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风吹动窗帘,伴随着窗帘的起落,房间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这样的沉默并没有给人带来尴尬,空气里流动着隐隐的情愫。 林苏惠默默的注视着太乙,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深情,分别太久,好像一次性就要看个够。她轻轻走向前,抱住了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想我吗?”请求的语气,说得楚楚可怜。孔太乙用手扶住了她的肩,苏惠似乎受到了鼓励,双手环着他的腰,抱得更加紧了,几乎把身体都贴上去了 “你今天回来,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我连爸爸都没见,就先跑来找你了,感动吗”苏惠离太乙离得如此之近,近的可以感受到她讲话时吐出的兰气和微热的呼吸。 “我记得你在国外还有一年。”孔太乙注视着她的眼睛说。 “我跟学校申请,提前结束了学业。再也不出去,永远呆在你身边了。高兴吗?” 孔太乙看着她的脸,露出深沉的笑容。 “听说你在学校很孤单,除了上课,都不跟同事说话。以后我陪你,24小时都陪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怎么会呢,学生都很喜欢我。” “这样让我更没有安全感了。现在的大学生,年轻漂亮,性格又活泼,稍微会点画画的,你就像找到知己一样。” “怎么会呢?况且,对她们来说,我太老了。” “不老,这样才有成熟魅力嘛,刚刚我来学校找你,随便问一个学生你的宿舍,大家竟然都知道你。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怎么想吗?幸好我回来对了,我可不想让你在学校上演浪漫的师生爱情恋。” “你回来,原来就是为了监视我呀!” “你不想吗?”苏惠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想,甘愿做你的俘虏。”孔太乙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把她揽在了怀里,“你放心吧,你的爸爸已经规定了,在学校里,师生是不准谈恋爱的。” “那也不行。” 在一阵绵绵的情话和拥吻后,林苏惠才离开孔太乙的房间,去隔壁房间找她的爸爸林校长。孔太乙关上门,周围瞬间的没有了声音。他推开窗户,倚靠在窗边,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情绪,明明应该是久别重逢的高兴,可是为什么情绪会是如此复杂呢。他觉得极度不安定。燃上一支烟,他大大的吸了一口,让面前堆满烟雾,可是,烟雾还是驱散不了他心中的迷茫,他望着宿舍前的那片绿色的池塘,池塘上荷花开得正艳,“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突然想到一些关于描述荷花的诗词,是谁也这样曾经形容过他?想起来了,是她,他轻轻叫了两声: “恒美,小美。”小美是他的女友,也是他的初恋,汉语言文学专业,喜爱古典诗词,人长得像是从古典仕女图上走下来一般,文静秀气,举止典雅。 一阵微风,带来荷花的清香,远处的山,凸出的山峰和云接在一起。他的记忆回到了大学时代,毕业前夕,小美带着他去见自己乡下的父母,但是由于孔太乙家境贫寒,被小美的母亲拒之门外。经过一番争执,小美以断绝和父母的关系,跟着孔太乙回到她们的大学所在的城市。就在那个夜深露重的晚上,坐在旧式的大巴上,小美疲倦的趴在他的肩上,他紧紧抓着小美纤细瘦弱的小手,身体的疲惫,心灵的疲惫,让他的信念像窗外的黑暗一样,没有了任何的盼头。坐在他们旁边的那个呼呼大睡的胖子,虽然他也疲惫,但是心情是宁静的,而孔太乙,他却一无所有,唯有眼前的这个女孩,对他不离不弃。眼眶湿润了,他看到车窗的玻璃上,映出了一张憔悴无奈空洞的眼,还有小美依靠在他肩头,两人相濡以沫的身影。这相依的背影被他记在了脑海里,画成了那幅《影子恋人》,谁都看不懂,却被香薷一眼看穿的画。其实,香薷也不是完全懂的,真正知道背后故事的是林校长,他知道孔太乙和小美之间有情人不能眷属的痛苦,他知道那幅画中的两个人物就是孔太乙和小美。回校之后,小美查出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孔太乙无力承担巨额的治疗费用,最后,小美向家里人妥协了,孔太乙向现实妥协了。从此,孔太乙跟小美,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失去小美,本身就不爱说话的他,变得更加消沉和寡言,他一心投在了画画上,本来就有画画的基础,加上情感的刺激,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创作灵感。毕业生作品展览,他学的虽然是英语专业,但他的毕业展览作品就是那幅《影子恋人》,。在众多的优秀作品中,被林校长一眼看中。林校长也是极会画画的,十年前,他办了一场轰动全国的画展,这场成功的画展给他带来了一系列的好处,包括能竞选到校长置位,也是那场画展的余威而带来的影响。虽然后来一直没有作画,但是眼光依然还在,他一眼就惊叹孔太乙作品中蕴含的才气,他赏识这个年轻人的才华,那一年的留校任教名额专门给孔太乙设置了一个,不过美术系不缺老师,就让他暂时教英语,到时有了机会,再转美术系。情场上的失意,让他对自己的事业格外上心,每当看到学生如此喜欢他和他的课,他的内心就产生一种价值实现的满足感,他对学生是热情的,是平静的,对林校长是感恩的,在他心里,对林校长就像是自己的亲身父亲一样,是一辈子都要报答的人,所以当他面对林校长有意要撮合他和林苏惠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论学识、聪慧,林苏惠都是出众的,只是占有欲太强了一些,不过这也许正是她爱的表现。小美也爱他,可是小美的爱更能激发他作为男人对她的保护欲。 “不要再想小美了,除却巫山不是云,只是诗词里写写的,忘记小美,好好爱着苏惠吧!”孔太乙吐出一口烟圈,让它渐渐消失在了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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