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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越喃声道,而后便从吕尚子手中接过灯笼,褪鞋蹇裳,赤足下河,独自往河洲渡去。尚子见之,自然明白主子心中之思,因而又怕他再为情所痴,不禁担忧着急,眼巴巴地瞧着主子涉江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等候在河畔。  易水河洲之上,燃起了一团火,幽暗黄晕的火光照亮了越平静的脸庞。身着披风的他躬身半跪于洲头,虔心为她烧纸祭奠,尽管耳畔风声轻吟,身后葭草起伏,也都置若罔闻。此刻,已经长成的他,回想起那段往事,徒有满心的愧疚及那深深的悔恨,那个时候,只因他年少固执的情感,便颓然葬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何其不该,倘若,那时的他,能不那么张狂偏执,或许还可为两人留的一条生路,也不至于落得今日如此,阴阳两隔。  此理,怪他明白的太晚。奈何现下悔无意,恨无意,逝去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众人等候在此,班念烈在一侧闭目小憩,立于河畔的慕容昌胤借着微光瞧着那半跪于洲头的身影,心中虽有不解,但也不好多问,只是凭着自个儿近日的所见所闻去暗自揣测这那俊美太子的生平。  苍茫的夜色中,越于洲前磕了几回头后,便起身渡河归来,吕尚子赶忙迎了上去。易水河畔,军马缓行其间,逐渐远离此地,往皇城奔去。  翌日,日光甚好。皇城古道中,百姓全部聚集于此,市井街头,村落巷中,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皆是一片哗然。宫中士兵伫立于两侧守卫,只见那军队缓缓进城,从人中而过,高越立于马上,向四下热心迎接仰首张望的百姓挥手示意,百姓见之,皆欢呼拥戴。  宫门大开。  “恭迎高越太子回宫——”  随着一声宣召,礼乐奏起,响彻阖宫。正宫殿外,高越身着正装,携百官于宫外大步走来,他神色平静,眉宇间皆是尝遍人生之苦后的淡然之气。  “儿臣拜见父王。”  行至殿下,高越驻足,跪地一拜道,自此,身后群臣皆拜,道语声回响在宫墙之中。燕王正立于宫外的殿阶前,瞧着那三载未见的太子,不禁走下殿来,将他扶起。此时,百官之前,燕王上下细量着眼前之人,见他依旧气宇不凡,但眼角眉梢间却比当年多了些许成熟稳健之气,顿了良久,方才道:  “别后三载,归来日,终不似,少年郎,越儿,你受苦了。”  “诵经守孝乃越儿该做之事,越儿不苦,只是让父王挂心了。”  朝堂之上。  “大燕边界并非如咱们所想的一般凋敝荒芜,那东城小镇虽地处偏远,但林草丛生,田地遍布,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得其乐,甚为和谐,他们或于山中采药,或于河中打鱼,或耕田织布,皆自给自足;那郢都也是如此,只因疫疾之故,房屋破败了些,但现下已然修缮完毕,外加时疾已除,城中之面貌微有改善,不再似封城之时的四下无声,尸骨遍地,为此,还须得归功于慕容郡长上书主张驱疫之事,才救那郢都之民于水火之间。”越立于殿下,如是说道。  听罢,燕王垂眸,喃声道:“那时疫来势凶猛,蔓延极快,边界的百姓定措不及防,伤亡惨重。”  “父王切莫忧心,那时疫首发于郢都之中,继而往周边开始蔓延,奈何四周群山环绕,林木丛生,蔓延之速甚慢,外加边界百姓生存之力极强,又有官员及时于各处焚烧艾草以抑制,因此并无大碍,唯那郢都之内,死伤无数,但却并非死于疫疾,而是死于当地封城潜逃的官员之手。”言罢,越转身,望了一眼满朝的官员,顿了片刻,方才沉声道:“郢都都长戚桐,在其位不谋其事,多年来尸位素餐,都长之职形同虚设,此次突发疫疾后,他弃百姓生死于不顾,将患疫之人全部赶往荒村之中隔绝,后又谎称郢都封城驱疫自个却携带家眷逃于山中避难,那荒村破败不堪,一片狼藉,本就身患时疫的百姓还要忍受饥寒交迫之苦,如此,不出三日,便有数人横尸村头,遂,这郢都之难,理当归罪于那都长戚桐,及殿下在站的于郢都附近当职的官员们。”  