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里大把大把撒着银子的秦遇,眼里像一条放着绿光的狼。他的银子可不是白花的,他要名,可他更的是利! 在夜方城,他可以靠着杨知府,靠着林芸香。来了京都,他靠谁?谁都不会让他靠。虽说捧上了徐贵妃的脚后跟儿,可他人微言轻,没点儿实力,仅凭他卖点儿茶油,哪个贵妃又认得他?他必须擦点眼睛,给自己找几个靠得住的后山。这方面,他可是老手了。 每每宴席之时,他便有心地留意着座上那些贵妇,以他在花丛中偷香窃玉的经验来看,谁家夫人,谁家太太是极易得手的,谁的姨娘是最有手段的……从们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他只消一眼便知。 况且,他的宴席从不请对他无益的人。这些座中女子,谁的夫君当什么官,能帮他得到什么,他早已是倒背如流。 对于那些千金大小姐,他向来是彬彬有礼、谦和得当。自胡秀丽之后,他长了记性。这种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惹不起,也碰不得。一个不慎就得娶回家供着,脱不得身。而且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京都这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小官吏的女儿,他也自知高攀不上,招惹不起。若是真要惹到了不该惹的,前功尽弃,散尽家财不说,搞不好小命也要搭上。就算侥幸博得某个官吏庶出女儿的亲睐,对他的生意未必起到多大的作用。 可是,这些大小姐又是非请不可的,让她们见识了自己的风度,她们这些闺阁里的小姐,自会替他传播他的风雅、洒脱。他刚到京城,要靠她们不能言说的爱慕和仰慕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只有那些蠢蠢欲动的妇人才是他下手的对象。易勾/搭,安全还贴心。 这样的妇人,长期在后宅里,特别是那些上了点年纪的夫人、太太们。做丈夫的,早已不进她们的后院了,夜晚空虚寂寞的时候,心有不甘,却敌不过人老珠黄,已是旧日黄花。只得夜夜独守空闺,耐受这寒夜寂寞清冷。多年来循规蹈矩的礼教和规矩使得她们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而那压抑着的内心欲望若是撩拨起来,则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小觑不得。 这样的女人,若是步步为营,慢慢接近,待到结交久了,寻个好时机,结拜个干姐姐,或者是拜个干娘。慢慢的,借口多了,有机会亲近了,再表一表心迹,搂到怀里亲上两口,说上几句甜言蜜语,没几个人能禁得住他的诱惑。 只要时机合适,将好事一办。这隐秘的关系,没有别人知晓,只需三两次床弟间的欢愉下来,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疼起人来,比小姑娘知道深浅,主动就会迎上来要为你做点什么,你硬要推辞,她还不允。 以她们的地位和说一不二的当家风范,在自家老爷面前一引荐,说说好话。天大有事儿都能给你办成。 事成之后,还无需你孝敬,她们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花点儿针头线脑的小钱,买点儿漂亮的钗环一讨好,烘托气氛之后,重头戏不过是你在床/上卖点儿力,将她哄高兴了,什么好处都会记得你。根本不愁此前花出去的银子挣不回来。 花出去的是小钱,挣回来的都是真金白银。 而且她们会比你还要小心谨慎,脸面于她们比身家性命更为重要。所以更是不用担心有人四处宣扬,秘密便永远是秘密。不必担心她死缠烂打纠缠不清,更不用担心她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人前她是官太太,是府是说一不二的女主人,清心寡欲潜心向佛,人后如何放荡纵欲,那都只是秦遇一个人知道的事。 在这样的关系下,大家心照不宣,各取所需是最为牢靠隐秘而获利颇丰的完美协议。 