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工厂设备故障检修,谢礼宾随出勤的现场工人一道去了趟H市,一台RTO(*蓄热式氧化炉)环保设施发生了爆炸事故。 事故原因还要等消防书面落定。 周是安暂时能给到言晏的答复是,谢礼宾和一位现场同仁都被紧急送医。 “那头要联系家属,电话先打到我这里了,我要立刻启程飞H市,告诉你这个情况,是要你通知你母亲,你舅妈那边……” 周是安说他不敢贸然通知沐敏之。 “……”言晏微微红着眼睛,全然蒙了,有点跟不上周是安的顾虑。 “你小舅前几天跟我说过,你舅妈有身孕了,不到三个月,胎象也不算稳,这个时候,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险,言晏,先通知你母亲吧。” 言晏呆呆点头,握着手机,几次指纹解锁都没成功,拇指上全是冷汗。 * 周是安送言晏回谢冰慧住处,二人早没了之前不对付的不言不语,谢冰慧再一脸愁容的站在路边,等着会周是安一面,她作为长辈根本没多少疑虑去过问言晏怎么和周先生一道的。 电话里,言晏火急火燎,谢冰慧听得心惊肉跳。 眼下,再听周是安客观复述一遍,谢冰慧颔首拿定主意,“我随周先生一道过去。” “我也去!”言晏露肩的薄裙,站在风头里,瑟瑟之感。 “你收拾一下回去陪外婆,老太太还有你舅妈那儿半个字都不能说。”谢冰慧随即冲言晏一个唬脸。 “妈,真的不告诉舅妈嘛,如果小舅那边出……” “你少给我乌鸦嘴!”谢冰慧这一次脸色全青了,厉声呵斥,言晏即刻住了嘴。 言晏无奈看周是安一眼,对方全然不看她的神色。他单手落袋,去摸车门,意欲告辞的冷漠。 直到凌晨三点,言晏十来条的短信,才盼来了母亲的电话。 谢冰慧与周是安夜机即刻赶赴了H市的市立医院。 谢礼宾因为没在设备一线位置,左边躯干有严重挫伤及上臂骨折,再就外耳道局部烧伤、左耳听力略微受损,暂无生命大碍。 在听清这个情况后,言晏悬了一晚的心才缓缓要落定,毕竟小舅才三十又三的年纪,嘉嘉还那么小,外婆又年纪大了,舅妈怀了二胎,言晏作为一家人还是从周是安这个外人口里得知的消息。 这太多的牵绊,实在让言晏不敢想什么万一。 她压低着声音,冲电话那头的母亲,呼出口压抑一晚的气,庆幸没什么大碍。 可是母亲似乎没多少与言晏一样的感慨,只听她嗟叹一声,言晏才知道,己家的万幸可能是彼家的不幸。 出外勤检修的一线员工,卓景,S城仓县人,26岁,新婚,妻子刚刚怀孕,五官及上身躯干都有大部分地灼伤,事故发生,送医之前,卓景是整个人护在谢礼宾身上的。 如今对方已转到皮肤烧伤专科重症监护室。 言晏听后,先前的万幸喜悦横在心头,不上不下。 谢冰慧是个生意人,她不去掂量这般护主姿态的一个勇敢行为,到底值多少情意与金钱,而是替小舅在算这次有惊无险的背后需要承担多少损失。 摆在眼前的这个安全事故,“对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家里还有个新婚刚怀孕的妻子,听说只一个不事生产的老母亲了……” 即便有工伤保险这一项,谢冰慧的意思是,倘若遇到个扯皮的贫贱家庭,小舅这个代理商所需要担负的责任与风险都也不容小觑。 好么间的一个周正男孩,因此破了相,且是烧伤,不谈宏观的修复医疗费用,倘若毁了人家一桩婚姻,……,说到晦涩的地方,母女俩都默契地无声了。 从那以后,连续四天,言晏与周是安都没有联系。 舅妈沐敏之那边没有瞒多久,得知小舅在H市的情况,舅妈带着嘉嘉动身去了那边。 言晏始终没能离开这里,谢冰慧要她留在家里看着老太太。外婆那里一直没告诉她,老太太权当一家人都忙,有时候晚上关庭院门楼的大门时,老太太还在楼下喊言晏一嗓子,“你舅舅一家这个星期都没回来,忙什么呢?” “忙什么,忙生意啊。”言晏只能没所谓的口气敷衍着老太太。 她是不能离开这里,她一在外面留宿或者过了门禁时间还不归,外婆一定得打电话给谢冰慧,他们这个家一直这样,似乎言晏不闹点事出来,老太太也想不起来去过问成天在外的一双儿女。 因此,言晏尽量乖顺点,维持一室的和平。 小舅住院的第五天,言晏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带着舅妈先回来了,沐敏之到日子做产检及建档了,一个有身子的人也实在不能老守在医院里。 小舅就硬起口吻要妻子随姐姐回来了。 “外婆那边,你就说舅妈去外地分公司了。之前没告诉她有孩子了,这个时候也别声张了,老太太要是闹着要去看敏之,那头眼下又是愁云一脸,没准老太太又闹着要去舅舅那边,多生事端。” “嗯……你们怎么回来的?”