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但是家里娶亲，顾老头硬是让孙子给凑了几个菜。家里玉米白面什么都没有，只剩几捧高粱面，顾东没办法，只得找到什么吃什么。 炒的婆婆丁，凉拌马齿笕，蒸的灰灰菜，以及野洋姜炖的兔子肉，再加上高粱面合着红薯叶蒸的窝窝头，最后是半锅满眼野菜只看见鸡蛋星的鸡蛋野菜汤。 “咕~，咕~。”艾草刚进院子肚子就叫了，正好被傍边挨着她走的顾东听个正着。 得，顾东更嫌弃了。 大庭广众之下，肚子一叫，艾草就羞的不行。不过真不怨她，她早上就吃了半个野菜窝窝头，而且她都连着几天没吃饱饭了。嗅嗅鼻子，这院子里飘着的气味实在是太香了，所以肚子里的馋虫才会忍不住的。 不过再饿礼不能废，先办正事要紧。 现在结亲，不兴跪拜那一套，新郎新娘是要对着红本本表忠心的。两人在堂屋前边站好，艾草看着顾爷爷仔细的从小兜里掏出来个小本子，给了顾东。 对着红本本顾东开口：“一颗红心向太阳。” “念！”顾东看着旁边不明所以的艾草，捣了一下她的胳膊。 “念什么？”艾草没经验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顾东，一脸的懵懂。 莫不是娶的还是个脑壳有毛病的傻子！顾东脸差点都黑了。她这不是脑壳有病就是故意跟自己找事的吧，这么大个人了，会不知道结婚要表忠心！ “跟着我念！”顾东看着傻里傻气的艾草，气得简直脑门冒烟。他这副咬牙切齿想要揍人的样，吓得艾草一抖直接秃噜出来一句：“跟着我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新娘子在新郎面前小鹌鹑一样的模样逗乐了院子里的众人。 “新娘子害羞紧张呢！” “东子温柔点，这是你娶媳妇儿，不是你放的羊！” “哈哈哈哈，东子你吓着新娘子了。” 反正是喜事，院子里乐呵呵的，估计除了两位新人，其他人看热闹都高兴的很呢，这小夫妻俩怎么这么逗，这以后过到一块……，哈哈哈哈哈。 看着一院子笑的合不拢嘴的客人，反应过来的艾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这么傻！笨蛋！艾草恨不得抱着脑袋以头抢地，真是的，丢死人啦。 哼，都怪顾东，吼什么吼，不知道她紧张呀。 “一颗红心……”不管怎么样，最后艾草还是比葫芦画瓢的跟着顾东把流程做下来了。 好不容易都念完了，能进屋了，谁知道齐三婶的二蛋蹦跳着喊了一句：“哦哦，新娘子脸红红，害羞咯！” “哈哈哈哈……”顿时这小小的院子里又是笑声不断。艾草头低的脖子都快断了，一张脸红的更是不像样。 她不是害羞，她是又羞又窘还有被顾东给气的！ “去你的，死小子！”齐三婶拍了自家儿子一下。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屋了。 反正人少，而且老的老小的小，直接就摆一桌，不过新媳妇吃饭是不能和外男一起的，所以今天是齐三婶陪着艾草在东间卧房吃饭。 “麻烦你了三婶。”顾东一边盛菜，一边给旁边的齐三婶道谢。放窝窝头的时候，本来是放了四个，不过想到刚才艾草肚子里传出来那两声响，手一转，又放进去一个。 “没事，这哪算麻烦呀，你娶媳妇儿，三婶子高兴着呢。”齐三婶端着放菜的小案子，高兴的和顾东说：“那我进去啦，你媳妇儿还等着呢。” 东间俩人，堂屋一桌，热热闹闹的一直吃到半下午人才散了。 送走了其他人，顾爷爷又让瞎眼婆子给艾草摸骨看了一回身子，才颤巍巍的把瞎眼婆子送出去。 人都走了，家里就剩顾东和艾草两人了。从刚开始吃饭艾草出来院子里洗了一次手之外，她就再也没出过东间。 顾东看了一眼卧房，连个声响都没有。之前他只是知道她在村里默不吭声的，见人不知道喊，还有都读初中了，还那么脏兮兮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娶了脑壳有病的。 其实他还真是冤枉艾草了，以前的原身不爱干净那是生活压迫，没那个心，现在的艾草不梳洗不捯饬，那是故意的！ 就她现在黑不溜秋邋遢的样，在艾家都有人扒她窗户看，夜里门口有动静，要是她真敢给自己收拾收拾，那能不能完好的出艾家大门都是个未知数呢。 所以真不是艾草自个邋遢，至于中午典礼的事，那是她紧张。 再怎么说她也是花姑娘嫁人头一回，这地方她什么都不懂。