秦遇从夜方城去了京城以后,便是用这样的方法为自己开山铺路,乘河搭桥。到京都后,年前年后加起来,也不过三五个月,便将自己的名号在京都打响。众女眷若是提起挥金如土,玉树临风、风流俊俏的“遇公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京中闺阁女子都秘传着他的画像,未得见过真人的,朝思暮想,得见过的,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对他大肆夸赞。 因着他的对象并不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所以愈发显得他行事磊落、礼数周全,对含羞带怯的女子视若无睹,使他这个人凭添了几许清雅出尘的味道。更令得京中不谙世事的小女子为之着迷,为了使“遇公子”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多逗留一下,使出浑身解数。 如此这般,挖空心思地想吸引他注意力的女子越来越多,而他则淡淡应和,礼貌回绝。声名一下子便远扬,结识了不少权贵。 正是由于他并不招惹闺阁女子,还处处以有家眷的人自居,处处表现出洁身自好,正人君子的模样。京中纨绔子弟见他并不与自己抢美人,也纷纷与之交好。这样一个表面上看起来不爱美人,又乐善好施、挥金如土的英俊男子,谁不喜欢呢?何况他处处谦卑谨慎,对京中的各府少爷都恭敬有礼,丝毫不逾越自己的本份。不多时,便为自己赢得了好名声,混迹在公子哥儿群中,进退得益。 未几,在他花丛老手的留意之下,便装作有意无意地在寺庙、商铺等地“邂逅”了几个身居高位的妇人,暗中示好,大献殷勤,表露心迹……之后,这些久居后宅,早已不复往日明媚的妇人,看到京中女子为之着迷的英挺男儿独独钟情于自己,哪里还会去揣度他背后的阴谋和目的。早就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脑,陷入了他的温柔陷阱之中。 一来二去,陷在这样不伦的情爱关系之中,女人是最容易迷失本心的。哪怕对镜梳妆时,看着眼前的自己早已肌肤暗沉,松弛,身形也不窈窕。但是看到秦遇对她们露出一脸痴狂,将她伺候得通体舒坦以后,便抛开了所有的疑虑,真的便以为自己年华未老,风韵独存。听信了他吐露的所有情话,相信他只钟情自己一人,爱自己的温柔贴心,知冷知热,便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地扑上去,用自己的温存体贴抚平他思乡的心。 这些“姐姐”和“干娘”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多年未燃的爱火和激情一旦燃烧起来,那烈焰熊熊腾起,爱怜之情,险些让周旋于几人之中的他有些招架不住。 她们也果真体贴,担心他在京中花销太大,体谅他年纪轻轻,家中丧父,四处奔波要撑起这样的家业,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他的恋爱中的女人,什么事都会为他做。于是不管硬的软的,都要求自家老爷为他广开方便之门,让他多挣钱,挣轻松的钱。 他在这些官员面前,扮演着晚辈的角色,低眉顺眼,处处恭敬顺从,加上家中夫人的大力推荐,这些官员在粗略了解他的情况下,对这样一个没有背景,不参与政治派系的纯生意人来说,自是有些好感的。 何况还是自己夫人的义子、义弟,多了这么一层关系,帮了他之后,夫人对于自己家老爷进了谁的屋,又纳了几个妾也宽容了许多,耳根子难得的清净之下,甚是觉得自己像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腔爱才之心,助了他一臂之力,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生意上的来往,于京中的官员不过一句话的事,他们也不屑于在这个时候敛那么点儿私财。他们更热衷于网罗门生,对于这样的商人,无非只是储备在自己的资料里,将来有需要时,自是会让他放血出资拿银子的。 秦遇屡屡得手之际,不由得为自己独辟蹊径的生财之道而沾沾自喜。