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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管家自接到这表小姐后,便忙着将她安置下来。听她一口一句表哥,字字句句都在打探将军的私事,老管家再迟钝也听出她话里的急迫和倾慕。心下暗道“不好”。这刘家表小姐虽说年纪不大,可是在后宅的勾心斗角里长起来的,若她要是向端木姑娘发难,后者必无还手之力。看来此事还要速报将军知晓才是。    管家领着她穿过花厅往后院行去。燕灵一面东张西望,一面问管家她表哥住在何处。管家只得一一指给她看。她见管家带她走的方向离表哥的住所有些远,便不依了,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表哥在府中的日子素来便不多,若是住得远了,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面,她来这南疆本就提防着她爹什么时候会派人把她抓回去,她的时间是很紧迫的,越早拿下表哥越好,可不能住在一个离他那么远的地方自生自灭。便撩了挑子不走了,说是要自己挑住处。    不等管家开口,便一头子朝任平生的穿林院那边跑过去。管家心中暗道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离穿林院最近的,只有端木晨住的抚梅苑离得最近。这表小姐若是一头子冲进去,不知道会闹出个什么事来。原本还想着将表小姐安顿下来再派人去军中回禀将军,看来此事不能耽搁了。一边命人速去军中,一边去追那跑远的表小姐。    果不其然,刘燕灵跑近穿林院时,抬头便见不远处一个院落被紫红色的三角梅包裹着,远远看去,一团紫红色的云朵将小院掩映其中,甚是好看,如人间仙境一般,便大喇喇地唤着管家道:“管家伯伯,这里好漂亮,没想到这冷冰冰的将军府还有这样一个好去处,我就住这里了,你命人给我布置出来。我就喜欢这里,离表哥的住处也近,方便我照顾他。”说完不顾管家跑得气喘吁吁就要往里冲。    管家吓得腿软,忙冲上前去拦住了她道:“表小姐使不得,使不得。这……这抚梅院已有人住下了。”    “有人?谁啊?叫他搬出来让予我便是。”她素来在家娇养着,颐气指使惯了,也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这……这恐怕……恐怕不成啊,表小姐且随我来,老奴给小姐重新布置一处院落,保证小姐喜欢,可好?”老管家腆着脸陪笑,只盼能把她糊弄过去,不要再肖想这个院子。    可这刘燕灵自是不依的,拽着管家的袖子就开始撒娇,鼻子哼哼着就是要住这里。管家看瞒不过,只得如实告知:“表小姐,这院子里住着端木姑娘,是我府上的贵客。院内的花儿草儿一应陈设均是将军亲自督促让人备下的。就连这“抚梅苑”三个字都是将军亲笔所提,断没有让端木姑娘搬出来的道理啊。若是将军知道了……”管家适时地停住了话头,让她自己去猜想。    这刘燕灵年岁虽不大,可在后宅见多识广,一听管家如此说,心中警铃大作。她原本想着,她最大的阻力不过是表哥的不近女色,却未曾想这府内已经住进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便心打探她的来历。    管家也是惯会来事的,见她松动了些,不再想着往里冲,便引着她往穿林院后面的听松苑走去,边走边道:“这端木姑娘可是我们任府的大恩人,前些日子将军染上时疫,差点救不回来,全靠了端木大夫妙手仁心。她先后还救了我们任府的好几条人命呢!我们寻方城二爷的妻小都是她救回来的,还有一回将军眼睛受了伤,也都是她的功劳呢。”    “哦……”听到这里,她道:“原来是个大夫啊。她怎的住到了院子里?不去行医了么?”    “这……”管家嘶了嘶,想到索性断了这表小姐的念想,告诉她端木姑娘和将军的事,免得她总打将军的主意。虽说才刚接触了不长的时间,老管家是极不喜这表小姐跋扈张扬的个性。为了端木晨,得罪个表小姐也无甚关系,毕竟将军喜欢的是端木姑娘,若是喜欢这表小姐,早就喜结连理了,不等她自己投怀送抱。便清了清嗓子道:“这端木姑娘可是我们将军心尖儿上的人,听将军说,来年便同端木姑娘回乡,亲自去府上提亲,我们将军府明年便有喜事临门。表小姐若是能在府上呆到那个时候,定能为将军娶到这样的夫人而感到高兴的。”    “哼!你这老奴才,混说什么呢!”她终是个小姑娘,脸上挂不住事,一张俏脸立马就拉了下来“我道是个什么来头,原不过是私相授受。连父母都未知会,我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号人住在这府里呢。”    她听到管家说那女子里她表哥心尖儿上的人,恼得脸都胀红了,顺了顺气又接着道:“她一个姑娘家,还未过门,便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这将军府内,还离表哥的院子那么近。