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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日头才刚升上来,敏哥儿便早早地起床,将门闩取下,门板一扇扇卸下来,然后打水洒扫门前的青砖地,再将医馆内的瓷罐、柜台、诊桌……擦拭得干干净净。    此时,零零星星的便有进门来朗声问道:“小哥,端木大夫可在?”    “在呢,在呢,您先候着,她用过早饭马上出来。”敏哥儿便会引着来人到长条凳上坐下。    这条凳有寻常的板凳三四条那么长,紧靠着墙壁放着,条凳的尽头有一间隔出来的诊室,诊室内便是端木晨的诊桌和一张简易的竹榻做的诊床。来看病的人会自觉地依次坐着等候,等端木晨出来,一看便知先后,便可逐一看病。这样一来,无人拥挤喧哗争先。    白芷会提一壶滚水出来,在大陶壶里投入一方小茶砖,又将沸水注进去。白芍适时地端了一竹篮子细陶挂釉的茶碗放在陶壶边,上面还盖了块细白棉布,招呼等候着的三两个人:“我家姑娘马上就来,诸位自己倒点茶水喝罢。”说完笑着点点头便和白芷回后院了。    端木晨用过早饭也不会耽搁,随即便出来给病患问诊。坐在条凳上的第一个大爷便起身进了诊室,隔着她的诊桌,相互问候一声,便坐下把手放在端木晨推过来的脉枕上,望闻问切、一问一答,便开始了她的忙碌。    看过病,方子便由敏哥儿接过去,在柜台处抓药、付钱。药怎么煎、怎么喝,有什么禁忌、或是要加什么药引,敏哥儿自是会仔细嘱咐,下一个看病的人又往前坐,如是这般,他们的日子便是这样一天天平静而忙碌的渡过着。    这一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白芍出去买菜了,白芷留在后院忙活。杨双还住在小偏院里,床头堆了许多书,有些是从端木晨那里借的,有的是白芍出门的时候买来送他的。大家都喜欢这个求知若渴的孩子,自小家里穷,他的书从来都是问先生借阅回来,抄写完了再还回去,如今床头上高高地堆了一摞属于自己的书,像是老鼠掉进了大米缸,觉得自己伤了脚,却因祸得福,有了这么多好书,高兴得直想蹦。每日里如饥似渴地学习,有不懂的就趁端木晨来看他的时候请教,长进很大。早已将脚上逐渐好转的伤痛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了下午,任平生事先并未知会任何人地突然回来了。回了潮方城后,哪儿也未去,径直就来了她的仁心堂。    这些日子两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留宿杨双母子,替他治伤的事,她倒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好在他来的时候杨母还未归,杨双又独自在房内看书,所以也并不知道来者何人。    这次任平生的归来像是心事重重,脸色并不虞。白芍上了茶和点心便到前院的诊室去告知端木晨了。    她一听说,便匆匆赶回来,担心着他那边必是生出了十分棘手的事。    果不其然,十来日未见的任平生神色上并不轻松。虽说见了她仍是很高兴的样子,可眉宇间总还有些愁绪。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体上无什么大碍,倒也不急着发问。只坐下来为他斟茶。自顾自地说起杨双母子的事来。    等她絮絮叨叨地说完她这院里发生的事,那边的任平生才长叹了一口气,将她拉到怀里,嗅着她领口脖子处的馨香,悠悠地说:“人都说我运筹帷幄,可我却算不到一个‘情’字。我竟不知,如今是否还要将这颗棋子用下去……”    他的事,若他不主动提,端木晨是断不会问的。毕竟一些机要的大事,她问了也帮不上忙。这会子,见他愿意开口说了,心下还想着劝慰一下他。可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她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而感慨,便发问起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嗯”了一声,开口道:“晨儿还记得当初翼戎太子年三十夜设局下毒一事么?”    “自是记得,怎么了?”    “我随后安插了个女子入了他府中,本想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可未料……”任平生也不隐瞒她,便将霓裳和木清风的事一一道与她听。    