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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乍起,吹散一地热气,学馆后的一株梧桐树上,飘飘摇摇地落下了今年的第一片黄叶。    “姐姐,这天气凉快下来了,人总算舒服点了,可惜下午又要提前上琴课了。”李虹手中拿了把团扇斜斜地举着,替自己遮着日光。    经过一个夏天,李筠与李虹身材都抽高了不少,两人都有了大姑娘的样子。听了李虹的话,李筠点点头道:“是啊,天气真是凉下来了,也不知你哥哥游历得如何了?照理说,这几日就要回来了罢?”    “是啊,娘亲早就接到信了,说能回来过中秋呢,大约就这几日了罢。”李虹进了学馆,放下了团扇。    忽地看见中央第一排位子上坐着个人,李虹揉揉眼睛,定睛一看,不是李青又是谁?    “哥哥!”李虹一下又变小了似的,一步三蹦地冲上去。    李青见妹妹冲上来,赶紧站起身,退开两步,迎接妹妹的拳头。没想到,妹妹在自己身前几步忽地止住,满脸喜悦地看着自己,接着顽皮地行了个福礼:“哥哥,做妹妹的有礼了!”    礼毕李虹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叽叽喳喳地问开了:“哥哥你何时到家的?怎么也没来跟我说一声?我方才还在和姐姐说呢,说你能回来过中秋,你果然没骗我!姐姐,哥哥真的没骗我!”    李青一一答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发现妹妹这两个月个子抽高了不少,脸上也褪去了稚气,俨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李筠站在一边,听李虹兴奋地跟李青聒噪,见提到自己,李筠赶紧走上前,与李青见了个礼。    方才李虹行礼,李青不过当她是小孩子顽皮,又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亲兄妹,安之若素地便受了。这时见李筠与自己见礼,李青赶紧还了半礼,抬头看时,见这堂妹个子也高了些,相貌柔和了些,不那么像四伯了,反而像四伯母多一些,这时穿了件草绿绣玉兰花的褙子,整个人清清爽爽,端端庄庄的。    李青不由得脸上一红,头一次意识到这堂妹原来竟是个大姑娘了,清了清嗓子:“听说六妹一家不久便要搬去新宅子了?”    “回七哥,是的。”李筠轻轻点头,“原说这个月就搬的,可是叔祖母和婶婶苦留,说好歹过了团圆节再走,又说七哥出去游历了,回来见把妹妹弄丢了,又要闹的!”    一席话说得李青面红过耳,李筠怕堂兄恼了,赶紧转过话头,说起了家中的趣事。    原来这是有缘故在的,自李筠落水后,朱氏格外紧张李筠,每逢出门,便命儿子亲自接送妹妹,若是妹妹有了半点差池,便要打断双腿云云。    有一次姊妹四个受邀请,一同去查家赏荷,查姑娘一个疏忽,便把李筠和李虹留在花园子里,偏查家的花园都是高大树木,里头方向难辨,姊妹二人竟迷路了。    李青见李芙与李霜兰都已坐进马车许久,左等右等却等不来李筠与亲妹子,再也坐不住了,怕妹妹们又吃亏,回去娘亲恐怕要叫爹把自己腿骨打断,立刻便要冲进内院找人。    查家公子好说歹说才把李青劝住,命丫头们进园子散开找人,不一会便把二人好好带了出来。    没两天这事便传开了,好在李青虽然有些失礼,却是担心妹妹,众人笑说几句“李家公子倒知道爱护妹妹”也便罢了。    薛夫人背地里倒和薛姑娘嘀咕了两句:“瞧那李青样子有些跳脱,本来我还担心,没想到为人倒可靠,我的儿,这下为娘的可放心了!李夫人说了,此次秋闱,李公子也要下场的,就盼着他能高中……”一席话说的薛姑娘俏脸粉红。    不一会,李芙也慢慢走进了学馆,见了李青,脸上一僵,瞬间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自己上次禁足抄书,原指望姨娘求父亲放了自己,没想到太太派给姨娘的那个老嬷嬷难缠得很,姨娘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后来还是大哥出门,全家都要送行,太太才将自己放了出来,可是姨娘却还在学规矩。