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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独立于此,暗想着前尘往事,瞧着眼下之景,许是即将道别离,那远方的高山在这秋风中也显得萧瑟深然,梧桐已然泛红,笼罩在座座山头。转眼,夕阳西下,那领完药的百姓皆捧着钵碗各自归家,许是疫疾已除,那些施完药的姑子开始于城东街头张罗收拾着药棚,将其间的锅碗用具皆清洗干净,陈放置一处。繁华尽头,终将散场,越见了此景,神色淡然,不禁仰首望天,恰见空中一群大雁叫嚣而过。  “明日便要动身回宫,这东城之景如此秀丽,不知高越太子可会心存不舍?”  一个熟悉的女声传至耳畔,高越回过神,转眼瞧着山岗那头,只见夕阳的余光中,仪容身着紫衣白衫,笑意清浅地朝他走来,好似尘外仙子。  “未有不舍,只是徒生了愁绪罢了。”  “想来也是。”仪容立于山岗之上,一笑道,“那皇城燕都繁华万千,殿下更是坐拥锦绣万里之人,不过才于这东城的深山野林间居了三载而已,又如何能对此荒僻之所心怀不舍。”  高越听罢,于山岗上转过身,抬手朝她一拜,道:“当日是仪容师父带高越到玄虚僧人的故居,又是师父替高越揭了那郢都求医问药的告示,如此,高越才能偶得玄虚僧人所留的驱疫之方,才能立这为民驱除时疫一功,从而得了民心,指点之恩,高越定当谨记于心。”  “一切不过是巧合而已,我只单是做了头一件事,至于你能参透那佛经中所留的驱疫药方,还能将此药材一一按量熬煮为民除了时疫这都是你的本事,再者,以你现下的身份与我谈及恩情一事,恐怕我是担待不起。”  “此时站在师父面前的,既是高越,也是仪止,此二者,究竟该以何种身份皆由师父来决定,若是高越之名让师父有感不适,那么日后,在师父跟前,我便永远都是那山野村夫仪止。”  “如此甚好。”听了此话,仪容打趣道,而后,她瞧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浅淡的笑容逐渐凝于唇角,原本洒脱淡然的她面对这即将离去之人却如何也道不出别离之语,如此怔望了甚久,方于山岗上独自转身,瞧着眼下四合的暮色,那都城的房屋被夜色笼罩,仅剩一片漆黑,星点的烛光于其间幽闪,她故作轻松之态,遂又抬声道:“这指点之恩,不值得殿下谨记,不过殿下可以为仪容做一件事。”  “何事?”  “那玄虚僧人云游四海,以八方为家,因此已有二十年未曾归来,让仪容等的甚是辛苦,殿下身居高位,眼界甚广,自然将大燕八方之况掌控于指尖,倘若一日能遇见此人,可定要命他归来,道仪容于山墺小屋中一直等着他。”  高越闻之动容,他瞧着眼前这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女子,不禁徒生爱怜之情,奈何又深知她那心高气傲的性子,遂心中之言,欲说还休,最后只能止于唇齿之间,暗自纠结之后的他,单单抬手一拜,沉声道:  “倘若能见着此人,高越定当传达师父之意。”  闻此一句,仪容微微一笑,而后便独自转身往山下走去,行至愈远,心却愈发沉重了起来,中途,她微有驻足,却只是单单侧目,望了一眼那仍立于原地的男子,而后便猛然回眸,加快了脚步毅然离去。  瞧着那清浅的身影消失于夜间,良久,越方才缓神回眸,此刻的他,独立于山岗之上,任夜风拂起衣袂飘飘。  归去那日,东城街道立满了黎明百姓,华霜寺众姑子也皆下山相送,众人一路随行到城门口,高越与住持好生寒暄了几句,待俯身拜别后,方侧身上马,随着军队策马出城。那身着披风的年轻男子,意气风发,随军一路行至东城郊外,奈何却于阡陌之上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垂柳的掩映下,那少女侧影清浅,伫立于此极目张望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垂怜,越心间动容,便猛拉缰绳,任马于荒郊野外嘶鸣。  郊外原野空旷宁寂,犹盛的草木也于这中秋之际开始泛黄,周边深山幽林间传来的雁雀之声不绝于耳。大军等候在此地,班念烈静立于马上,听着从四下传来的虫鸟之声,闭目养神,而同行的慕容昌胤则瞧着那于陋亭相拥的两人,不禁暗自握紧了缰绳。  “仪止哥哥,不要走······”  陋亭中,不舍离别的小葭儿紧抱着即将离去高越,沾满泪水的脸颊紧贴在他的脖颈上,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此句。此时的她,惶恐无助的模样,仿佛仍是当年初见时那个垂髫稚气的孩童。越心中不忍,只得任由她趴在自个儿的肩旁上肆意哭泣,待她哭累了之后,方才将她扶起,并抬手仔细轻擦去她那脸颊上的泪水,而后柔声道:  “葭儿乖,哥哥······家中生事,须得出门一趟。”  听了此话,泪眼婆娑的小葭儿抬眼望着他,哑声问道:“那哥哥还会回来么?”  “会回。”他一口答应道,随后顿了良久,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方又沉声道:“所以葭儿要好生留在此地,待一切平复后,仪止哥哥定会归来,来接葭儿一同离去。”  “嗯,那葭儿等着仪止哥哥回来。”小葭儿闪着泪光的杏眸愈发清亮,终破涕为笑,欢声道,而后她将包袱中所携的干粮递与高越,并轻声道:“这干粮,哥哥且带好,若是路上饿了,也可拿来充饥。”  瞧着手中的干粮,高越心下动容,将其揣入怀中,方起身,决然离去。  荒郊原野间,身着披风的他最后瞧了一眼那静立于阡陌之上的瘦小身影,而后便侧身上马,率军队策马离去。宁寂的乡野之间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众人赫然前行,任身后尘土飞扬。  于萧瑟冷冽的秋风中,一路向南,穿过险山峡谷,行过羊肠小道,士兵皆疲惫不已。此刻他们下了一个山坡,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荒原,原间枯草遍布,有溪流横亘其间,众兵见之,心中甚喜,得到班大人的应允后,便皆下马,取出水袋向溪流奔去。深秋之际,溪水冰凉,但甚为甘甜,又能解渴,士兵皆不畏严寒,俯身于溪边畅饮,慕容昌胤见之,暗笑两声,便提着两个水袋往车马走去,行至于前,他将其中一个水袋递与班念烈,而后便提着另一个行至后方马车前,伫立了良久,方才抬手敲开了车门。越从中探出头来,瞧见立于眼前的慕容昌胤后,微有错愕,但当瞧见那递到面前的水袋时,他心中渐明,方接过水袋,道:  “慕容少爷,辛苦了。”  那本性桀骜的少年听了此言,不禁深感讽刺之意,他不禁抬眸瞧着高越,见他神色一如往常,眉宇舒淡毫无轻蔑之意,又暗想他素来淡然平和从不行挑衅之事,便放下心来,垂眸离去。  道路崎岖,众人骑马缓行了三日,方才临近皇城附近。那易水河州,葭草丛生,皎白的葭絮漫天飞舞,飘飘洒洒,车驾行至此,倍感寒意犹盛,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坐于马车上的高越浑身猛然打了个寒颤,顿时心生惊觉,便侧耳细闻,果然,隐约间有水流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风吹葭草的细微之声。  他猛然推开车门,抬声道:“全军停步,于此地稍作歇息。”  “殿下,咱们已经临近皇城,再有一天的路程便可回宫,为何不趁此加紧时间赶路?”班念烈上前,不解的问道。  “接连行了三日,舟车劳顿,众军们也已困乏,暂于此地歇上片刻再行出发也不迟。”  易水河畔,葭草起伏,众军下马于此地作息,或闭目凝神,或饮水观景,或三三两两聚坐于此闲谈,皆安得自在。此刻,高越立于河滩洲头,淡看着眼前之景,这葭絮依旧漫天飞舞,似雪又似雾,耳边依旧是潺潺的流水声,叮咚作响,一切皆如常,只是现下,这河州之上的凉风却再不似当日那样凛冽呼啸。秋夜微寒,越静立于此,且听风吟,那轻细悲凉之声不断从河中传来,久久不断,好似伊人在含泪低诉浅吟别来之苦。  “殿下,此地寒凉,还是早些回马车上歇着罢。”  “夫子于此地歇着罢,此时,越儿须得渡河去祭奠一人。”  “不知越儿要祭奠何人?”  “她于深秋病逝,灰骨埋葬于此处,夫子定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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