言晏随口问了句。 “周先生司机送我们回来的。” “……哦……” 言晏也不问,周某人是不是也在其列。 与母亲通完电话,上午工作时间快结束了,她意外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这段时间,言晏有点草木皆兵,凡事来电,她都即刻接通。 对方温和与她有礼,自报家门。 是汪思朗,周是安的司机。 “找我有事吗?”言晏存疑的口吻。 “是周总让我联系你的,我下午大概三点左右会重新动身去H市,周总说也许你有东西要带给你舅舅。” “带什么……”言晏有点丧气,她能带什么东西给舅舅。 “周总说,比如汤汤水水。”小汪果然是个称职的司机。 “哦,”言晏经由小汪这么一提醒,看看手机时间,说实话时间有点赶,即便现在去采购食材,坐锅汤出来,也不到火候。 况且她还在上班。 她很想说,这个主意其实真得不咋地。 她突然想到家里有昨晚外婆刚卤的牛腱子肉,即刻打定主意,去找蔡恒易请假,想加上午饭时间,她最多下午一点回来。 “那就麻烦小哥哥帮我带点吃的给我小舅吧,你在哪里,我包好东西送到你那里。” “不急,我回来的时候,去言小姐公司楼下拿吧,我得先去趟乡下……” 言晏听清小汪要去的地方,那位受伤员工卓景送重症监护室的第二天,孚力公司这边已经安排人去把卓景的妻子接到了H市,眼下对方脱离生命危险,可是还是在急性感染期,征求卓景夫妻的意愿,他们要求把母亲接到身边互相看照一下。 小汪这一趟就是听周是安的差遣,去接卓景的母亲。 言晏慌神了会儿,问小汪,“你出发了嘛,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嗯?”小汪有点糊涂。 电话这头的言晏,已经签完一张请假单,去找蔡恒易签字了。 言晏找蔡恒易请假的理由,简单二字,事假。 蔡恒易从文件报表的数字上移开目光,抬起脸,望一脸坦然的言晏。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旋开笔帽,往她假单上落笔时,不无关心的口吻,问言晏。 “是,家里出了点事,谢谢组长关心,我明天正常时间上班。” 蔡恒易微微颔首,再想说什么,言晏负手而立,见他签字首肯后,一秒不多停地从他指间抽走自己的假单。 转身离开。 蔡恒易目光冷一秒,略带愠气地丢了手里的笔。 * 言晏自小,身边就没有父亲这一角色。 谢礼宾或多或少担当了些这一缺失。 她自幼养在谢家,小舅又比母亲小十来岁,她印象中,小舅未婚之前,对言晏都是纵容的。 后来小舅结婚了,虽说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对言晏尊长般的约束,始终没有多大偏颇。 每次她与母亲有争执,小舅总会一碗水端平着,让她们不要吵,过后,又极为耐心地劝言晏:“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死心眼到和自己亲妈争个一二三,没必要且没意义。” 言晏这段时间有自省过,她对小舅,全然没什么孝心心情,甚至时常连名带姓地叫唤他。 他的妻子,沐敏之,其实未必多待见言晏。 每次她们母女俩吵架,沐敏之从来不说和,只把孩子拉到一边去,不听不睬。 或者就是言晏赖在谢家又吃又喝的缘故吧。 她始终不曾对谢家做过任何有价值的事情。 就像眼下,小舅住院,她也只能听从母亲的安排,留在S城,或许她在谢家的价值,还不如外婆一个老太太更有分量。 听小汪说,周是安要他去乡下接卓景的母亲,言晏出于感激又无从出力的心情吧,她想随小汪跑这一趟。 这样,心安。 乡镇除去一些省道交通路,还是有田间阡陌,绿野芬芳。 小汪把车停在一条大路道边,与言晏一并下车,按周是安给的地址去寻卓家的住处。 言晏一身通勤A字版白褂风衣,脚上是双细跟高跟鞋,往一条下坡路走的时候,脚下一滑,趔趄一下,小汪想伸手去扶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水泥坡度上有黄沙的痕迹。言晏吃痛之余,才发现手肘撑地的位置,衣裳磨破了,火辣辣地疼。 小汪问她有没有怎么样? 言晏忍着痛,暗自嘶一口气。 她能怎么样,她只是心里有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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