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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儿子受伤以后,剜心之痛已让她顾不上痛哭一场。如今见儿子康复有望,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医术高绝的女大夫,她再也忍耐不住,号啕大哭起来。这哭声里,有自责,有恐惧,有感激,有痛心疾首的伤感,有劫后余生庆幸……她的哭声在向所有人宣泄着一个母亲的脆弱和无助。敏哥儿也忍不住一同抽泣起来。    端木晨命白芷将她扶了起来,对她说:“大嫂,您先听我说,孩子的伤口如今已缝合起来,但是我尚不敢打包票说孩子就没事了。”    “我如今只是缝合了伤口,接着还要给他敷药包扎起来,只是让你先看看缝合的地方,让你先不必焦心。”    “嗯,嗯!”杨母听了她的话,也随着白芷的搀扶起了身,止住了哭泣,不住地点头称是。    她见她冷静了下来,便接下去说道:“最凶险的便是头三天,特别是今晚。由于孩子伤口太深,又失血过多,今晚极易发热惊厥,神志不清或是伤口剧痛。此前因刀刃锋利,他还尚在麻木之中,痛感并不十分明显,而如今缝合之后的第一晚,才是最痛最难忍耐之时。”    “况且伤口若是腐败溃烂……我也再无回天之力。”当她说到此处,杨母原本放了一半的心又再度揪了起来,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端木晨。    她便接着说:“你放心,我只是告诉你有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大夫也不是包治百病的。但是我会尽量让他伤口快快恢复,不让他伤口溃烂。接下来,我将留下孩子在此,你也留下来住在这里吧。孩子有我们的照料,伤口会好得快一些,这个样子,你也没办带他回去。而且想必你也无法照料他。孩子太虚弱了,需要好好的给他补补元气,才能让他尽快好起来。”    杨母一听,感激涕零,又要下跪。她身边的白芷扶着阻止了她,端木晨道:“大嫂不必如此,这本是我职责所在,今天我能与这孩子有这一桩医患之缘,也是缘分始然。你们就安心的住下,等孩子好些了再回去。诊金药费什么的,不急着给,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给我,我这医馆虽小,他的诊费还是承担得起的。”    她说完,便嘱咐白芍去将制药的那间小偏房收拾打扫出来,铺上干净的床褥,容留他们母子二人暂住。    那间小房间虽说逼仄了些,可胜在洁净。房屋内除了药物就是制药的器具,都是极干净的东西,平日里也是她们打扫得最勤的一间房。让他们去那里住,想必也是考虑到那里干净的缘故,这样他的脚伤便不容易溃烂,也会好得快些。    端木晨回身到帘子内,敏哥儿已经将调好的药膏厚厚地敷了一层在脚上,并用蒸笼上的棉布条将伤口包扎了起来。看着敏哥儿极细致极轻柔又妥帖的手法,端木晨深感欣慰,自己这个小徒弟心灵手巧,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给杨双外敷的药是她素来配好以备不时之需“金创膏”,对跌打损伤,特别是刀斧伤,血流不止有很好的疗效。是以雄土鳖四钱、胆南星五钱、血竭五钱、没药八钱、马钱子微炒后取九个、涩舌龙骨三钱、红花五钱、川羌活三钱、螃蟹骨三钱、当归三钱、净乳香一两、口防风五钱、白芷五钱、升麻五钱、菖蒲三钱、川芎四钱、山七三钱、麝香一钱。将上述药材研磨极细,将猪油、松香、黄蜡熬化,滤去滓,待到将冷时,加冰片和药末搅匀,冷却后瓷瓶贮存。能使伤口止痛、止血、不作脓,恢复极快。    她又给杨双开了一剂汤药,命白芷去煎来晾着,估摸着不多时他便会醒来。    又嘱咐她们再去做点饭菜,方才的饭菜早就凉透了,这屋内又是浓浓的血腥味,那些饭菜定是不能吃了。而且这母子俩从山上下来,必然是腹内空空。    孩子受此大创,失血颇多,接下来的几日,少不得要拿好药和好汤细细将养着。    敏哥儿包扎完,杨母便上前去守在竹榻前,一会儿摸摸儿子的额头,一会儿抓紧了儿子手,一会儿去亲亲儿子的脸,一会儿又替他拭去额上的汗……    端木晨看着这一幕,心中十分动容。屋内的几个人见此情此景也默默拭泪。环顾他们四个,白芷白芍都是孤儿出生,自小被遗弃,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敏哥儿在瘟疫中失去所有亲人,端木晨算是最好的,还有个相依为命的父亲,而他们都没有母亲的照拂,如今看着躺在榻上仍然昏睡的杨双,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羡慕。    