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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身边这些庞杂的事情捋顺当之后,已是正月初八了。    南疆虽然在处偏远,但因连年的战乱,百姓深知太平盛世得来不易,所以就格外讲规矩。    过年的时候,正月初一到初五是要忌门的。所有人在初五之前都不能窜门子到别人家去拜年。到了初六才开始四处走动。    而初八这日,也有初八的说头。    这一日一大早,潮方城里的人都要去城东的海云观顺星。    所谓顺星,便是入道观的星宿堂祭星。民间传说每人每年都有一位“值年星宿”,也叫“流年照命星宿”,太阳、太阴(月)、水星、火星、木星、金星、土星、罗候、计都九星轮流值年照命。    正月初八乃是众星下界之日,若是在这一日“祭星”、“接星”,对值年的星宿、本命星宿分别顶礼焚香,一年都会大吉大利、平安顺和。    有钱人家还会在这一日,特地请来有道行的人道人,报上自己家人的从字。道士会将命主生年纳音五行及流年的纳音五行结合在一起,经过“生克制化,刑冲合害”断出流年吉凶。趋利避害,以保全家一全安康和顺。    所以在南疆,这一日大早,众人都会结伴而行,去香火最鼎盛的道观顺星。去祭拜自己的值年星宿,以期得到星君的垂佑。    任平生虽说不信鬼神,但对这样的民间习俗还是尊崇的。特别是他们征战沙场之人,有可能今日跃上马背出征而去,明日回来的便是尸首一具。何况这大过年的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所以初八这日,经宋磊提醒,他也觉得,今年虽是老将军不在南疆了,自己一人,也还是应该去拜一拜星宿的。    潮方城这边的海云观是不要想去的。城里十之八九的人都会往那方涌。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加派很多官兵明里暗里守在那四周,生怕出现意外。    他若要是去,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往年他陪着父亲常去的是榕方城外泯山上的清平观。那里的清虚道长和老将军有些交情。偶尔父亲有空了,也爱去他那里寻个清净。那个清虚老儿平日里看着有些油嘴滑舌,但是每年批星运,又批得着实准。是个不显山露水的道长,有那么点儿道行。而且任简璋曾多次和他提过,要对清虚道长以礼相待。今年老将军回去了,他自然也是要去清平观看上一看的。    这清平观离城远,又在与翼戎接壤之处,所以平素里香火并不十分鼎盛,百姓因害怕路遇翼戎贼寇,所以也不常来此。每年初八,观里只有零星几个住在山上的百姓会去顺星。人极少,是个难得的清净之处。    每年任平生随父亲去,都会为观里添点香油钱,顺道也在那里讨上杯茶喝,躲上半日清净。    今日若不是经宋磊提醒,他都忙得快要忘了,这一晃又到初八了。    宋磊早已提前准备好了要稍带去道观的东西,就等着他的示下了。    任平生呷了一口茶,起身出门,踱了几步,又折回来道:“去叫榕方城的人备辆马车。”    “啊?马车?将军今日不骑马?”宋磊一时不知自己主子怎么了,何故会弃马乘车?    任平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难为情:“顺道先去给端木姑娘拜个年,上次的事还未感谢她。若她有意,便邀她同去。”    宋磊听了心中一喜。也暗自埋怨自己竟然鱼木脑袋!明明要往榕方城走,竟然忘了那里有个将军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这差当得!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呢。    他应承了个“是”,便欢天喜地地出门准备马车和拜年所需的礼品去了。    初八这日,端木晨也无所事事地在小院里呆着。虽说初六起店里的伙计便陆续回来了,可这药铺不比其它铺子,不过十五,一般都没什么生意。不是万不得已,大正月里,也是极少有人来看病抓药的。所以这些日子,她也是闲得发霉。    而今日,各家各户,连同店里的伙计都邀约着一道去顺星了。    她的家乡并无这样的习俗,再说她也不好和一群半大小子去凑热闹,便回了小院,自己在小厨房里捣鼓吃的,哪儿也没去。    任平生一大早便从潮方城出发,他的马脚程快,到了榨方城内端木晨的小院,时辰也还尚早。    敲开院门,端木晨匆匆忙忙从厨房里出来开门。她两手沾着雪白的面粉,腰间还围着个深色的粗布围裙。    院门大开,乍一相见,二人都愣住了。    端木晨愣住,是因为没料到门口站着的人竟是他,还以为是敏哥儿顺星回来了,走的后院儿的门。    