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那许大人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知事,为何...”白昙见苏念扔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许家三代不出仕,你以为会随便找几个子弟就送进朝堂吗?”苏念道。 白昙似乎有点明白了,“娘娘您的意思是?” 苏念拿了一本奏折在手中轮着玩,反问,“许家入仕子弟四人,留京两人,外放两人,你知是为何?” 白昙诚实地摇摇头。 “长房嫡子许长泽性格谨慎,看问题鞭策入里,但沉默寡言,二房嫡子许长洛性子活跃,善于交际,却有些小糊涂,遇事喜欢大而化之,这两人正好互补。有他们在京中,许家即可以第一时间得知朝局变化,做出最适合的判断,又可以庇护外任的子弟。” “三房嫡子许长沐性格耿直,做事可以,左右逢源却不擅长,放在地方上正好合适,等过几年,许长泽等人在京中站稳了脚步,大可以将他接回来。二房次子许长源...” 饮了一口热茶,苏念继续道,“说好听点是交友广阔,兴趣广泛,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绿林豪侠,他都能与其搭上话。最爱的是花鸟虫鱼,聚众赌博之类的。好在这人聪明,又是那样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本质不坏,做事虽然不按常理出牌,但结果尚可接受。这样的性格,除非掌权,否则会活得很痛苦,让他去为一方之官最好不过。” “许家真是好算计!”白昙听完后确实大吃一惊,“不过,他们怎么能保证陛下不会看明白他们的安排后故意打击吗?” “许家男儿都不是吃素的,这样安排只是保证家族繁荣。”苏念顿了顿,笑道,“你仔细想想许家这几代的姻亲,一个世家大族,朝廷重臣都没有。” 白昙拍掌一笑,“我明白了,陛下登基不久,正是费力清理朝中党派之时,而许家哪边都不沾,正好为陛下所用!” 苏念给了她一个眼神,嘴角微扬,“聪明!” 白昙笑嘻嘻地接受了苏念的赞美,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又想起一件事,“所以娘娘您召许大人进宫是想问他关于刑部尚书的人选吗?” “其实朴一梅和蔡方舟都可以,赵谦一直犹而不定只是想要如何最大限度地使用这两人的能力。” 直呼皇上的名讳,放眼整个大周,也就苏念敢了。白昙笑着不接话,端着空茶杯躬身退了出去。 许长泽奉命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正好看见苏念靠在龙椅上,将双腿搭着书案,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吃着零嘴,奏折遮住了她整张脸,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听见脚步声,以为是白昙,“白昙,我想吃鸭脚。” 许长泽制止准备开口的白昙,轻咳了两声,跪下行礼,“臣许长泽参见皇后娘娘!” 低着头,即使看不见,也能想到苏念手忙脚乱收拾书案,打理仪容的样子,常年紧抿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眼角瞥见白昙的裙角来回走动,想来是在帮苏念转移胡作非为的证据。 “许大人平身。”声音带了一丝慌乱和心虚。 谢了恩,许长泽起身,见苏念已经一脸正色地端坐在龙椅上,手上规规矩矩地捧着一本奏折,书案上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苏念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没能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有些挫败地招呼白昙等人,“你们先下去吧!” 白昙应声带着人退出了门外。 “长...嗯,许大人,你觉得朴一梅和蔡方舟谁更合适刑部尚书之职?”苏念开门见山,这两人都是刑部侍郎,而且一样的正直清廉,抛开朴一梅的家世稍稍不如蔡方舟,其他的还真没什么差别。 就凭苏念刚差点叫错的称呼,许长泽决定先不去计较她礼仪上的错误,端正了态度与其讨论本不该他过问的政事,“娘娘觉得谁比较合适?” “我觉得吧!他们两个都差不多。”苏念习惯地抬起胳膊撑下巴,许长泽一个眼神扫过来,迅速将手放回该在的位置,保持端正的仪态,“而且还是一届的进士,朝堂上的支持者也势均力敌。” “娘娘可知皇上是何意?”许长泽问,人事任免之事本就不该苏念插手,更何况是在朴一梅和蔡方舟之间选择,不管选谁都会得罪人。 