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肃那边,之所以年未过完,便急不可耐地挑起战事,也是仗着自己军功卓著,想要趁热打铁,再立新功,好让父皇对他亲眼有嘉。 一直以来,他对于老三木清风能坐上太子之位心有不甘。在他心中,老三既不能平息内乱,又不能披挂上阵,只敢在背后搞些小动作。若不是有个当宰辅的舅父和当皇后的娘,他根本一无是处。 如今,父皇年迈,处理起国事来,已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若他这时候再不争一争,这天下,就拱手让给老三那个文弱书生了。 此时,他若是要在军功之上再立新功,自然是打退华襄的任家军,再树一树自己的威风才是上佳。 翼戎素来崇武,几个附属的岛国也都是凭着赫赫战功攻下来的。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比得上实打实的军功来得硬。 如今任简璋返京,候润民与任平生内斗,又适逢春节。算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到时候要么剿灭几万敌军,要么拿下几个城池,这太子之位,即使自己不争,只怕木清风也坐不稳了。 木清肃得令去袭击华襄,着实让木清风急不可耐。眼看自己四弟咄咄逼人、盛气凌人。反观自己虽说处事四平八稳,虽无大错,但也无大功。他虽礼贤下士、勤政爱民,但这些功劳在群臣和父皇的眼里是理所应当。未免让他觉得气闷。 本想布个局在新年里毒杀掉任平生和候润民能掰回一局,作为新年大礼奉上,重新获得父皇的亲睐和民众的拥戴。 可没想到计策失败,他白白损失了两个经营多年的据点,还成功点燃了任平生的怒火,在任平生接下来的清扫中,自己这些年布控的网络,又被姓任的清除掉了不少。 在接连的失败下,他好容易才安插进去的人只得狼狈撤出潮方城,他气得一时失手,还错杀了最心爱的姬妾玉霜,接下来,他内忧外患,既要提防任平生的报复,又要防着来自老四、老六的步步紧逼。 这个年,过得让身为太子的木清风同是憋气不已,他失手之事败露后,老四老六还在父皇面前明嘲暗讽,笑他无能。父皇失望的眼神如利刃让他坐如针毡,而父皇对老四愈加看重和欣赏,也令他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手刃任平生,平息胸中怨气。 老四说得没错,他就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虽习得一些防身的功夫,可要真的上了战场,可能连任平生在哪儿都还没看清就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他不是个可以带兵上阵的武将。接下来,他要紧的,不是任平生,而是如何争取更多的支持,在朝堂之上能与老四老六抗衡。 眼看着老四如今带兵上阵与华襄开战,若是老四战胜而归,自己便再无退路。心急之下的他在家思虑了几日,他决定亲自去找一找老五——木清逸。 老五可是父皇曾经最疼爱的儿子,他若是能将父皇心尖上的这个儿子游说到自己麾下,一解父皇心结,让众臣看到自己的仁厚,帮助兄弟浪子回头。且能让这浪荡子能为自己效力,不失为一着好棋。或许,还能挫一挫老四的锐气,自己的太子之位,不能就这样轻易丢掉。 于是,木清风趁着年节下,便备了重礼,亲自上门去见五弟木清逸了。 其实五皇子自十五岁起,出宫建府这么些年,他们这些兄弟几乎都没人踏过他宅邸的门槛。不是他这个弟弟不欢迎不接待,而是他们生怕沾上了这个浪荡子,害得自己名声不好听,所以一方面几个哥哥都派人暗中盯着他,生怕他背后搞什么小动作。而另一方面却又不屑与他为伍,背地里总用一些难听的词取笑辱骂这个无能的弟弟。 