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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晨原本想退回房间自去休息,可她又看了看窗外,雷雨交加,若这小儿真有疾患,要在这镇上去寻了大夫看病,也是需要不少的时日。何况,这样雷雨交加的天气下,如何能请来大夫呢?她沉不住气了,于是俯下身子,看向正欲开门进屋的男子道:这位兄台,敢问孩子是病了么?我行医有几载,不知可有能帮到兄台的地方?    那男子一听,如溺水者抓住了水中的浮板一样,当即小跑过来,立在楼下,仰着头对着端木晨便是深深一揖道:“多谢姑娘愿出手相救!敢问大夫如何称呼?”    端木晨见此也不耽搁,来不及重新进屋披件厚斗篷,便立即就下了楼来,简单的寒喧过后,他便将端木晨邀至他的房中。    李彪师傅听到门外一问一答的声音,生怕端木晨吃了亏,也赶紧出得门来,与她一同过去,守在这家人的门外,护着端木晨。    她进得门去,看到一个妇人发鬓凌乱,双目泪流。怀抱着一个才四五月大小的婴孩在房中来回走动,轻轻摇晃着襁褓中的孩子想要安抚他。可孩子还是不住的啼哭。    男子将端木晨介绍给他的夫人,她便将孩子的情况如实告知她:原来孩子自出生以后,频繁吐奶,特别是夜间更甚。每每吐奶,都如喷射状,好像恨不得将腹中所有的奶一次性全数吐尽。每每吐奶都能溽湿整个衣衫和襁褓。并啼哭不止,无法安抚。    白天情况略好转,但若入睡后,还是会不停扭动,夜惊,继而大哭呕吐不止。此次出门,也是为了携小儿去寻方城内求名医诊治。此前已看过不少医生,都因小孩太小,无法喂药而无技可施。若母亲喝药,小儿吃奶,药性也弱。眼看四五月的小孩子瘦弱得像两三个月的样子,细胳膊细腿的,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养不大。    此时两夫妻已是心灰意冷,苦不堪言,看着自己有骨血在襁褓中哭得嗓子都哑了,恨不得替他忍受这样的苦楚,又不知如何是好。    端木晨上前探视了一下孩子的眼、舌,又摸了摸孩子吐完奶后仍胀气的小腹,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上前解开孩子的襁褓和衣衫,将两手拢在油灯上烤热,用手心轻轻捂住孩子的肚脐顺时针轻揉了片刻,然后在肚脐左右两旁约两寸的地方,用食指和中指分别点在两侧的天枢穴轻轻的按揉。继而是胸口间的膻中穴。刚开始的时候,孩子还有些挣扎,过不多久,就见他扭动小小身子,冷不丁的放了个极响的屁,然后竟然突然间就不哭了,睁着一双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漂亮姐姐。    这夫妻二人先前看着她解开襁褓,生怕将孩子冷着了,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孩子竟然停止了啼哭。看得夫妻二人瞠目结舌,知道遇上了好大夫,差点倒头就拜。    给他按摩完肚子,盖上了被子,她叫过孩子的娘亲过来,对她说:“孩子肠胃太过娇嫩,因无法消化太浓稠的乳食而积食,肠胀气、绞痛等造成夜啼、吐奶、消瘦。你过来,我教你几个手法,日后每日可在入睡前给孩子按一按、揉一揉。再慢慢的调理一下,孩子就会好起来,并无大碍。”    他娘本已以为孩子无救了,药喝不下,强灌下去又吐出来更多。这下子听她说得云淡风轻,且孩子又止住了啼哭,躺在床上蹬着小腿,一点儿也不像刚才吐得憋得发紫的小脸,当即眼泪就下来了。    端木晨唤她躺进床铺里间,对她说道:“刚才我按揉的天枢、膻中与天腕穴等腹部的位置你不必记下来,小儿腹部柔软,脏器娇嫩,你掌握不好力度,恐伤了他内脏。你来,我教你几个推拿手法,你用心记下即可。”    孩子母亲依言上前,站在端木晨左侧,神情极为认真地准备听她讲解。    只听她道:“药王孙思邈留下个按摩小儿腹部的办法,你先看我做一遍,你再来试一试。”  说着,只见她手自然放松,轻柔地放在孩子的肚子上,手心劳宫穴对准孩子的肚脐,对孩子母亲说道:“等孩子睡着了,你把手心捂热以后,轻轻地将手放在她肚脐上,手跟着孩子腹部起伏而上下,他上你上,他下你下,他停你停。孩子越小,你的动作要越轻,此动作要领便是:重在轻缓,重在意。要轻缓而流畅,不即不离,若即若离,随而济之。古籍医家说,要做到“如木浮于水”,他为水,你为木,他载你,而不是你压他。要细细体会,切不可用重力。”    孩子母亲边听边点头。孩子的父亲也在一旁仔细听着。    随后,她又捏住小儿右手的大拇指,让他母亲捏住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手掌朝上,掌面大鱼际平,用拇指按揉板门,称为“揉板门,顺时针、逆时针都可以。从腕横纹推向拇指根称为“横纹推向板门”,可以止吐。反之,称为“板门推向横纹”可以止泻。    这几个穴位可以健脾和胃,消食导滞。乳食停滞,腹涨、呕吐、腹泻等。    