原来,这几日,木清风和霓裳的事已有了很大的进展。此前暗卫来报说,二人已宿在一处。木清风已以“嗅绿苑”为寝殿,和霓裳住到了一起。只是这事,除了府中信得过的人,其余没人知道。    说起他们二人之间的进展,还得从木清风对木清逸下手说起。    他先是散布了木清逸“通敌”一事,木清逸负气退出朝堂,不再过问国事。木清风在这一战之下又成为了权势的主心,他领命彻查谣言,又借机暗自散播谣言,如此之下,木清逸便“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的木清风又借着这个大家忙着捕风捉影的机会,命朝中太仆寺卿郭有常上书,说自己早年荒唐,外出时遇一农妇,与之欢好。次日因家中正室过于凶悍,未敢留下那女子。至使那女子流落在外,事隔十六年,正妻殁,方知那女子也于早年间因病辞世,而留有一女,流落在外。如今终于得见,欲向陛下请罪,将此女带回宗室,认祖归宗。    此时翼戎国内因皇子之争烽烟四起。国内又因飓风和瘟疫之大灾还未喘过气来。他上书这等小事自然不足为虑,根本引不起大家的注意。而且太仆寺卿说得好听,是个从三品的官职,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们木氏养马的家奴而已。说到底,郭有常这点小事和朝政之事毫不相干,所以也并未引起大家的过份在意。    再说,郭有常的老婆是东都城内出了名的悍妇。他在外头有女人有孩子不敢领回家,那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木森然假模假样的呵斥了几句,便以郭有常几十年兢兢业业于皇室有功,便不予追究其荒唐之事。还为了显其皇恩浩荡,给他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赐名为“璞兮”,意为怜惜她在外流落,未经雕琢之意。    郭有常领旨谢恩,散朝之后被一众朝臣无伤大雅的调笑了几句之后,这事便算揭过去了。之后,他大张旗鼓地把这个“女儿”迎了回家,认祖归宗,自是无人敢有异议。    而这个“女儿”,自然不是别人,而是木清风太子府里的“霓裳”。    木清风这次是动了真情,如他所说。他不要霓裳一辈子背负着一个“青楼女子”的骂名嫁入太子府。虽说他如今无法给她一个正妃的位置。但以太仆寺卿次女的身份,嫁到府里来作个侧妃,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为了这事,他还备了重礼去木清逸的府上堵他的口。毕竟当日近距离接触霓裳的就他们二人。日后与霓裳就算抬头不见,低头也会见到的,还是这个让他厌恶透顶的五弟。    两个人本就已剑拔弩张。在张皇后的运筹帷幄之下,先是造势“捧高”木清逸,后又给他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除了谣言,零星地又制造了一些所谓“通敌”的“罪证”一一列于朝堂之上,令木森然震怒之下。又有朝臣不失时机地将那换药方而丢失的“龟背岛”一事归罪于其身……    在这种情况之下,原本无异议的事再次被提及……加上那些捏造的“罪证”一经汇总,让木清逸从高处跌落,结结实实地背上了“败家子”“卖地求和”的通敌罪名。    这些日子里,并没有“实证”的木清逸自然是拒不认罪,回府小憩之余,自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负气之下,自然是主动退出朝堂,不再过问国事,回到府中,一副“深受打击”、“一蹶不振”的样子窝在他的府里,过着之前那种“颓废、荒唐、奢靡、骄奢淫逸”的日子。令张皇后和木清风深感快慰。    权力,便再一次高度集中在了木清风的手里。所以,也才使得他有空腾出手来安排郭有常认下这个“女儿”。    接下来,他只需要再安排一次“邂逅”,再假装不经意间的“惊鸿一瞥”,钟情于“璞兮”姑娘,再求上一旨,便可在立太子妃之后名正言顺地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据为已有。而这其中,最大的障碍,便是木清逸那张臭嘴了。所以,纵然是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再踏入五皇子府,为了霓裳,他都必须还要当面再“敲打敲打”这个不知深浅的五弟。    所以,当他到了五皇子府中时,木清逸自然是美女如云似霞,佳肴美酒如山如海地,陷在温柔乡中不能自拔。    