若不是如今他走投无路,想为自己增加一些砝码,他也不会在大正月里屈尊到这个荒/淫/无/度的五弟府里来劝说他,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可等到来了五皇子府,亲自见了这个弟弟荒唐淫/乱/奢/靡的生活,他才知道自己此前的想法真是太天真,竟然想感化他,说服他浪子回头。他真是低估了这个弟弟堕落的程度,也彻底地死了自己这条心。 以前对五弟荒/淫的生活虽有所耳闻,可听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则是另一回事。 这日,他到五皇子府时,乃近午时,可府中管家将他迎过花厅后,面露尴尬地禀报:五王爷还未起身。 他又足足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五弟才让管家将他带到“春霄阁”用午膳。 饶是见过奢靡荒淫场面的他,也不禁为自己五弟的奢靡大为咋舌。 所谓“春霄阁”乃是建在府中荷塘上的一处气势磅礴,工程浩大,所费奢靡的水榭。 此水榭一部分架在岸上,一部分伸入水中。平台跨水部分以梁、柱凌空架设于水面。 平台临水处围绕着低矮的汉白玉雕花栏杆,间或着鹅颈椅供坐憩凭依。 平台中间建有一小楼,小楼面水一侧为了便于观景,用了落地门窗,开敞通透。既可在室内观景,也可移步到平台上游憩眺望。 顺着抄手游廊进了水榭,方知内里别有洞天。在水榭的另一面则是个设计精巧的内室。 要说这年节下虽然已开了春,可毕竟是立于水面上,何况水榭建得主竖敞亮,前廊后厦,水盘承露,湖面微风过处,还是有些微凉。 木清风不知这个弟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了此处水榭,也不多说,只管叫管家在前面带路。 这游廊在远处看去,觉察不出它的妙处,只看见平桥贴近水面。 待到双足踏上去,才惊觉此桥轻盈质朴。桥下的水面虽说是个简单的湖,可湖也有湖的妙处,在长长的游廊间,水面竟有宽广湍急和狭窄平缓之分。平桥贴着水面,水陆高差相近处,有凌波信步亲切之感,脚下之水清澈明净,廊桥倒影掩映其中,其轮廓高低起伏,一步一景,一步一变化。着实是个极妙之处。 沿前廊进了后厦,木清风原本会以为水榭之中会有些凉意。 可进了内室才发现,他着实小看了这个弟弟在衣食住行上所花费的功夫。 内室所有的门窗全用同色锦缎中夹绒,做了隔扇挡了外间的风。 又有白灰垩泥巨型火炉,加外铜架,用木制炉圈围着,置于四角。所以木清风刚一进屋,便有融融的暖意袭来。 管家在内室门口请他更衣入内,他看了看有纱幔垂挡的内室,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暖洋洋的气息扑面而来,自己身着厚重的衣服,想必进屋以后,也是耐不住里面的温度的。便听管家言,解了外袍,迈步进屋。 一进屋,室内一群身着极薄轻衫的女子露着胳膊大腿晃得他眼花,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室内的陈设,便被这些女子晃得有些不敢睁眼,堂堂一个太子,竟被这样的场景震慑得呆立在那里,面色尴尬不已。 虽说他贵为太子,府中自然也是姬妾众多,可白日宣淫,而且还是同时与这么多女子……饶是他见过识广,也不免有些接受不了。 见他呆愣在门口,女人堆中走出一个面容清秀又带着些邪气的男子,中衣半掩,露着半个胸/膛,裤/子也松垮垮地吊在腰上,从女人堆里推开众人,起身过来拉他。 这醉醺醺的男人不是他的五弟还能是谁? 要说容貌,这几个兄弟姐妹里,就数木清逸长得最好看,要不然,他的母妃也不会宠冠后宫。要不然,他们的父皇每每训斥他,都看在他那张与其母肖似的那张脸之后,又一言不发,挥手让他离开,任其如何荒唐也舍不得斥责于他。 而如今的他,头发微乱,衣衫不整,双目迷离,双颊微红,一身酒气,众女围绕,纸醉金迷至斯……看上去,似乎宿醉未醒,又接着纸醉金迷…… 木清风顺着他的指引找了个位置坐下。环顾四周,除了眼前的酒菜佳肴之外,内室里还有一张足以睡下十来个人的巨榻,而榻上,似乎还有女子在酣睡…… 这……这! 这简直太荒唐! 