然后将孩子手掌打开,她与孩子母亲一人执一手,将掌面以上,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第一关节处指给孩子母亲看,找到那条呈一条微弧的直线。    尔后并拢四指,自食指往小指方向推那条纹路,她解释道:“此为四横纹,如此推法称为推四横纹。或推或掐均可,但孩子太小,掐他会哭,就多推一会,每次约推百十来次,可以退热除烦,消积散节,和气血,调中行气。”    “只要常推上述几个穴位,可以很好的调理孩子的脾胃。”    孩子的父母听得异常认真。不住地点头称是,孩子父亲还在自己手心内不断地推拿琢磨,帮助记忆。    然后又将孩子抱来反趴在床上,自大椎至长强呈一直线,自下而上,捏孩子的脊柱,捏三至五遍。每捏三下将脊背轻轻的提一下,称为“捏三提一”。有调阴阳、理气血、和脏腑、通经络、培元气,强身健体的功效。对小儿惊风、夜啼、疳积、腹泻呕吐、腹痛都有很好奇效。但重在坚持。    随后,她又教她找“足三里穴”、“外劳宫穴”等穴位,并详细讲解了按摩的手法和力度,哪些穴位可调理脾胃、补中益气,哪些可以温阳散寒,升阳举陷,发汗解表,都一一道来,毫不保留。    令夫妻二人啧啧称奇的是,整个过程,孩子不哭不闹,好像还挺舒服享受一样,在她按摩下,大眼睛一直滴溜溜转,等她教授完,孩子哈欠连天,母亲抱几来拍了几下,竟然不一会儿便睡沉了。    二人从未想过孩子的病竟然不需要吃药就可以治好,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大夫不仅手到病除,还教了他们这许多办法。二人不擅言辞,但看得出来,打心眼里感激端木晨的救命之恩。    不等二人道谢。她又回房中,从随身药箱里取了一点药过来。药物很简单,也极少:白豆蔻七粒、砂仁七粒、生炙甘草各二钱,让那男子将这药研成极细的细末,在孩子不哭的时候,频擦口中,任其咽下,辅以推拿按摩,几日内便不会再吐奶了。    随后,又嘱咐这母亲,切不可因为孩子瘦弱,担心乳汁不够营养便吃太多膏粱厚味的东西,母亲的饮食必须清淡,否则孩子消化不了太浓稠的母乳,很容易积食难消。    养育孩子,应该:忍三分寒、吃七分饱;频揉肚、少洗澡;肚暖、头凉、心胸凉。    不要过于害怕孩子饿了、冷了。常带三分饥和寒,孩子才长得壮实。    小孩肺常不足、脾常不足、肾常虚、肝常有余、心常有余,所以在按摩穴位后,可以常清心经、清肝经、补脾经、补肺经、补肾经。    这夫妻二人到此时已是完全相信了她的医术,对她的每一句嘱咐都如鸡啄米般不断点头。    如此折腾一番,她也疲倦了,看孩子睡得香甜,便告辞回房间,并嘱咐他们,若孩子还有什么不好,或是记不住手法,上楼去寻她便是。    这孩子的父亲为表感激,抽出一张银票来要酬谢她。说这些钱本就是为了带孩子出来寻医准备的,如今孩子经她一诊治,睡得从未有过的香甜,这寻方城,他们就不用再去,再经奔波了。这诊金,则定要她收下这。    她看出这家人的穿戴打扮并不属于大富大贵人家,想必这些银子也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况且那极少的一点药也不值什么钱,便说什么也不肯收。    推来推去,孩子的母亲非要跪下来求她收下,她实在推辞不过,便让他们收了银票,取了一角碎银子权当诊费便甩手出了他们的房门。    李彪在房门外守着,见到了她出手行医的整个过程,不由得心中顿生钦佩之情。先前想着她是端木斐的女儿,学了这些年的医,想来一些小病小伤不在话下,没想到今日得见,如此疑难病症也是手到病除。更加庆幸自己当初力邀她同行的先见之明来。    夜已很深了,大家回了各自的房中便沉沉睡去。那病儿也一宿好眠,再不复啼哭,喜得这夫妻二人,泪水涟涟,连称老天有眼,让他们碰见了如此高风亮洁的杏林高手。    第二日晨起,雨还未停,只是小了些。但是连日的降雨使山路格外的泥泞,也怕有些地方有塌方或是落石阻住道路,前行不能,后退不便,更是麻烦。于是,李师傅吩咐下去,让众人喂好马匹,等雨完全停下,路面稍干再出发。    再说这病儿一夜好眠后,第二日精神便好了很多,睁着双大眼睛,不哭也不闹地四处打量。他父亲将端木晨给的药研得极细后擦于口中,因此药有生炙甘草,味道甜甜的,他也并不反感,吧嗒着小嘴和着唾液顺利的咽下了。夫妻二人见孩子能服药了,更是喜不自胜。    这日未出行,端木晨又不愿意下楼来见到这两夫妻,总恭恭敬敬、感激涕零的看着她,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她也懒得出房间。只是在房内看看书,累了,就躺下睡觉,连饭食都是命小二送到房中来用的。想着要养精蓄锐,路途还漫长得很呢。    就这样在这门客栈中又休息了一日,隔天,天终于放晴,留宿客栈的客商也都陆续出行。李师傅也早早架好了马车,让小四前来请她。    当他们车队启程之时,那夫妻二人又赶上来,送上许多瓜果点心之类的吃食,再三感谢,将他们送出了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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