任平生愣住了,是因为没见过这样子打扮的她。简简单单的衣裙,头上连个钗环也不见,围个沾着面粉、水渍的围裙,根本不像平日里端庄沉稳的模样,倒像是寻常人家等待夫君回家吃饭的小妇人。    见他也愣在当场,端木晨一下子红了脸,两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又抬起手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率先打破了尴尬,连声向二人问好,请二人进屋。    宋磊很有眼力地拴了马,又从马车上捧下一堆年礼进了院子。    任平生道:“今日得闲,来榕方城给姑娘拜个年,还有上次的事,还没有好好谢姑娘及时相救。只是,不知道姑娘正在忙着,叨扰了。”    端木晨把二人请进屋,自己又匆忙着去解了围裙、净了手,泡茶给二位端了上来。还搭配了自己亲手做的一些精巧的茶点。    一来二去的寒暄中,二人互相说了许多感谢、客套的话。    宋磊接过了茶,借故要给马匹喂草料便退出来了。    端木晨便与任平生坐下来,二人对坐着吃茶、说话。    问了几句候大人的身体情况,任平生便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顺星”一事上头来。    端木晨道:“我们家乡并无此风俗,况且药铺里头都是些年轻的伙计,所以我也没与他们一道出去。”    适才端木晨开门时,用手背掠了一下额发,现在虽说解了围裙,净了手,可发上蹭上了一点儿雪白的面粉却是没有擦掉,想来是方才急于待客,忘了照镜子了。    任平生就坐在她对面,听着她说话。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她头上的一点白望去。恨不得坐到她身边,掏出手巾子给她擦掉。    然而想纵然是这般想。做是万万不可这样做的。    太猛浪了,难免会吓到她。    且他并未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来拜年只其一,邀她同去顺星、踏青才是其二。他若是想打消对她的怀疑,要提防她有不轨之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想法子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任平生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头上的白末儿,只低着头喝茶。听她说了自己未去的原因之后便道:“我来榕方城,也是为顺星一事。我知道泯山有个小道观,甚是清雅。观中的清虚道长与我也是旧时相识。若姑娘此间没什么大事,不如与我们一同前去?”    “这……我与公子同去……怕,不大好吧。公子请便,我……就不去了。”端木晨没料到他会如此邀约她。虽说有些惊喜,但也自觉不大妥当。    任平生自是看出她的顾虑,便道:“姑娘不必顾虑,我与宋磊皆是骑马前来。因诚心相邀姑娘,特意备了一辆马车。姑娘可以独自坐马车,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端木晨没料到他竟如此有心,张了张嘴想要回绝,又一时不知道如何推辞。    任平生素日里强硬惯了,也不给她回绝的机会便说:“姑娘来此地行医,亦要入乡随俗,大过年的,讨个吉利。况且姑娘一人在外,趁着年节去祈福是再好不过的了。就这么定了吧。一会儿我们一同前去。”    说完自顾自地斟水司茶,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端木晨见他态度强硬,也没接话,只是心里想着,过会子找个借口推脱不去便是了。    因着他们到来之前,端木晨正好在家包饺子,眼看着快要包完了,就出来给他们开门。    这会子要上山,时间也恰好临近中午,她不疑是他特意挑了这么个时间,便顺口提出留他和宋磊在家吃点便饭再出发。    原以为对方客套一番便起身告辞。可她忘了对方是谁。他巴巴的这个时辰来,可不就为了吃上这么一顿饭么。    虽说这顺星一事须得一大早去为好。可任平生为了避开拥挤的人潮,找清净的地方,向来去得都比较晚。所以在时间上也没太大的讲头。    今日何况又是冲着她来的,哪里还会的推脱之意。便丝毫没有半分客气地,高高兴兴地应承下来了。    端木晨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留下任平生独自地房内喝茶,自己转身去了小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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