许长泽突然想到,皇上不会就是因为知道要得罪人,所以让苏念来做这个坏人? “赵谦么?”苏念又被瞪了,悻悻的改口,“皇上就是因为拿不定注意,才会丢给我。” “娘娘对朴大人和蔡大人有多少了解?”许长泽更加肯定了刚的想法,看向苏念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同情。 苏念端着的肩膀渐渐垮了,书案下的双腿也伸开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是太了解。” 说完觉得自己太不把这件事当回事了,连忙补充道,“我知道朴一梅有一个儿子,蔡方舟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您能知道点有用的东西吗?”许长泽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背着手道,“朴大人进六部观政开始便一直在刑部,当年南王案,刑部遭到牵连,一应人等几乎全都被贬官或者撤职,只有几个人幸免于难,朴大人便是其中之一。蔡大人则与其相反,他从一开始便选择了外放,五年前回京,先后在监察院、大理寺、吏部任职,三年前,陛下因科场舞弊案清理尚书省,将蔡大人调入了刑部。” 当年的科场舞弊案闹得沸沸扬扬,不仅仅是因为牵扯到尚书省右仆射和吏部尚书,更因为是万诞朝第一次科场舞弊案,赵谦尤其生气,下令严办。 薛成义在先帝一朝便任尚书省右仆射,家中庶子科场舞弊被发现,连带着牵扯出族人强占良田,欺压百姓,甚至查出薛成义当年的解元便是别人替考而来,赵谦一怒之下将其抄家流放。 苏念可以说比谁都清楚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因为当年与薛家庶子联合作弊被发现是吏部尚书的独子,娶的便是薛家的嫡女,还是她赐的婚。 以赵谦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性子,这件事肯定不止与薛家和吏部尚书,连带着整个尚书省都遭了秧,一大批臣子被撤被贬,朴一梅,蔡方舟等人都是那个时候真正开始得到重用的。 许长泽等了半天也没见苏念有反应,便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苏念想得太入神,被许长泽一声叫醒,撑着下巴道,“我在想当年赵谦清理六部的时候,没有把这两人放一块儿就好了!”就不会有今日的尴尬局面。 许长泽很想敲敲她的脑门,把她的思维拉回正轨,只可惜两人离得太远。 “当年蔡大人是前刑部尚书亲自提名入的刑部。”许长泽正好也是那一届科举入仕,对于当年的事知道得不少,再加上他在六部观政的时候,前刑部尚书还未贬官,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刑部关于当年的事情。 “这样啊!”苏念想了想,问,“如此说来,朴一梅要比蔡方舟更加合适?” 许长泽挑了挑眉,“为何?” 苏念言简意赅,“资历。” 朴一梅在刑部近十年,而蔡方舟各处打转,入刑部也不过三年的时间,而且,以朴一梅的资历,要不是有人压着,早可以升做尚书。 “娘娘可知当日朴大人向皇上推荐顾钧顾大人入刑部,结果皇上将顾大人放到了大理寺?”许长泽问。 苏念点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许长泽眸光暗了暗,怜惜地看着她,“朴大人与顾大人是故交,当年便是因为顾大人的力保,朴大人才免于南王案的牵连。” 见苏念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许长泽叹了口气,道,“皇上自登基以来便一力整理朝堂党派林立现象,而刑部与大理寺同是掌管刑事的地方。” 苏念目光一闪,笑道,“我明白了。” 当晚,苏念召了中书令于振海,尚书令宇文安,门下侍中盛如纶和吏部尚书史同阖入宫,第二日早朝,中书令当众公布了加盖凤印玉玺的圣旨,任命蔡方舟为刑部尚书,朴一梅提职外放。 圣旨一下,不管是支持蔡方舟的,还是支持朴一梅的都沉默了。对于支持蔡方舟的人来说,这个结果再好不过。而对于支持朴一梅的人来说,他们一直以资历压蔡方舟,刻意忽视朴一梅没有外任的经历。 根据本朝律例,凡任六部之首都得有外放的经历,当然也有例外,许家先祖便是一直在京,不仅做到了六部之首,还连任三朝尚书令。 但那毕竟是少数,而且朴一梅虽然外放,却是从从三品升到正三品,职位不降反升,与刑部尚书同一个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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