这时看见李青,李芙心中不禁想起了姨娘,自己近日孤立无援,哥哥又身在外院,不便相助自己,总要想个法子,求父亲将姨娘放出来过中秋才好。    李青回了自己的院子,问清风:“我带回来的礼都送了吗?”清风正在点行李,闻言道:“还没呢!小的已经分放好了,等爷回来过了目就去送。”    “筠姑娘的那套泥人和虹姑娘的对换一下,再给筠姑娘添把檀香扇子。”李青吩咐道,顿了一顿,又添了一句,“我瞧筠姑娘将虹姑娘教得很好,这算是我给的谢礼。”    “是!”清风应了便要下去,想了想,又问:“那,可要请红羽姑娘去送礼时,跟六姑娘说是爷谢她的?”    “说什么说!你小子净想着邀功!”李青虚踹了一脚,清风灵活地躲过,笑嘻嘻地下去了。    红羽带着人送礼时,李筠正在李虹处,李霜兰又在李芙处,红羽去东花园扑了个空,便先带人去了近处的菁院。    李虹正和李筠玩华容道,玩到一关抽薪止沸,怎么也逃不出去,李虹气得要将那曹操硬挖出来嵌到出口处,李筠“哎”了一声抢过去,“你这丫头,玩不过就耍赖,咱们慢慢想,总能想出法子来嘛!”    百灵禀告了一声,李虹赶紧坐端正了,点头命传红羽进来。    红羽进门行了个礼,说明了来意。李虹招招手示意小丫头过去,分别拿起盒子里安着的泥人,瞧了瞧问:“怎么给筠姐姐的是西游记,给我的是嫦娥抱兔儿?是不是送反了?”    红羽也奇怪,怎么给端庄稳重的六姑娘送孙猴子、猪八戒,给顽皮的虹姑娘送的倒是嫦娥,可是爷没说,自己也就没问。这时想了想,便打趣起李虹:“许是爷瞧六姑娘稳重,想让她多些活泼,姑娘您呐就太活泼了,爷便想叫您多些定性罢!”    红羽是李青身边第一得意的大丫鬟,又是朱氏给的,可说是瞧着李虹长大的,李虹听她打趣自己,也不生气,反而顽皮一笑:“红羽姐姐,哥哥这可错了!他妹妹已经长大了!”    “奴婢瞧姑娘也长大了,可是性子呢,还是那么伶俐!”红羽笑着捧了一句。    “姐姐坐下喝碗玫瑰露!”李虹招呼道,“画眉去拿来!”    “多谢姑娘赏!”红羽推辞道,“奴婢还要赶着去给其他两位姑娘送礼,便不扰两位姑娘了。”    “姐姐好歹喝了露再走罢,要不虹妹妹这周到的劲头没人捧呀,又要闹脾气了!”李筠也劝道。    见堂姑娘留自己,红羽不便拂其意,只好坐在杌子上喝了露,陪着说起话来。其他小丫头也自然有人拉着下去招待说笑,菁院里一时笑语阵阵,连外头都听见了。    一个小丫头被这声音吸引了,捧着头油站在门口,羡慕地站了站,她也想尝尝那红艳艳的玫瑰露,可是自己姑娘如今手头紧,竟越发苛待克扣下人了,自己哪有福气尝到那个?这么想着,小丫头叹了口气,还是早些回荷院把头油交给姑娘罢。    荷院里,李芙正在和李霜兰说近日京中时兴起来的一种髻,叫做大百合髻,是在原先百合髻的基础上变幻出来的,梳起来格外繁复,李霜兰左右端详,摆弄个没完,举动间竟把李芙的头油打翻了。    李芙脸上猛然变色,这瓶可是好容易得来的上品头油,里头添加了珍贵的苍州荷花,又暗合自己的名字,自己想尽办法才弄了来,竟被这臭丫头一下子打翻了!    李霜兰见李芙变色,便“哎呀”了一声:“对不住了芙姐姐,我没当心。”    李芙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拾回笑容:“无妨。”心里却有些厌恶这丫头,自从上次李虹被割了手,李霜兰就不亲近自己了,自己放出来后孤立无援,便不得不拉拢她,又是讨好,又是吹捧,好容易才把这丫头哄高兴了,可是这丫头却粗手大脚起来,不是今日跌了自己的钗,就是明日摔了自己的茶盏。    要是以前,李芙必然不把此等小事放在心里,只管去要就是了。可是嫡母不知怎么,竟对自己严厉起来,祖母也不闻不问的,自己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如何还敢恣意挥霍呢。    丹青见姑娘色变,想着姑娘今日脾气越发暴躁了,赶紧悄悄后退了几步,命小丫头芬芳去再领瓶头油,等了许久,才看见芬芳拿着头油回来,便快步走了出去:“你这丫头,怎么拿个头油,拿了那么久?”    “丹青姐姐,我方才经过菁院,看见红羽姐姐去送礼,她们在院子里喝玫瑰露呢!”芬芳不过十来岁,别人问了,她便老实答了。    