看着那些同他一道上京,到处找门路而不得法,四处吃闭门羹,耗空了兜里的银子而一无所获的商人时,他不得不顾影自怜,夸自己绝顶聪明,誓做华襄国最大的皇商。 于是,在端木晨离开的第二年,秦遇也甚少留在夜方城。他时常往返于夜方和京都之间,忙于生意,忙于搭建自己的关系网络,忙于应付他那些“好姐姐”好“干娘”。 不得不说,秦遇天生就适合做生意。聪敏、果决、嗅觉灵敏,有着一个生意人本应具备的一切优秀品质。只可惜,这些聪明都不是用在正道上,银子也不是挣得干净和无愧。 自秦遇接管家事这生短几年来,秦家所累积的财富早就在他爹的基础上翻了好几翻。胡家老爷在他的捎带之下,生意也一路扶摇直上,每每相见,一口一个“贤婿”,对自己先前送油坊的举措沾沾自喜,对先前阻挠送油坊的大夫人也一口一个“妇人之见”,整日里数着银子,念秦遇的好,恨只恨秦遇只是自己的女婿,不是自己的亲儿! 若是纵观秦遇这一路行来一步步的成功轨迹,和他苦心经营的“关系网络”,不得不惊叹他的步步为营。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门路的小生意人,一点点向上爬,为自己找了一个又一个靠山,一步步达成所愿。 如今,赚钱已经是他唯一的爱好。每当一大笔银子记载入册的时候,他都会在内心就会产生一种无可替代的满足感。 他自小生活在汤池村,小时候虽然生活拮据些,可是还算无忧无虑。后来大一些了,他爹想送他去读书,可念了几年,略能假装附属风雅已是他的极限。他志不在此,所以也从未想去考取过什么功名,便跟着他爹学做买卖。 那时候,他爹的生意才刚起步,略有起色。那时的他们在那些大富商面前还算不得什么,四处碰壁,遭人白眼的事并不稀奇。 他自小见多了白眼,见多了趋炎附势,逢高踩低的人,自然将银子、金钱等黄白之物看得格外重。他这样的观念在他爹去世后则越来越根深蒂固。 如今端木晨离他远去,他无非也是觉得自己不够成功,钱还不够多。等到有一天,他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金银珠宝像大山一样倾倒在端木晨面前时,他不相信她还会不为所动。 他坚信,待到那时,他所做过的一切都是应该被原谅,应该被歌颂,被崇拜的。 正是在这样畸形的金钱观下,曾经质朴的秦遇越走越远。他誓要令端木一家人折服在他的巨额财富之下,就像他当年对那个将他父子二人赶出门的黄老爷说的:“将来有一天,我要用银子砸得你无话可说。” 他始终记得拒绝与他爹做生意的黄老板当时蔑视的眼神和嘲弄的语气对他说的话:“小子,别狂妄,别说银子,你要是能用铜子儿来把我砸死,我都算你赢,我等着你呢!没脑子的穷酸,还想学人家做生意,我呸!生意也是阿猫阿狗都能学会的?!” 他始终记得他一脸横肉的那张脸上癫狂的笑,还有墙角不停狂吠的那几只狗对他们的轻视。 他忍耐着想要去寻端木晨的心,他相信,等他成为巨富,她一定就会重新归来。 如今的秦遇便是怀着这样的心思、这样的行事作风在疯狂敛财。端木晨于他而言,早已不是他自己认为的“爱”了。而是成为他心中一个“执念”,一个“心魔”。他要的,不再是端木晨爱他,而是屈服他,认同他。 被一切魔障遮住了双眼的他,早已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他要的,不过是“得到”罢了。 如此一来,端木斐寻不见秦遇,又不能再去秦府,退婚之事便一再耽搁下来。如今秦遇财富的增长速度是他咋舌的,他想不到这样一个曾经寡言少语,一害羞就脸红的小少年曾几何时成了手段了得的本城富豪。 他默默等待着,期望在他回城以后能见上一面,在他的好生劝说下,秦遇能念及旧情,看在他的薄面上,了结这桩早已不般配的旧事。可是最后,他还是未能如愿,每每得知他回城,端木斐几次去堵他的马车均无果。秦遇知道端木晨未归,便压根儿不与端木斐见面。只是命人捎信给他,表白自己对端木晨的一腔真情,发誓定要将正室之位虚悬等候,绝不退婚,每每随信便将为数不少的礼品堆在小屋门口,来人均是放下就走,根本不等他拒绝。 于是这事便也只能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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