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被李虹拉着走了半天,早就腿酸脚软,回去勉强向长辈请了个安便要回院子,李虹这下倒没再强逼着李筠到处游玩,乖乖跟着回去了。 “姐姐,你快看!”李虹使劲摇了两下李筠,“快看呀!” 一路上被李虹大惊小怪地唬了半天,李筠这时早疲了,心道李虹还是脱不开孩子心性,见什么都要高兴半天,懒懒地应了声“嗯”,不情愿地顺着李虹的目光看去。 不看不打紧,不是方才那个婆子和月儿在说话?李筠定睛看了两眼,自己眼睛并没花,于是命碧玉:“把月儿叫来。” 月正和那婆子打着马虎眼,听见碧玉叫自己,心里一惊,接着又放下心来:自己这时又没做什么坏事,只是以前认识这婆子,这时寒暄而已,也不算什么错事,于是便和那婆子点头分别,姗姗走到了李筠面前向两个主子行了礼。 “我问你,方才和你说话的婆子是什么人?”碧玉的声音不辨喜怒。 “姑娘容禀,方才的婆子是刘夫人家的,因上次刘夫人来府上,这婆子和我见过面,这时见了便寒暄了两句。”月儿自重身份,不愿受碧玉审问,开口便向李筠回话。 听了这话,李虹和众丫头不由得皱皱眉,连最宽厚的玛瑙都有些不满,月儿能好好地在内院呆着,还不是因为李筠求情?这时碧玉问话,她摆什么架子? 李筠想了想道:“原来刘夫人也在寺里,照理我们晚辈要向长辈问安,你去着人回禀一声,我去行个礼罢。” 月儿笑了笑:“姑娘,那钱婆子是来替刘夫人送香油钱的,今日刘夫人并没来。” 李筠听了,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领头回院了。 今日来的众丫头都是李筠李虹的心腹,本就不喜李霜兰身边出来的月儿,这时见她竟向筠姑娘摆架子,不由得都排挤起她来,将李筠李虹围得铁桶般,将月儿挤在了最后。 月儿见状也不争抢,默默走在最后,她知道自己此时若是太过殷勤,反而要引众人怀疑,就是这样疏远些,才令人信服。 还是玛瑙心软,进了院子拉住了月儿,嘱咐了两句:“月儿姐姐,我没你年纪长,照理这话不该我来说,可是你既然来了姑娘身边,便要知道,碧玉姐姐是当年老爷亲自指了伺候姑娘的,又是姑娘身边跟得最久的,碧玉姐姐问话,那便等于是姑娘在问话,日后姐姐对着碧玉姐姐,也当客气些许。” 月儿听了,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多谢玛瑙妹妹!我是想着自己是个外来的,总不好争抢着向前挤,这才……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日后一定殷勤些!” 玛瑙听了反而点头:“你说的也自有你的道理,这些丫头们的确有些牙尖嘴利,可是人都是好的,久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知心话,便听见紫露在院子里喊:“谁瞧见玛瑙姐姐了?碧玉姐姐喊她呢!” 玛瑙一听见,不敢怠慢,赶紧出去了,紫露见她竟从月儿屋子里出来,不免皱眉,想着这事还要禀告碧玉,免得叫有心人趁虚而入了。 李筠回屋便盘坐在炕上想事,茶也不喝一口。李虹渴得很了,一口喝干了茶,叫画眉再倒,见李筠不喝茶,便劝:“姐姐,喝口茶罢,渴着了就不好了。” 李筠心中有事,喝了两口便道:“虹儿,我方才吹了山风,有些头痛,想躺一躺,你先自己玩耍可好?” 一听李筠头痛,李虹立刻急起来:“怎么好?山间夜里可冷了!我去问知客僧有没有药茶,要些来煎给你喝。” 李筠摇摇头:“不必,你让我静静地躺躺,我睡一觉就好了。”李虹再三确认了李筠无事,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李筠的东次间,往自己的西次间去了,出门时还嘱咐碧玉百灵约束小丫头们悄声些。 见李虹带上门出去了,李筠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拥着被子靠在床头。 依着方才的景象,李筠约莫猜到了一些,柳姨娘身后的势力,也许就是盛王世子!不,不一定是世子,世子还不会亲自与一个商户打交道,也许是世子身边的得用的大太监,否则刘夫人一个官家的正房太太也不会放下身段和柳姨娘结交。 月儿说是上次宴上和婆子说了两句话才认识的,可是内院里,姑娘近身伺候的都多是大小丫鬟,婆子们大多是管事的,不会近身伺候姑娘,且那婆子是刘夫人的人,怎么会来与姑娘的丫鬟结交?这话一听便是漏洞百出!月儿是在说谎! 在京中数月,早听说那位刘芝姑娘爱出门,但凡刘夫人出门,她必要跟着,方才四处游玩,并没遇见刘芝,因此李筠猜刘夫人并没来,果然猜中了。只是不知这次月儿是偶然遇见那婆子,还是柳姨娘又借机生事?幸好自己把月儿放在眼皮底下,又把会武的杏花带了来,不管如何,只牢牢看住月儿就是。 那头月儿见玛瑙出门去了,也在不停地转着脑筋,方才钱婆子遇见了自己,便寒暄了两句,说要向兰姑娘并柳姨娘问安,烦劳引见等话。因想着自己才来大姑娘身边,且柳姨娘没来,兰姑娘又不和大姑娘同住,若是请安不免惹眼,便婉拒了。那婆子似是觉得被小瞧了,要与自己聒噪,恰巧两位姑娘来了,自己才摆脱。自己早在江州便认识了这个钱婆子,幸亏有了上次的宴会,否则还不知怎么遮掩过去呢。 薛杭回去了,也有些闷闷不乐,以为李家姊妹是存心要引得自己露出容貌,好叫李青看见,可是这话却不可到处胡说,一则坏人家女孩名声,二则显得自己多嘴多舌;见了自己母亲,也只敷衍了句“娘亲别再问了,这话如何好说?” 