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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纠结她自然是不知道。只是好在,她那么听话。    比他刚认识她的时候,那么多刺,那么骄傲,那么固执的样子好了太多。她竟然没有多问,完全相信了他的说词,拖着有些无力的身体,独自去了普南岛。    终于将她送走之后,他召告军中,上书陛下,将军府张灯结采,喜气洋洋装饰一新,他亲率三千精兵敲锣打鼓地将月蓉母子从深山里接了回来。    他找到失散多年的妻儿一事在潮方城像个炮弹一样炸开来以后,特别是军中月蓉父亲的旧部,得知自己老将军的遗孤还在,将军的儿子还在,那简直比过年还要开心。整个潮方城四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恰巧又快到除夕了,应上上下下的请愿鼓动,他也不得不操办操办,一除将军府多年的晦气。所以在军中诸将的提议下,由将军府大宴宾客,狂欢七日七夜。    此次虽说要好好热闹热闹,但任平生深知他妻儿寻回一事,势必会引起翼戎凌后一派的愤怒,所以哪怕在喜庆之余,他还要分心进行军事部署,提防着翼戎趁他们庆贺之时以为有机可趁,前来偷袭。    如此繁琐之事堆叠之下,他无不多次庆幸已将端木晨送走,如若不然,他不知自己又如何再分出另一个自己来应对她的诘问和泪眼。    京中得了消息后,圣旨也在她们母子回府的同一日送达,念及李月蓉母子遭此大难,有勇有谋不畏强敌,忠勇可嘉,特诰封李月蓉为一品诰命,封其子任吟啸为忠勇候,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食邑五千户。    这七日,前院的热闹一直未曾停歇。    他们一家三口在后院,说不出的甜蜜幸福。    任平生除了最初两日去前院露个面,后来的这几日都呆在内院,哪怕什么也不做,只看着眼前的这对母子便觉得心满意足,比他打了一场大胜仗还要惬意许多。    任吟啸的世界陡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整天要干农活,要上山砍柴的穷小子,突然一下变成了大家口中的小候爷。住到了这气派奢华的将军府,有了辅国大将军的爹……    这一切,云里雾里将他绕得有些晕乎乎的。    他爹还给他安排了处新的院子。他那院子又大又整洁又漂亮,无数的奇珍古玩可供他消遣不说,还有两个侍卫和一个贴身的小厮照看他,若是出行,还有数名暗卫相随。    听他爹说,过几日还会请个大儒来教他读书习字。平素里还要早起跟着宋侍卫或者是他学功夫。    他对他爹的安排满意极了,这几日,他除了在爹娘身边侍奉,就在府里闲逛。这么漂亮的宅院,以前别说住了,就连见也没见过。实在太美!    他就像从糠箩里突然跳到米箩里的一只小老鼠,对哪里都好奇,对什么都感到新奇。连大山也没有迈出过的他如今走哪里都是仆从跟随,任谁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地下跪或是行礼尊他一声“小候爷”!这个长得有七分像他爹的孩子也在短时间成长了起来,举手投足也有些派头了,毕竟龙生龙凤生凤,任平生的儿子,纵然是在乡野里长大,一经调/教约束,气度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这日,他溜达到端木晨以前曾住过的“抚梅苑”,隔着院门看到了满院盛放的三角梅。虽说已是冬天,可这些三角梅并未完全凋谢,从辕门上看进去,院子里仿佛是另一个季节,春意盎然,美不胜收。    只是,这么美的院子却没人住。太可惜了些。    他当即命了随从小厮道:“这么了看的院子空着不是可惜了么?你去回了管家任伯,就说我要下这院儿了。我母亲素来也喜欢种些花花草草,乍一回府,我还怕母亲不习惯。这院子里的苗圃不错,十分适合母亲,我要为母亲在这里种上好些蔬果,让她在府里时也像在山里一样。”    小厮领命而去,小候爷不等管家来回话,便自顾自地推门而入。屋内属于端木晨的东西早就收拾起来了,可院子里种花草的工具倒是还在。小候爷也是做惯了这些活儿的人,三下两下就把那些他并不认识的,稀奇古怪的草药什么的都给拔来扔掉了。还将那块地翻了两次,等着什么时候向管家讨些种子来种上。    那些花儿他看着倒是喜气,想着留着它们晚些时候带母亲来看看。    管家任伯得了信赶来抚梅苑的时候,那些昔日将军和端木姑娘一起种下的药材早已被边根拔起被扔在一旁。小候爷是主子,主子要做什么,他自然是听命而为。如今这府里齐整整的一家人终是团聚了,是他一直以来盼着看到的。他在将军府呆了几十年,从老将军来南疆就带着他过来。如今夫人回来了,小候爷也回来,他也是感动得老泪纵横,直呼老天有眼。    可当他真的亲眼看到端木姑娘曾经住过的院子,不但保不住她曾住过的一丁点痕迹,就连她与将军一同种下的药草都活不下来,心里终归有些凄凄然。他无论如何望不了当初他急吼吼地去东街将端木晨寻来治将军眼疾的情形。也忘不了姑娘为了帮他去给他妻妹看病的事,还有在这府里的时候,谁有个三病两痛,都是到这抚梅苑里找端木姑娘……只是,她终归不是真正的夫人,造化弄人,也是命啊!    任伯收敛了那抹本不该有的惋惜和哀伤,将小候爷要了抚梅苑的消息回禀了将军。将军面上没有半点显露,只是点了点头,挥手叫他离开了。    其实,他看得出,将军心里也难受,为那些原本长势喜人的药草,也为了他和端木姑娘。可眼下的情形连将军都无法左右,何况是他一个老奴才呢?    至此以后,抚梅苑成了月蓉母子平素最喜欢打发时间的地方。南疆气候温暖适益,虽说是冬季,他们挑选了一些易活易种的菜蔬和果树种在院子里,不多日,也是生机盎然。    