他有些呆不下去,清了清嗓子,想说什么,可他想说的话,终究在一群群妖/冶女子的笑声中被淹没。他只好站起身来,转身欲离开,木清逸觉察到他的羞愤,忙嬉皮笑脸地来拉他:“三哥莫恼、莫恼。我这府里,多年来未有人踏入,府里的人都没什么规矩,被我宠坏了。我这就把她们赶走。” 语罢,击掌三声,众女子嘟嘟囔囔的不愿离开,揪着他的衣衫又是亲吻又是撒娇,有的还将手伸进他的中衣里去……好一个难舍难分。 他一边口含红唇,一边在这些女人的胸/上、屁/股上肆无忌惮地/揉/捏,弄得这群妖气冲天的女人娇/喘/吁吁,欲/罢不能。气得木清风差点又要拂袖而去。 他见木清风果真恼了,便哄着这些女人由管家带着她们,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床上酣睡那名女子被人唤醒,从床上起身时,身上竟未着寸/缕!此女毫不知耻,竟还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大喇喇地展露身体,慢慢披衣,一副好梦被惊,满脸不悦,慵懒乏力的样子。而她身上猩红刺目的痕迹无一不显露着昨夜的恩/爱疯狂。 木清风在这群莺莺燕燕、娇笑巧兮的娇/嗔之中,只得闭了双眼养神。心中只余二字“荒唐!” 好容易把这些女子弄走,小厮们又换上了新的酒菜,兄弟二人便吃吃喝喝起来。 看着这个五弟如此模样,其实木清风心早就冷了。这样一个早已没了风骨的人,叫他从温柔乡中出来重新做人,认真做事……可能吗? 他都为自己此前的预想觉得荒唐!竟然还想着能劝说他浪子回头,帮自己做事。如今看来,他已是不报希望了。 木清逸见他三哥来了也不说来意,只坐下喝酒,便主动挑起话头:“三哥,我这温柔乡、销金窟素来名声不佳,其余兄弟皆因怕父皇责骂也都敬而远之,不肖与我为伍。三哥今日怎的有时间来我这儿喝酒?” 木清风憋了这么些时日,如今几杯酒一下肚,便很有倾诉之欲,况且他这个五弟向来不爱过问朝中之事,所以他说起来也无甚防备之心。如今虽说争取他支持自己有些难,但最好让他保持中立,日后也莫要投靠老四那边才是。这样一来,他便也不欲隐瞒,向木清逸吐起了苦水。 “唉,五弟你是享尽齐人之福,不知你三哥的苦处啊。”说着,自己先满饮了一杯,又自己倒上。 “你三哥这太子当得真是憋屈,唯有你我兄弟,幼时常结伴同去文华殿读书。如今愚兄进退两难之迹,思来想去,也唯有五弟你,可以一吐胸中不快。遂来此向五弟讨杯酒喝。” 木清逸呢,仍旧一副醉醺醺,没睡醒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把他说的“兄弟情深”的话听进心里。只笑着举杯相邀道:“三哥若是想来,随时恭迎大驾。我这里,别的东西没有,要说美酒和佳人……呵呵呵……要多少,有多少。三哥尽管来!” 他又向木清风挑挑眉道:“三哥方才都见着我那些姬妾了,都是新近刚收的,有的还没用过。三哥跟我切莫客套,有看上的吗?只要三哥开口,看上了哪个就带走。呃……”话说一半,止不住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又道:“不,全部带走,全部送给三哥,如何?” 木清风见套近乎对他没用,于是继续道:“五弟切莫调侃我,我哪有五弟这样的好福气。” “这些日子,四弟陆续收复了毕蒙、屹回几个部族,对外战功赫赫。对内,他又有六弟的鼎力相助。如此一来,反观我这个太子之位,是徒有虚名,坐得窝囊啊!” 木清风一边喝酒,一边唉声叹气,一边不忘用眼角偷瞄木清逸的表情。 可惜,木清逸那张俊美得令女人疯狂的脸上,除了纵/欲过度、酒/色蛀空的麻木和混沌之外,他看不出任何一丁点的野心。 看来,今天是白来了! 木清逸听他絮叨了一通朝中之事,便觉头痛:“唉唉唉……三哥既是来与我喝酒的,那些事咱们兄弟俩就别提。没得扫了喝酒的兴致。” “五弟,难道你真的准备就这样过一辈子,未想过建功立业做出一番成就来吗?”木清风见旁敲侧击不管用,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五弟若是愿意遣散掉府中这些莺莺燕燕,重振旗鼓。