另外在加上心里还打着颤担心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本来就紧张的找不着北，结果顾东还一副揍人的凶样看着她，她能不出问题吗。 外边的顾东心里不顺，琢磨自己这媳妇儿，看她平时在村里做事，八成是个笨的闷子。里边的艾草在胆战心惊的支棱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现在算是礼成了，顾东会不会直接进来把自己怎样呀？要是他真动手怎么办？艾草现在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是从了他，还是反抗，还是一头撞死呀？要是他打自己怎么办？艾草一个人在屋子里纠结的要死，心里一颤一颤的，就连刚才终于吃饱的高兴劲都没有了。 堂屋的顾东，想了会儿，叹了口气，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凳子，将碗筷什么的都拿到伙屋洗了。 不管怎么样，人都进屋了，现在想那么多有啥用。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呗。有时间想那么多还不如想想明天吃啥呢。今天这一顿糟蹋，家里的东西彻底见底了。 不想想法子，明天下午那顿，他们爷三就得喝西北风。 院子里叮铃哐当的顾东在收拾东西，东间的艾草听着这动静一惊一吓的，跟个受惊的兔子似得，总觉得顾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冲进来揍自己一顿了。 顾老头再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嘴里哼着小曲，看样子心情不错。 不过他孙子看上去倒是一点都没当新郎官的喜气，正坐在屋口的门墩上，咔哧咔哧的磨斧头呢。 “干啥呢这是？”天都晚了，傻小子还不知道收拾收拾进屋。 “今天用柴多，把家里存的都烧完了，明天有空我再去砍点回来。”砍的枯树枝，比地上捡的粗点，耐烧，所以顾东平时宁愿费点力跑山里砍，也不怎么跑山脚去捡。 “你小子呀！”顾老头踢了孙子一脚，不过能看出来脸上是高兴的，得意孙子知道过日子。 顾老头看顾东挨了一脚没动，在扭头瞅瞅屋里的动静，随性最后自己也蹲了下来。 “哎，爷和你说呀，你别心里屈的慌，刚瞎婆子说了，你媳妇儿看骨相是个好的，就是以前亏的狠了，所以现在看着不上眼。以后你看着好好捯饬捯饬，再给她养养肉，过两年保准错不了，不比其他的媳妇儿差。” “呼，”顾东吐了一口气，停下手里的活，犹豫了一下抬头问他爷：“瞎婆子有没说她和其他人不一样？”顾东其实是想问傻不傻，他知道瞎婆子摸骨不止表面这点本事。 “啥？能有啥不一样，哎，不过瞎婆子还真说了，不过她说你媳妇儿。”顾老头抬头冲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凑近孙子的耳边，才低声说：“她说你媳妇儿看着是个富贵的命。” “富贵？就她？”顾东表示怀疑不信。 “啪！”顾老头拿烟杆抽了孙子胳膊一下，然后朝他招招手，等顾东脑袋凑过来，才教训他说：“傻小子，你知道啥？瞎婆子那是有能耐的，你没见过，爷可是清楚，她说的话，基本差不离的。” “好了，爷也不跟你废话了，天晚了，我回去了，你收拾一下赶紧回屋睡觉去，哦，对了，瞎婆子还说了，你媳妇儿身子现在太单薄，不能有孩子，要不然到时候真出问题那就是一去俩，你呀，应心点，先给好好养养。” 说完顾老头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叼着烟袋，一晃一悠的唱着小曲回自己的牛棚去了。剩下孙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瞎琢磨。 这踏马哪是娶媳妇儿呀，这是娶祖宗，自己都吃不饱呢，还来一个得好好养着的，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 顾东咕哝着，站起来将手里的斧头扔到西间，准备收拾东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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