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待我先安置下来,去会一会她。我那表哥一世英明,可别因为个狐媚子迷了心窍。”说完一甩手,走到管家的前头去了,还咋咋呼呼地叫管家:“你可得给我安排个离表哥近点儿的院子,我就要看看这个什么大夫是如何勾引我表哥的!到时候,等我回京都,就去回了我姑母,看她怎么嫁进这将军府。”    “完了完了。来了个搅局的,连京都的老夫人都抬出来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让这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将军苦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了可心的人儿知冷知热地照顾着,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管家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不露半点厌恶,只恭恭敬敬地将她带到听松苑去安置下不提。    那厢身处大营的任平生见府内有人来报,心里不免一紧,以为是端木晨出了什么事,忙命传进来问话。听完来人回禀,眉头都揪成了一团。    这个小表妹他是知道的,从小娇生惯养,得她母亲和奶奶宠着,有些恣意妄为。如今一个女孩子竟然跑到他这里来逃婚。每年上京述职去府上探望舅父母时,这小丫头均步不离地缠着他,那点小女儿的心思他哪有看不透的道理,只是对于这种深宅大院的娇小姐,委实喜欢不起来。如今这人已经进了府,自是不能立马就赶出去的,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端木晨没与这种千金小姐打过交道,想必不是她的对手,若她在端木晨面前混说什么,让她多了心,才是最麻烦的。如今二人蜜里调油,好得两个人似一个人似的,哪里还容得下第三个人来横插一脚,只有尽早写信给舅父知会他以后,派人将她送回京都才是。    思及此,他也不敢再耽搁,忙叫人将参将和监军通传进帐议事。    近些日子翼戎内部不甚太平,他们的天赐皇在疫病爆发中也身染疟疾,好在南疆供给药方以后,很快便好了,可毕竟年事已高,还是落下了病根。今年气候不太好,都进了六月,早晚温差还是大,气候多变,听说天赐皇近日身子又不爽利了。    这些日子因为木清逸活跃在朝堂上,引来了许多人的侧日。特别是连着两次木清逸都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原本他该受到民众爱戴和拥护,可因失了龟背岛,又经那童谣一传唱,民心便不再向着他。这人嘛,向来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而舆论,又最是能够操控不知情民众的情绪的东西,几经撩拨,便弄得街头巷尾到处传言说他通敌。    对于这些传言和质疑,木清逸倒是坦然得很。他还是一贯无所谓的态度,依旧我行我素。    可朝中看不惯他的人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便在朝堂之上当着木清逸的面儿,将此事挑了出来,妄图在此事上大作文章,在木森然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自古天家无父子,什么父子情深、兄弟情浓的,放到桌面上来,都只是争权夺利,尔虞我诈。    听着朝臣你一言我一句地质疑他与任平生之间的关系,木清逸冷笑连连。这些人,疫症来临时,个个胆战心惊,生怕性命不保。推他出去时,嘴里抹了蜜一样,感激涕零,歌功颂德,差点没给他立长生牌位将他供起来。    一旦没了性命之忧,反扑起来,真是连“□□”都不如。还说什么“□□无情戏子无义”。其实最无情无义的,都衣着光鲜地站在这朝堂之上,义正词严。仿佛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刚直不阿了。    木清逸立在那当儿,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眼里的光芒,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以为他心虚无能,一时朝堂之上愈加激愤。殊不知,他要的便是在这个时候认清这些党羽的面容,捧着你的时候,未必是忠。落井下石之时,才真的是奸。    等他们一个个控诉完毕,他抬起头,仍旧是那副不着调儿的态度,也不先启禀他的父皇了,抬脚说朝那些质疑他的大臣走去,面朝他们站着问道:“诸位说了这么多,我听着都觉得像是真的,实在是有眉有眼,合情合情。