白芷白芍干活都是极麻利的,不多会儿,房间替他们收拾好了,饭菜也备下了。白芷不仅给他熬好了药,还从水缸里捞了条鱼给他熬了碗鱼汤,等他醒了,吃点清粥喝点鱼汤,补补元气。    看着这一屋的人忙前忙后地为他们母子操劳,杨母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抹眼泪,一边念佛号,只说自己遇到了活菩萨,在这紧要关头救了他母子两条人命。只是苦于自己无以为报,只在心里默默记下她们的恩情。    其实对于这样的事,端木晨早就是做惯了,自小在夜方城中随父行医,分文不取,留宿家中的病人也是数不胜数。夜方城的民风淳朴,记了他们父女的恩情也默默回馈。院子里经常会出现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鸡鸭鱼蛋,在天不亮,他们未起床前就摆在院门前,那些,都是记着他们恩情的病患以自己的方式默默感激救命之恩。每每如此,拿着那些不留名馈赠的礼物,比收到银子还令人高兴。当你发自肺腑地去帮人、助人,收获到的,也是他人发自肺腑的感激,这种不期而至的温暖,总会伴随人的一生,温暖一个个春秋冬夏。并非是银钱所能衡量的。    杨双母子这晚便住了下来。一个时辰之后,杨双也醒了过来,这孩子也确实勇敢,对着母亲那双焦虑的眼神,故作轻松地说“不痛,不痛”。还坐起来喝了半碗粥和一碗鱼汤。对端木晨和院里的每一个人都笑脸相迎,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    可是,到了半夜,孩子果然高热不退,烧得昏昏沉沉的他嘴里直说糊话。这样大的伤,也难为他忍了这许久,直到烧糊涂了,才叫喊着痛。心痛得他母亲背过身去懊恼地撞着墙,结结实实地打了自己好几个嘴巴,责怪自己让儿子受了这么大的罪。    幸好端木晨早有准备,便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给他喝下去,又命敏哥和他母亲交替着替他冷敷降温。一晚上,院子里的人都没睡,一连灌了三回药。冷敷的井水也不知道换了几盆,直到天放亮,杨双的高热终于缓缓地降下去了。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老天爷果然还是心痛这对母子,没将这孩子的命索回去。    接下来的几日,伤口都极痛。偶尔还反复发热,只是再没了那晚那般凶险。内服的、外敷的药一直没断地养着,反复了几次,他终是挺过来,不再一到夜间就高热了。    只是恢复期的伤口着实痛得钻心,杨双这孩子又实在懂事得让人心痛。自始自终都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不说。还对所有人随时报以微笑,不忘礼节,如果不是端木晨眼尖,发现了床沿被他手指甲抠出来的一道长长的深坑的话,她会真的以为这孩子天生就是那种不知道疼痛的人。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他,是何等心性,为了不让母亲担忧,硬生生地扛下这剧痛,懂事得让人心疼。    三日过后,孩子的伤不再往外渗液了,已有了明显的好转。加上这几日里,汤汤水水喝下去不少,小孩子恢复能力本就快,眼看着伤口疼痛减轻,脸上也有了血色,精神也好多了。白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用端木晨额外嘱咐,她早起买菜自然就会买一些鸽子、老母鸡等滋补的回来,白芍便给他做。端木晨也将任平生给她的一些滋补的东西尽数拿出来,只要是对他有益的,一点儿也不吝啬地做给他吃。    看着这一院子的人都如此悉心照料,杨母也不再揪心于儿子的伤势。好几日未归了,她还是放心不下家里,便将孩子托付于他们,之后的几日,她便早出晚归,白天侍弄她家里的田地,晚上便回来仁心堂的小院,照顾儿子。每每归来时,总是不空手的拿一些自家种植的蔬果或是禽蛋。端木晨也并不推辞,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杨母见此,心中方才感觉到好受些。    她心知肚明,这样一场大病治下来,且莫说医治伤口用的那些药,就是留宿他们母子二人,还好吃好喝,益气补血的好东西将养着……这里面的花费,不是她能付得起的。这次若不是来了此处,根本无法想象双儿的脚会恶化到何种程度。所以,她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聊表心中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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