薛夫人见了,倒无知无觉的,只以为女儿是害羞,笑了笑便放女儿回房了,心里却盘算最好等过了秋闱,李青若是能高中便好了,若是此时便开始议亲,女儿不免有些委屈。 整个寺里拜佛的女眷中,大约只有高氏最没心思,不时地拉着连氏东拉西扯,又是说江州的寺庙如何如何灵验,又是说以前的李道婆如何如何神通,连氏也心系孙子的姻缘,又不便驳了高氏的面子,便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哦?嫂子倒是信得很多!” 高氏笑笑:“又没人说不许,我又没出家,自然是哪个灵验就信哪个!”说着又问:“听说清远大师很是神通,不知我们明日有没有那个福气能得见呐?往日在江州,我们那个灵台寺的方丈大师也是难见得很,后来还是施舍了好大一笔香油钱,才能得见呢。” 饶是连氏满心杂事,也被这二嫂子逗得想笑:“我的好嫂子呀,清远大师都闭关两三年了,连皇上和太后娘娘来了都不能得见其面,哪是咱们随便得见的?这恐怕施舍再多的香油钱,也是无用啊!” 高氏听了不由得有些讪讪,只在江州交际时听说京城护国寺的清远大师如何如何神通广大,可是究竟如何,也无人知道,都是道听途说而已。只有个老夫人说在京城娘家时,跟着长辈进香时见过,儿媳胡氏听见倒说了两句,清远大师佛法精深,是一代高僧。 “我也是在江州听说过清远大师的大名,谁知……”说到这里,高氏在心里补充道,谁知这老和尚和一般老和尚不同,竟然不是摆架子要香油钱呢。 见自己这位二嫂子有些挂不住面子,连氏赶紧圆场:“是呢,不说嫂子打远处来,就咱们在京里,也没福气见过大师的面。不过咱们京中还有个菩妙庵,听说也甚是灵验……” 李青闷闷地走在寺里的石碑池前,手里拿了把铜钱,一枚一枚地去掷石碑前那个沙弥像手上的石碗,他不去求中,反而用铜钱将原先碗里的铜钱或银角子都撞了出来,“铮铮铮铮”地响着,引得周围的人怒目而视:那石碗里的钱也许就有自己投中的,这时被他撞出来了,岂不是自己许的愿就要落空? 人群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见了,笑着走上去:“李兄,你这是要把普天下的愿都许光了啊!” 李青这才回过神来,见来人打扮富贵,面善得紧,只是想不出是谁。 那人笑道:“李兄贵人多往事,我是刘芾!上次去贵府接我娘亲和弟弟妹妹时,咱们打过照面的!” 李青这才猛地想起,这是刘家二公子,刘芝的哥哥,想起刘芝害得李筠落水,便有些疏远这刘芾,只客气地拱拱手,并不上前:“刘公子好!” 李虹在屋里坐不住,出来乱走,也瞧见了哥哥,也不管有没有旁人,上前便拉,好在行止还算稳重,嘴里道:“哥哥,你来替我拿个主意,筠姐姐说她头痛呢,你说我要不要去知客僧处拿些药给她吃?” 李青正巴不得找个借口离这刘家远远的,这时听了,忙忙地道了个别,转身便走。李虹见对方衣饰华丽,怕哥哥失礼,向对方行了一礼才离去了。 刘芾瞧见了李青的身手,想着世子殿下正在招徕贤才,这李家一向低调,没想到后生如此出众,本想去拉拢,却见李青忙不迭地走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与李虹点了个头,也转身走了。 “筠儿头痛?”李青脚步不停,向客院走去,虽说是为了摆脱刘芾,也是真担心自己妹妹。 “是啊,筠姐姐说吹了风,头痛得很,这时睡下了。”李虹举止稳重了些,性子却还是有些急躁,见李筠好久不传人进去,怕她身子不适,想去向母亲讨主意,却被黄葵拦了回来,只能到处乱走,想找哥哥讨主意。 “先别喝药,是药三分毒。你先吩咐小丫鬟去要一碗姜茶,煎得浓浓的,给筠儿喝了,再看看她可发热,可脸红?若是不发热不脸红,那便是无事了。”李青一条条吩咐着,李虹听了,连连点头:“我去替姐姐向祖母们和母亲回禀一声,这样她便可好好歇息,不必去请安了。” “嗯,我们虹儿长大了!”李青见妹妹懂事,不由得心中有些安慰,把李虹送到院门口,又嘱咐了几句才回去。 “姐姐,你醒着吗?”李筠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心思,忽然听见李虹叫门。 “你进来罢,我睡醒了!”李筠扬声道。 李虹应声而入,身后还跟着碧玉百灵,见李筠靠坐在床头,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姐姐怎么不好好歇着?坐着容易着凉,病得更重就不好了!” 本就是装病,李筠根本躺不住,这时见李虹担心,倒有些不好意思:“我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也是才坐起来的。” 李虹见李筠脸色白里透红,的确是没事的样子,便点点头:“嗯,我瞧姐姐还好,碧玉!” 碧玉听了,捧上一个托盘,李虹笑嘻嘻地说道:“姐姐,快喝姜茶,我哥哥吩咐我去要的!哥哥说了,是药三分毒,说先喝姜茶瞧瞧好不好再说!” 李筠听了不由得头大,自己可是最怕喝药膳汤茶的了,那位七堂哥可真多事!可见李虹一脸期待的样子,李筠又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整碗辛辣无比的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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