抚梅苑还是那个抚梅苑,三角梅也都还是那些三角梅。只是里在的主人变了,一切也都变了。    自从任平生和端木晨一同种下的药草被儿子拔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一步。有时候,回忆这个东西,让它存在心里最深的地方还是好很多,不去涉足,就不会想起,自然也就不会难过,少了愧疚。    --------------------    话说月蓉回府以后,大半个月的日子里,任平生就请了不下十位南疆三城十五镇小有名气的大夫来给她看病。    因着早些年产后不调,又受了重伤。继而在林子里风餐露、四处奔逃……好容易逃到红霞村被老两口收留,侥幸留得一条命在。可究竟还是伤了根本。这些年的月蓉身子一直不大好,除了记忆有些丧失之外,气血不足、血不归经,最严重的还是她患有头风之疾。    她的头疾源于“热郁”,是由诸邪久延不愈而化热所致。间或有痰火、风寒、风邪、受惊则会陡然病发。发病之时自颈以上,耳目口鼻眉棱之间均有麻痹不仁之感。两侧太阳穴及头顶最初时,会有跳痛感,继而很快转为针刺痛、灼痛、胀痛……最后头痛如裂。还伴有目眩、畏光、恶心、耳聋……一经发作,少则数个时辰,多则数日、数周不能闻声、不能见光、不能动弹。脑子里就像有个大油锅在煎炸她的脑仁儿一样。痛到最后,连□□之声都微不可闻。    月蓉刚回将军府的时候,许是车马劳顿和受了太多刺激。致使她夜不能寐,虚火太旺,所以发了一回病。好在这一次发病时日不长,任平生又及时找了大夫来看症,所以休息了几日之后就好些了。不过亲眼看到她受如此病症折磨,且一切病因均是因他当日疏忽所致,心里也如刀割般难受。    所有来给月蓉看病的大夫都说,夫人是脑子里积有瘀血,虽说淤血不多,没有过多影响脑部的其它功能,不过因为淤在脑中时日已久,又伤了根本,所以记忆很难全部恢复,而且头风之症相当顽固,没人敢打包票能治好。    来的大夫大多都是四诊之后(望闻问切),开了些汤药,说是时间拖得太久,只得慢慢将养,万不能受寒,不能受气、更不能受刺激,不然头风发作,头痛欲裂不能忍受不说,还可能使病情恶化。至于将来若想要恢复记忆,只能看个人造化。不仅如此,因着夫人这些年受的苦,掏空了身子,至使气血两虚,阳气不升。若是受激过度,脑中淤结之处再次出血,那便是堪堪有性命之忧。所以要化掉脑部瘀血,治好头发,不可操之过急,得慢慢先调养好身体,不急不怒平和顺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大夫大致都这么一说,弄得任平生更是紧张了三分,生怕他的月蓉遇到任何不高兴的事,使她旧疾复发,救治不过来,那他才更是罪不可赦了!    而月蓉自也是十分体贴地宽慰他,让他不必忧心。她的头风确实是有些年头了,每年受寒、体虚,或是劳累过度、受了惊吓和伤心难过之时,脑子里面确实痛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不过如今回了自己真正的家,她相信眼前这个原本就属于她的丈夫,定会护她母子周全,不会让她再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    何况,回府这些日子,燕窝鹿茸人参地养着,她觉得已经好了很多,她定会好好将养自己的身子,她还有好多好多的话同他说,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和他去做,她才舍不得这时候离他而去呢。    至于记忆不全这回事,大夫们估计与受了惊吓刺激有莫大的关系,只说让她在曾经熟悉的地方慢慢回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全部记起来了。    她脑子里到底有没有瘀血任平生自是不知道,不过她的记忆确实是在回府以后有逐渐复苏的迹象。    她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某样东西是放在何处的。哪个游廊拐过去是什么地方……    府里的一切在她的脑子里既陌生又熟悉。    特别是进了任平生的卧房,那熟悉的熏香气味,还有她曾经给他做的衣服、绣的纹饰……她都莫明地熟悉。    看着她的记忆一点点在恢复,他也喜不自胜。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除了她——端木晨。    一月之期还有七八日便到了。    将军府迎夫人回府及后续的七日长桌宴早已过去了好些天,街上对此事的议论也在慢慢的少下去,淡下去。    毕竟快要过年了。年关将至,每家每户都有要忙碌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将军府的热闹已告一段落,估摸着再过些时日,街面上就会消停许多。    任平生想着再给端木晨去封信,让她耐着性子再等等,或许,他可以找个什么借口,让她留在岛上过了年,开春以后再回来。毕竟从信上看,她还是很喜欢岛上的生活的。到那时……又再议吧。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些鸵鸟般地回避着他早就应该直面的这些事。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如何说出那些话。他就只有躲着她,不见她,也许……几次三番的伤了她的心之后,她就算听到这些消息,也没那么伤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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