此言一出,殿下顿时骚动不安,群臣皆左右望之,其间,立于后方的几个官员心中发虚,脸上已有虚汗冒出。  高越立于殿堂之上,接着道:“郢都突发疫疾,都长潜逃,如此大事周边官员会不知?各位大人口口声声说着为民造福之话,可却在百姓困于危难之时缩头缩尾不肯上报朝廷,生怕将祸事引揽到自身,若不是那邺郡慕容郡长上书请缨,恐怕父王到此时还不知晓此事。”言罢,他转身,朝正坐殿上的燕王一拜道:“父王,现下时疾虽除,百姓也已得救,但对此事所涉及的官员,该赏该罚,还烦请父王定夺。”  闭眸沉下心中之气,燕王思虑片刻,方瞧着立于殿侧的班念烈,问道:“那戚桐可有踪迹?”  “回大王,戚桐为人狡诈,心思又极为缜密,他早将家眷偷送于境外安置,让咱们寻而不得,自个儿却又独自藏于大燕边界的深山之中,那里山路极险,丛林密布,要与其间寻得一人委实不易。”班念烈立于堂下拜道。  听了此话,燕王眸底幽深,道:“传令下去,多加派人手于那深山之中日夜巡逻,无论如何,定要将那罪臣寻得。”  “诺。”  “萧乾,费城两人,知晓郢都时疫一事而不上报,于罪臣沆瀣一气,而致郢都白白死去了那么多的人,着实可恶,先带下去于牢中歇上两日,待那罪臣抓捕回来,再一块儿处置。”  那两个担职于郢都周边的官员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开口讨饶,那颤抖惊慌的求饶声响彻殿内,众人闻之皆不敢侧目,只战战兢兢的正身立着,直到上来的宫人将两人拖押下殿,方才暗自松了口气。  此时,燕王起身,立于堂上,瞧着殿下的百官,瞧着其间那几张因心虚而吓得苍白的老脸,顿了良久,方才沉声道:  “众位爱卿,都是身居高位之人,但虽处庙堂,心忧其民才是理,身在其位,定要谋其事,如若不然,便可致政好生歇着,我大燕高堂不容此闲人。”  言罢,堂下群臣皆跪地而拜道:“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高亢激昂之声传出殿外,让这宏伟深严的宫殿更显庄重压抑。  东寒宫中外,宁寂如昔,道旁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慕容昌胤携侍卫守在门侧,宫院内,翠竹青青,紫菊开的正好,其间宫人跪了一地,见从朝上下来的高越回宫后,便皆俯身拜道:  “奴才们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瞧见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高越倍感亲切,赶忙抬手道:“都起来罢。”  众宫人起身,皆拥着主子往大殿走去,殿内依旧如昔,案几轩窗皆一尘不染,香炉上青烟缭绕,四下暖香暗浮。越缓行于其间,瞧着眼前之景,尚未来得及一摸旧物,却被身后热心欢喜的奴才推到了殿中坐下,而后,便又被敬上了一杯茶。  “自大王下令后,奴才们早早儿的便把这宫内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番,又从后花园搬来了几盆菊花置于院内,还焚上了殿下最爱用的香,就盼着殿下回来了。”候置一旁的轩子开口道。  “咱们还好,就是这轩子,殿下有所不知,在殿下回宫的前几日,轩子早就将来东寒宫路上的落叶都扫好了······”  “去去去······一天到晚的尽多嘴。”  面对众宫人的调笑,轩子厉声恼道。瞧着眼前嬉笑逗趣的宫人,越微微一笑,遂放下茶杯,悠声问道:“我不在宫里的这三载间,你们可都还好?”  “好,奴才们都好。”轩子忙声答道,“自殿下走后,奴才们一直守着这宫殿,那个时候,这无主的东寒宫鲜有人来,唯独大王和寒妃娘娘来此看过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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