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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言晏正式从新人阶段脱离,因为她的合同已经满一年。  很多事情,她也越来越有眉目感,不会那么无知状态外的觉悟了。  市场二组最近缺人手,组长Mandy问蔡恒易借几个兵。  最终调度,让言晏过去帮Mandy。  时间一长,蔡恒易与言晏的闲话也少了些,可是这次蔡恒易轻而易举地拎出了言晏,大家背后还是在冷嘲热讽地数落言晏,到底是老大玩剩的牌,毫不当回事了。    潇潇帮言晏八卦外传了几次,说言晏有个精英富贵人家的男朋友,言晏自己澄清说没有的事,对方只是与她家里有点往来的前辈。  谣传这东西,得需要有图有真相来加持,光嘴把式,不见本尊来辅见这个传言,女人之间的互相攀比轻见,就会鄙夷为造谣者本身在意淫罢了。    Mandy喜欢带漂亮聪慧的女徒弟,提拔更是。  言晏一连几日被这位临时新老板吆喝的有点脑仁疼,果然,女将军的头衔,名不虚传。  周五的晚上,部门有例会,Mandy知会了钱经理,说晚上有应酬,顺带着要求言晏带好手头上整理的成本估价明细一并出席。  言晏点头应好,心里盘算着,总之是从一个火坑爬到另一个火坑。  换汤不换药的苦。    *  Mandy与对方李修齐没有约晚上正餐,因为李称他晚点还有个朋友约酒局。  他给她们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一轮的议价,如果还是没有进展。  那么这个项目,李修齐可能就要搁浅Mandy这边了。    双方都很守时,约在李修齐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言晏负责买咖啡,她知道Mandy的口味,就直接问客户喝什么。  下了班的李修齐,没办公室那般一丝不苟,袖口打散卷了两道,施施然抬眸汇言晏的注目等候,“一杯摩卡,牛奶换豆奶,多一个espresso.”  李修齐的话音刚落,言晏就浑噩盯他一秒。  他且笑,声音宽和得很,“有什么问题嘛,我的脸?”  言晏唐突了,她呆呆抱歉一声,“哦,没有,只是您的口味让我一时间想起一个朋友。”  李修齐微微颔首,却没有交际场面上的插科打诨,他只淡淡看一眼言晏,随即目光重回手里的纸张上。    再一轮的议价,Mandy明显被李修齐吃得死死的,对方要的价格,Mandy实在权限内办不到,眼见着这次谈判又要未果,李修齐的朋友过来寻他了。    言晏对于莫敬的声音生疏得很,直到来人拍着她的肩膀喊她说话,她才抬起头看他。    她万万没想到,莫敬竟是李修齐的朋友。  他还没在意地介绍与李修齐说,“谢冰慧的女儿。”  李修齐略略会意,不无打趣地站起身,损一句莫敬,“早知道,不叫你下车进来的。”  “唔,我一直不受言晏的待见,到头来,冰慧还是为了女儿的意见,放弃了我。我多少有点折面子的。”莫敬的话,有些不尽实,言晏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酸她,还是在朋友面前保全自己的体面,总之听他这么不痛不痒的话,言晏多少有点不痛快。  她想着趁早离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席面,快些结束今天的外勤吧。  没成想,李修齐倒是客套起来,邀Mandy一起吃饭。  Mandy还愤愤今晚这场谈判不尽人意呢,眼下对方这样的邀约,她再乐意不过。  言晏想装死趁机不去下一场了。  身旁的李修齐尤为诚恳地道一句,“小言也一道来吧,虽说母亲的前男友这关系有点尴尬,不过,饭还是要吃的、生意始终还是要做的,他与你母亲的事是他们的事,不影响我邀请你和Mandy.”  李修齐的盛情与道理,一边一个,全都难却。  Mandy又一副死亡凝视,似乎言晏不能说不。    *  母亲后来怎么跟莫敬谈得,又怎么不了了之的,言晏事后没有深究。  今天晚上这样能在工作场合再碰到莫敬,言晏没有想到,显然对方也没有想到。  不过,他似乎抛开前嫌,对待言晏有后生的关照与礼遇。  李修齐和Mandy换个地方去抽烟,酒桌上就只剩下言晏与莫敬。    她无心与他寒暄或是碰杯,就垂首玩起了手机。  莫敬一副老友的自觉,问言晏,你母亲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忙里偷闲。”  “有新男人了嘛?”  莫某人的话,招言晏一记睨眼。  风月消遣场合,莫敬说起话来自然也轻佻了些,“我的意思是,交新男友了嘛?”  言晏当他浑话,不予理会。    他的话却越说越溜了,他告诉言晏,原本他们商议的婚姻,谢冰慧说完全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  偏偏到头来,她说不结了,理由只有一个,女儿实在不中意这桩婚事。  可是,天知道,他们关系存续期间,她多少次埋怨过这个女儿。  “你妈这样的能人,向来只把钱放在眼里,我以为她不是个有千丝万缕的人,没成想酒店都订好了,她冷不丁地划一笔钱给我,说婚不结了,之前的事,全是她的不对,说到此为止。”  “呵呵,谢女士果然名不虚传,生意场上是个果毅的人,感情上也不拖泥带水。”  言晏眼观鼻、鼻观心,她有点迷糊,从莫敬的口气听来,母亲与他最后没有撕破脸,也没胁着他的不轨吵闹什么,就风平浪静地扮作无情人,与他终止了一段关系。    到头来,莫敬将这桩悔婚全归咎到言晏头上。  他再一次嗟叹,到底舐犊情深。  言晏不否认,多多少少她影响了母亲这段感情的判断,但是对于情感存续内的背叛,她也是嗤之以鼻。就在她借口去洗手间的时候,莫敬打量起站起身的言晏。  “讲真的,一直想会会你。