脸上有着狰狞伤疤的管家再次引他入府之后,兄弟二人自是兄友弟恭,谦和友善,一同饮酒作乐,歌舞伎相伴。    一个说:“五弟,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另一个说:“还是三哥懂我。”    一个说:“五弟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是谁在背后栽赃陷害。”    另一个就说:“我相信三哥定会为我查清始末。”    酒过三巡,切入正题。木清逸也不藏着掖着,三分讨好,七分威仪地道:“五弟此前见过霓裳姑娘,却不知霓裳姑娘原是太仆寺卿郭大人流落在外的女儿吧?”    木清逸安然活到现在,靠的自然是演技。他一个翻身,惊得手中的酒都洒了大半出来,迷蒙着一双半醉的桃花眼:“什……什么……三哥说的是谁?”    “你没听错,就是先前在万芳楼以一舞名动东都城的霓裳姑娘,乃是郭大人之女啊。”    “哎呀呀……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这几日不上朝不出门,还真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呢。”木清逸故作惊讶。连连啧嘴,一副难以致信的样子。    木清风看不透他是真吃惊还是假吃惊。不过他的重点不在于此,便趁热打铁道:“五弟想必也知道,郭小姐一直留在我府中,眼下,我想寻个机会向郭大人求娶,纳为侧妃安置于我府中,不知五弟觉得……”    “甚好!甚好!前些日子才听说三哥要纳新的太子妃了,如今郭小姐的身份也择清了,本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我说嘛,那身段,那气度,那容貌,那……哈哈哈哈……”他说到霓裳的娇容时,注意到木清风的脸色变了一变,又转了话题接着说:“那明摆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如此一来,五弟要恭贺三哥了。”    木清风很满意他将话题这样转了过去,点了点头,又道:“此前,近距离见过郭小姐的人只你我二人,万芳楼的万嬷嬷早就不在了,今后能见到郭小姐的人,也只有五弟……”    “啊……懂了!”木清逸到此时,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大腿,又频频点头,好像一直以来,他都没明白木清风和他说起霓裳的真正意图一样:“三哥放心!难得三哥对霓……啊,不,郭小姐,对郭小姐如此有心。五弟定当成全。定当成全。”木清逸颠三倒四地说了几句,遥举酒杯示意,然后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接着道:“三哥放心,日后若是见了郭小姐,五弟定当以兄嫂之礼相待,断不会有半点僭越之意。自也会对当日之事守口如瓶。”    话说到这个份上,木清风是相当满意了。他不轻不重地又把话题折回到“通敌”一事上来:“五弟这些日子且在府中歇着,南疆一去,五弟受苦了,看着都轻减了不少。待我查明谣言从何而起,定会给五弟一个说法。”    木清逸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威胁。只笑着频频道谢。    看来他这个三哥对霓裳真是上了心了,为了让他不说出霓裳是青楼女子的事,还拿“通敌”之事来堵他的嘴。如今“通敌”一事说是让他去查,若木清风一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一日无法回到朝堂之上。仍将困在他的府中“休息”。虽说他并未像木清肃那样被圈禁责罚。但一国之君,对于谣言的恐慌,那是不可估量的。哪怕他不愿,但“作戏”也要做“全套”。到了这份上,他不可能自己哭着喊着要回到朝堂上,那就掉份了。他要他们洗清罪名,求他上朝,他才会堂堂正正地再次走进去。    兄弟两个又寒暄了几句,饮了个半醉,便愉快地分开了。    等他一走,木清逸也不闲着,召集了他信得过的几个人,开始了他的部署。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接下来,他不动则已,一动,必然也是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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