不过,如今我只有一句话问诸位:若你们是任平生,会选我做交易么?”    “你会么?”  “你会么?”  “还有你……你……你……你们都会么?”    被他点到名字的大臣,都没想到这个张狂的五殿下竟然如此藐视圣上,藐视朝堂,竟会大摇大摆在朝堂之上指着他们的鼻子咭问。那细长白皙的指头都快戳到他们的鼻尖儿上了,可陛下却稳坐龙椅之上,不发一言,任由五殿下的无礼问责。一个个权臣在他的逼视之下,平日的伶牙俐齿也不见了。个个都张口结舌的,谁都没想到那双看似轻佻的一双桃花眼,在与自己对视时,位高权重的自己,竟会被他那双眼里迸出的利刃刺得愣在当场,不知道这个平素里状若癫狂的皇子,何时竟放出如此强大的气场。    面对他的咭问,个个都噤声不敢言。    问完了话的木清逸也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收放自如地马上敛了一身杀气。回过头,又是嘻皮笑脸,一脸受伤地对坐在龙椅上的父亲道:“父皇明鉴,我一无实权,二无封地,三无兵权,四无财权……我想通敌,也得有别人要的东西啊。”他睁着双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好像方才的无礼和狠利,只是他荒唐惯了的无心之举。任谁也是知道他是最不讲礼数,无拘无束,无法无天的人。谁会怪他呢?    他又侧过身,面对着那些朝臣问责道:“我还想再问问,若各位在座的都是任平生,你们想想,会与我交易些什么?我又能拿得出来什么?给他什么?银子么?我养活府里那些美人都紧紧巴巴,还嫌不够,纵是有,我那点儿银两,只怕他也看不上罢?你们说……你们大家都说说吧,我木清逸能给他什么?他若是要美人,我兴许还能分他些。若是旁的,我哪能拿得出来什么……”    他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蓄着一汪浅浅的泪,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的样子,弱不禁风,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实在是单薄得紧。    他回过头对杜恒嚷道:“杜将军,众所周知,你是宁远威大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我若说自己无辜,恐无人相信。请你来说说,此次,你是否与我寸步不离,我又见了任平生几次?情况如何?”    杜恒乍一下被点了名,抬头看了看宁远威,又抬头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只见宁远威默然使了个眼色,龙椅上的那位也出言道:“宁将军就说说罢。殿下此去,你可是寸步不离?”    “是!”杜恒自知躲不过,只得出列恭敬答道:“回陛下,此次臣的确与殿下寸步不离。殿下就寝,臣就宿在屏风之外,共处于一室中,护卫殿下,未敢有半分懈怠。夜间屡有刺客,二十日内,不下十拨。殿下能平安归来,实属不易。”    “此外,殿下与任平生拢共见面两次。一次是殿下闲逛之下,找上门去,恰巧碰见任平生出门,殿下还……还……”    “还什么?杜将军请直言。”木森然让他直言。    “殿下还出言……调戏了任将军的心爱之人……任平生……差点……差点,拔刀相向。险些……无法商谈国事……”杜恒越说越小声,毕竟这等不光彩的事,要当着人家的面向人家父亲告状,总是不太好罢了。    “嘶……”众人在下方听得一惊。这木清逸也是胆儿肥,任平生的人他都敢调戏。那个杀神,怎的没结果了他?!真是个祸害。    而木清逸要的便是杜恒如此说,你们不是派个武艺高强的杜恒给我吗?我这是物尽其用,而且此人还很是好用嘛!    “此后……此后任平生与殿下面谈时,臣及三十位金刀卫均在场。除国事外,未有半句旁的话。当晚商议完正事后,殿下……就去了……姹紫嫣红苑,临幸了头牌玲珑姑娘,臣就守在门外。任平生当晚离了榕方城,回了潮方城的将军府,未曾再有往来。此后,殿下仍旧……仍旧不收敛,常命人召花楼内的女子……一到夜间,刺客不断,臣也受了点儿伤。不过索性殿下无恙,臣也算不辱使命。”杜恒照实说完,恭身退了回去。    杜恒是宁远威的人,谁都知道。如今姓杜的说出这样一番话,那些传言看上去确实便不那么可信。再说了,他那白惨惨一张的面皮,走路都像抬不起脚一样,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还去调戏任平生的人,想想也是,谁能跟他沆瀣一气?再者说了,就算都是假的,他也总不能找人来杀自己吧?众人窃窃私语,不敢接话。要知道,如今质疑的话再一说出来,不单单是质疑木清逸,也是在质疑宁远威了。    宁远威也是气结。本想弄个杜恒盯着他,却没成想,在这个时候还帮了他一把。不过看到太子木清风一副吃瘪的样子,想来也不算太亏,他也作壁上观,不发一言。    “罢了罢了,我不过是浪子回头,想替父皇分一分忧罢了。”木清逸大加感慨道:“竟有人如此见不得我悔过,竟捏造如此失实的罪名栽赃于我。罢了……好在父皇安排下来的两桩事我也算是没给翼戎丢脸,纵是冒着一死做了回质子,好歹没折在那些刺客手里,能活着回来再见一见父皇,我已无悔。我做这些,无非是想让母妃安心,早入轮回罢了。当年母妃可死于斑疹伤寒,我未必就不会患一些怪病,我还是回府过我的快活日子罢了。”    木清逸越说越可怜,越说越恐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惶恐,战战兢兢道:“请父皇成全,允了儿臣仍像往常那般回府做个逍遥王爷吧,儿臣无能,没有太子的权谋胸襟和才干,将来太子定会不负父皇厚望,将我翼戎发扬光大的。儿臣……儿臣还是……”话没说完,自己先倒委屈得不行了。    一众大臣在殿上看了这么大一出戏,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是啊,他木清逸有什么?除了办成这两件事,陛下对他略略青眼有加之外,到如今,他连个封号、连个封地都没有。若不是三五不时地陛下还能想起他,多赏他些金银,只怕他边府里那些美人都养不活。    就他方才那一番哭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流言、那童谣,都定是有人见他锋芒毕露,造谣生事,编派他的。而要这样做的,举国上下,除了木清风,还会有谁呢?    木清风也不是个傻的。老五这一番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把他给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是啊。如今木清肃被禁,木清扬还小,宁远威的人也帮他喊冤,说来说去,如此诋毁木清逸的人,除了他木清风,还会有谁?    木清风这个太子当得越来越不顺心,早先也是被他母后逼上这个位置的。自小,他大哥就被当作一国储君培养。本就没他什么事。他乐乐活活地过到十七八岁了,大哥死了,赶鸭子上架似地,被母后一族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来。原本在他的筹谋经营之下,他虽不擅带兵打仗,但温文尔雅,贤名有余也有些一国储君的气场。    可当几个弟弟相继长大,斗争自然再也摆脱不了。他自知自己煞气不足,以至于在崇尚武力的翼戎并不能服众,但天助于他,上一战木清肃输得一败涂地,如今他只要想办法解决了半路杀出的木清逸便可高枕无忧。可没想到木清逸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府上、身边,竟然有那么多绝顶高手,不论是他派出去的人,还是花重金在江湖上聘请的杀手,均近不得他的身。不得已,他才出此下策,造谣惑众,毁了他的声誉。    可没想到,他竟然在殿上撕破脸皮喊冤不说,还□□裸把他顶了出来。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认罪说是他干的呀。    木清风的演技也不逊色,当即表现得比木清逸更惶恐地跪拜了下来:“父皇明鉴。此事定有蹊跷!如今五弟幡然悔悟,又接连表现出我皇家男儿应有的正气和勇气,这是我皇室大幸、翼戎之大幸!百姓之大幸!五弟甘冒生死之险,替我翼戎换来了药方药材,本就是功劳卓著。却不知是何人居心叵测,要离间我兄弟感情。在这当儿,若是有人诋毁五弟,众人自会想到是儿臣妒贤,容不下五弟!父皇!儿臣之心,日月可鉴,儿臣绝无此心,请父皇明察!”    听木清风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这时候中伤老五,摆明了不他做的吗?太子向来爱贤、向来贤德,怎会做如此之事?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太子又主动请缨下去彻查此事,说定要还五弟一个公道,也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木森然自是应允。按下此事不表。只重重赏赐了木清逸,心疼他这些日子受苦了,令他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木清风揽了这差事,一来是表明心迹,证明自己坦荡。二来,他光明正大插手此事,供他动手脚的地方就太多了,监守自盗向来是最容易得手的。方才一番言辞恳切的话,把自己也是摘了个干净。这下子,他要再给木清逸“查到”点“证据”也是极容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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