李霜兰听了,对着镜子一支支拔下头上的珠花,慢慢说道:“芙姐姐,这红羽想必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按年龄,你是最大的,按身份,我是客人,怎么竟先去菁院送礼了?”    李芙脸上笑容挂不住了,红羽不懂事?她可是大哥的大丫头!半晌才勉强说了句:“或许……或许六妹妹在那里罢。”    “我姐姐在不在,问问芬芳不就知道了?”李霜兰心里有数,嘴上却不说。    李芙想了想,还是扬声叫了芬芳进来:“我问你,方才可瞧见六姑娘了?”    芬芳见自己一个低等丫头竟得了主子召见,连篇累牍地说了起来:“回姑娘的话,我瞧见菁院里百灵和画眉拉着几个小丫头去耳房,有的小丫头手上还捧着礼盒,连连推不敢当……”    “谁问你这些了?你好生回话就是!”丹青见这小丫头顺杆子向上爬,打断了她的话。    “是,是!”芬芳低下头,“奴婢并没看见六姑娘。”    “下去罢。”李霜兰随意挥挥手,“芙姐姐瞧我说得如何?”    “芬芳又没进院子,也许六妹在屋里呢?”李芙心中已信了,嘴上却不肯承认。    “芙姐姐,不瞒你说,我姐姐今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备礼呢!”李霜兰笃定地说道,见李芙面露怀疑之色,又添了一句,“我听说,她要在中秋那日讨两位祖母的欢心,要亲手绣一盏灯笼呢!”    李芙一听是要讨长辈欢心,顿时信了一大半,又追问:“绣灯笼?哪有人绣灯笼的?”    “姐姐你忘记了?上次咱们去查家赏花的时候,有个张姑娘,她家是管着宫里采买的,她说宫里最受宠的张贵妃娘娘是她家的表姑母,去年中秋时候,命宫女们以白绸绣花,然后裁剪了做成灯笼,悬挂时朦朦胧胧,美得很呢!”李霜兰笑着说道。    李芙只记得那两天李虹连日受赞,自己满心气恼,哪里还去留心别人说了什么?依稀记得似乎是有个姑娘姓张的,家中也确是管着采买的,其余的却不大记得了。这时听李霜兰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又知道张贵妃是宫中最好奢华的,想来不会有错。    见李芙似乎已经信了,李霜兰又添了一句:“听说前两日薛夫人又来了?薛姑娘可比姐姐你大不几个月呀!”    这一句将李芙陡然击中,是啊,自己如今受祖母和嫡母的厌弃,将来还不知要飘去哪里呢,自己再不奋力讨好,怕要被随手打发了。    见李芙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李霜兰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上次自从柳姨娘对李霜兰说了事情的始末,她便知道,这位五姐并非善类,近来不是故意摔东西,就是摆脸色,就是为了使她来哄自己,自己出了气再慢慢转圜,倒骗得这五姐信了自己几分。    其实绣灯笼是有的,采买也是有的,只不过,绣灯笼的主意,是柳家献给盛王身边的采买大太监,再由大太监献给了世子妃,世子妃再拿这主意去讨婆婆和太婆婆欢心,那些丝绸彩线,也是柳家找了特意献上的,是在自家染坊里,用了许多花香浸过的。点上灯时,烛光朦朦,香气飘飘,如同仙境一般,那大太监得了盛王妃的赏,倒还厚道,转眼就把宫里头采买丝线的活计给了柳家,如此柳家在盛王身边也更进了一步。    李芙长在深闺,哪里知道这事的始末呢,正盘算着怎么赶在中秋前绣一对灯笼,红羽带着丫头们来送礼了。    “五姑娘,八姑娘,这是我们爷从外头带的礼,吩咐奴婢给几位姑娘分送来。”红羽知道这两位与嫡房一向不好,便板板正正地向上回话。    “是先送给我们,还是虹姐姐已有了?”李霜兰就着小丫头的手看了看,笑着问。    红羽顿了顿,答道:“奴婢先去了菁院。”    李芙心中知道是一回事,见大哥的丫头当着客人面给自己难堪又是一回事,闻言冷笑了一声,道:“我竟不知,虹儿脸面竟比客人还大了!”    见红羽要开口辩解,李霜兰生怕露馅,便赶紧拦了:“芙姐姐,别生气!”说着挥挥手赶红羽下去了,红羽正巴不得呢,看见赶紧退了下去。    “芙姐姐,不如咱们去瞧瞧七哥给送了什么礼罢。”李霜兰携着李芙一同去瞧那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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