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区的大门口,一辆红色罗密欧在慢慢升起的道闸下缓缓驶出,竖着的凸透镜里姜山变形的脸一晃而过。 “那是谁?”开车的白胡子大叔闲谈道; “一个女人。”车后座中央的短发少年顿了顿“没见过。” “是军方或政府的人么?” “我看看。”只见少年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打开来,里面原来包裹着一张深蓝色的碎布,一支钢笔的笔帽还有许多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他摸了摸其中一样,又摸了摸另一样,最后手放在那张深蓝色的碎布上,说:“是楼道里和老大擦肩而过的那个姑娘。” 姜山的眉头动了动。 “她正从玄关往客厅走”顿了顿,又说:“玄关里太暗了,那尸体挡着了光,我看不清。” 姜山眨眨眼。 203里如门神般挡在那里的男尸忽然就重重地落了下来。碎成几段,落到地板,变成一座杂乱的小山。少年忽然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她停住了,她被吓了一跳。” 旁边的女子发出一声对季郧阳的蔑笑。“然后呢?” 老强尼也像看小孩儿把戏一样地关询着后续:“然后呢?” 少年的手又摸向了手绢里的其他东西; “她绕过那堆尸体走到了客厅。” “走到了沙发前面……” “她看到沙发后面的那个男人了,死相真惨。她好像有点儿恶心……” “切,那些人只会派胆小鬼来么?”边上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打趣道;少年没有理他,“她绕到了茶几后面……” “那女人死得才是真的惨。”老强尼感叹。茶几是挨着窗户的,窗户上一道非常大的几乎像是炸裂开来的血迹拖着长长的尾巴一直延伸到墙角,那里躺着一个姿势怪异的女人,身上血肉模糊,左间连着左臂左乳大半部分已经不在,已经看不清楚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肯定吓得走不动路了吧?”刚刚嘲笑的那个男人道;季郧阳静静站在满是血污的房子中心。 “她停住了。”少年实时反馈道; 长长的玄关后门咿咿呀呀偶尔梆的一声打在门框上,季郧阳耳边似乎听到了一群人‘蹬蹬蹬’,五花八门的鞋子踩在楼梯上上楼的声音。她站在客厅口,被满室的血色眩得有点晕,听到声音后回过头,203房门咿咿呀呀的声音仍旧传来,一个混身是血的少女站在她刚刚站在的玄关拐角处,长廊的混黑都掩不住她身上的血色,她站在那里,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一直地看着她。 冷风明明是从大门的方向吹来,季郧阳却不住地感到背后的凉意。 寂静中又多了一种声音,血流从少女的的身上滴到地板的声音。 大门外楼道里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门依然偶尔被风打在门框上发出梆的一声响。 “杀人啦,杀人啦!” “杀人啦死人啦……”“快!快报警!”她听见外面传来许多人的声音,意识到这可能是‘对方’的请君入瓮,她中计了!她飞快的瞟了眼这凌乱的客厅的惨状,再转过头时,玄关拐角处的少女已经不见。她恍惚地回头,发现那少女已经站在了她身边。血迹从昏暗的玄关里一路拖来,在地板上蜿蜒,而她呆呆地站在客厅里那些已经被肢解的尸体前面面无表情。 外面的人并没有进来。 季郧阳并不敢与那个少女对视,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腰间的剧痛感突然传来。她抬起头,少女冷冷的眼光将她吓到,而她手上一把六寸长的水果刀已经插入她的腹中,季郧阳一只手扶着侧腰一只手扒着墙,慢慢地倒了下去…… 屋外又响起了杂音。 车子里少年的转播停了一停,姜山从副驾座上回过头来,“怎么了?” 少年歪歪头,很是不解的样子:“她好奇怪。”等了等,又说:“她倒下了。” “是有人攻击她么?”老强尼也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可是那里并没有任何人啊。 季郧阳歪过头,模糊的视界里只望见墙壁灰黑的边线,少女仍然站在原地,但目光已经朝着窗外看去……窗外……窗? 那里并没有窗。 季郧阳将将闭眼时,一个人影终于从玄关的拐角处冲了出来。 是洪五。 年轻时候的洪五…… “她动了。”车子里少年的转播还在继续。 “在看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不知道。”少年也一头雾水的点头。老强尼从后视镜里投来关心的目光,少年沉默了很久,“眼神变了。”他突然说。 少年话音未落,紧接着‘啪’的一声。 “她发现我了。” 后视镜里,只见少年的膝头铺展开的手绢上,他手下正抚摸的东西已经裂成了两半。而他终于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我现在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她了。” “不能再看里面的情况了么?”女人问; “恩,她重启了那个房间的屏蔽网。”少年答; “到头来也不知道是哪一方来的人啊……” “我想,应该是政府方面的人哦~”少年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203的卧室里,季郧阳看着桌面上突然自己断成两截的钢笔以及电脑桌前摊尸在转椅上的男人。 男人的头已经不在,仅仅从他的穿着判断出来他的性别。季郧阳没有犹豫地拉起他的一只手臂,从背后掏出了匕首。动作熟练地将男子的手臂刨开。无头男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从他手臂的筋脉里,一条条细细的电路延伸出来,季郧阳用匕首的锋尖从他的筋脉里抠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盘般的黑色状物,本来存放那东西的地方,一个机械制的凹状物第一时间一闪一闪地亮起了红光。 瞟了眼那红光,季郧阳准备离开,却在离开时一只脚踢到了椅子。无头的尸体跟着转椅转了起来。一张照片从他挂在扶手上,已经被血污了大半的衣服兜里滑出来。 这种私人物品,按规制是禁止携带的。她一派冷漠地拾起来,插在了尸体胸口的荷包里。照片的正面似乎是相挽着的两人,季郧阳没有细看。背面则写着一行字。 很久以后,她才想起来上面写的是: “我真切地爱着你。” 下午2点28分,城南北苑A栋203公寓,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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