父皇必定倍感欣慰。而我也求贤若渴,希望五弟能助我一臂之力,你我兄弟二人重振我翼戎辉煌。不知五弟意下如何?” 木清风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双眼紧盯着木清逸,他多么希望自己的一番话能让他三思。 可木清逸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噗”的一声把刚倒进嘴里的酒水喷了出来,还把自己呛着了。 好一番捶胸顿足之后,一口气才顺过来。看得木清风气结不已。 “三哥喂,你可真是吓着我,也太抬举我了。求贤若渴?你说我是贤?哎呀呀,我是谁啊?我可是风流倜傥,一掷千金,不要功名利禄要美酒佳人的五王爷啊!我若是像你说的那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还是五王爷吗?” 他又为自己倒满了美酒晃着酒杯说:“我们翼戎不缺太子,不缺王爷,不缺能人志士。可风流场中令美人欲罢不能的多情王爷,却只有我一个。你劝我这样那样的,我若真听了你的话,你可知有多少美人要心碎一地么?” “你……你怎的如此荒唐!难道儿时我们读的圣贤书你都忘了么?好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当为立足之本。你这成日里醉在石榴裙下,枕玉臂,尝朱唇,荒淫无度,可想过将来?” “三哥此言诧矣,每日有玉臂可枕,有朱唇可尝,还有如斯美景佳酿。我为何还要想以后?况且,我哥哥你——是太子,我弟弟是王爷,我也是王爷。呵呵呵……将来三哥继承了大统,想来也不会短了我这一口吃食。” 他嘻笑着又说:“再说了,江山有你们去操心,美人就交给我帮你们守着,这不是正好么?不然,浪费了这良辰美景,太可惜!太可惜啊!” 木清风见劝说不动他,也不再浪费口舌:“五弟的意思我明白了,看来,你是不愿意出来帮我了。那若是他日四弟、六弟也来争取你的支持呢?” “嗨,三哥说哪里的话。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我在乎的不过是这辈子能呆在我的府中,与我的这些红颜知己渡过一生,平生再无憾事。至于朝堂之事,父皇早已不寄希望于我,四哥、六弟又怎会看得上我。我今日回绝了三哥的好意,他日便是有人上门,我也是同样回绝的。 若是你们要问我什么水沏出来的茶好喝,什么曲酿出来的酒好喝,什么女人的滋味才是最美味……这些风雅之事,我是行家。可你们若是要来问我治国平天下的学问,就是让我编,我也是编不出来的。” “ 再说了,若不是三哥今日到访,我都还未起身。像你们那般,大清早天都没亮便要入朝议事,你觉得我能起得来?能受那个苦?见天起早贪黑,我又不缺吃少穿,何故要去吃那个苦,遭那个罪呢?” “三哥啊,不是五弟说你,我劝你还是及时行乐吧。如今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整日里为了将来的事殚精竭虑,来不及享受当下的美好。可惜,可惜了!” 木清风见他摇头晃脑地又开始胡说八道,那些驭/女心经他是听得不/堪入耳。只得谎称府中有事,改日再见,匆匆离去。 他自是不知道,在他走后,木清逸一扫之前的颓废之状,双眼中原本的那一抹迷离当然是伪装出来的。此时的他,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浪荡子的样子。 只见他腕一抖,原本拿在手中的一支筷著射向屋顶,须臾间,便从房梁上飞身下来一个暗卫伏身于他身前。他嘱咐了对方一些话,那暗卫记在心中,纵身一跃,上了房梁,倾刻间便无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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