谢冰慧的女儿,果然差不到哪里去,这一双狐媚眼,真真与你妈如出一辙。”  “你妈老了,看紧一点她的钱也不是没道理,毕竟都是你妈年轻的时候卖肉卖来的……”    莫某人的话,还没说齐全,脚下就被言晏浇了一鞋子的酒,言晏搁回空酒杯,居高临下瞥一眼他,  “你也别恼,是,是我让我妈跟你拜拜的,不过不是纯粹不待见你。而是你运气不好,带女人去酒店,被我看到了!”  “我妈正如你说,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偏偏挑男人的眼光实在太差,她总以为那些个男人能对她多赤诚,喜欢她不是为了她的钱,其实信誓旦旦的话最没意思,四十来岁的女人,可以是风情吸引人,自信吸引人,哪怕是有钱吸引人,都好过一些男人说些虚无缥缈的形容词来得实在。”  “莫先生是个要体面的人,我也尊重你曾是我妈的前度,这杯酒才没浇你头上。不过奉劝你一句,有什么不痛快直接找让你不如意的人,像刚才那样想着法儿地要恶心别人,实在很没腔调。”    言晏气极,脑袋一热,就办了糊涂事,忘了这还是客户的主场。  可是眼下也只能糊涂到底了。  她转身要走,回头的一瞬,额头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抽烟刚折回来的李修齐怀里。  一时间又尴尬又唐突,她都没想起与客户抱歉,就和Mandy先告假了,称她家里有点急事。  其实,那厢莫敬狼狈地跺脚里的酒水,谁都看得出,言晏是有心要逃。    *  李修齐与莫敬算不上交情甚笃。  不过是前段时间,莫敬开口跟李修齐借了笔不大不小数目的钱,莫敬总想着来往密一点,好叫对方领会他这份感恩的心情。  暂别了合作方的人,李修齐斜靠在沙发上,念叨起莫敬今天的不是。  “人家一个小姑娘,你和她母亲的恩怨,为什么要和人家孩子一般见识。”  “你主张正义是假,瞧人家被气走了是真吧。”  “说什么浑话!”李修齐睨他。    莫敬且笑,是不是浑话,彼此再清明不过。  李修齐不比他离异带个孩子,虽说婚姻也是名存实亡,可是到底还是在界限内,此人一向君子自诩,为人做事都有戒律得很。  今天有没有莫敬,他都会继而拿工作作幌子,邀言晏喝这一杯的。  显然,李修齐今天,算是踩线了。  莫敬打趣他,风口浪尖上,为了美人颜色,不打算保全自己?    李修齐捏一捏眉心,倦怠下来的心神,不由一拢,他没想过什么,可是也有男人本能的观赏欲望,那个言晏,确实让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三天后,李修齐要Mandy更新电话会议里合同细则几处,下午四点,她内线喊言晏进办公室。  “这份细则增补,你帮我跑一趟李总那边,他明天采购部门会议上要议我们这个议题。”  言晏想说,电子档不行嘛,非得送一趟,结果拿过文件的同时,瞄到里面有夹带。    “这张美容卡,你就说是我们年总送给他夫人的。”Mandy特意放低一度声音。  原来送文件是假,送礼是真。  言晏迟疑一秒,“那个,组长,我在想,我送过去,会不会有点不够格,我的意思是,李总会不会觉得与我对接有点不开心哦。”  Mandy略带深意地看一眼言晏,心想,怎会,对方求之不得好伐。  Mandy是个老江湖,李修齐即便再精明,也是男人,那天他不经意间看言晏的目光里,可不只是合作方的觉悟。    有时候,男女社交间的隐晦,说不上谁占谁的便宜。    “无妨,这是年总和李总默认好的,李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你且把东西送过去就好了。”    今天是外婆的生辰,家里商量好了一起下馆子的。  “组长,待会外勤结束后,我可不可以直接下班哦,今天家里有事。”  Mandy从那天也得知了些言晏家里的情况,想着跑过去一趟也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也就牢骚几句,最近家里状况有点多嘛?  索性也放行了。    *  言晏把文件送到李修齐的公司,他正好一个会议到了尾声。  她等了约莫二十分钟,才见到了李修齐本人。  她似模似样地职业化客套了几句,表示叨扰后意欲离开。  李修齐问她待会有没有空,他请她吃饭。  言晏坦言,今天家里长辈过生日,不能应承李总的邀请了。    “无妨,改天再约。”他面上始终谦和有礼,“我也下班了,送言小姐一程吧。”  额,言晏很想说不用了,偏偏李修齐有那种从容、威慑,经年累月训练出的气度,让人很难说不;再者,他已经径直去他的办公室,说放下东西就来。    起初言晏只领悟到李修齐这般,纯粹是职业素养的绅士。    出他们公司大楼后,李修齐难得一脸自在的笑,朝言晏,“这次为了避免你的不快,我还是不让你们会面罢了。”  言晏一时间没理解他话的意思,直到她在那熟悉的咖啡店门口再次看到莫敬,她即刻会意到李修齐的话,“李总,您忙您的,我确实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言晏心里嘀咕,我确实不愿意见那个人。  她说着伸手要解安全带,事出有急,李修齐伸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都说了送你一程,放心,他找我只是拿回个东西,我们不一道的。”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李修齐这不亲不疏的手间举动都太违和了,他是一个已婚男士,且与言晏存在着利益关系,言晏像被他手上的温度灼到一般,抽开了手。  想说什么,莫敬已经走近了这边。  李修齐降下车窗,没等莫敬开口,他从公文包里翻出一张条子,“钱已收到了,这个还你。”  “不一起吃饭?”  “不了,和供应商还有事要谈。”李修齐半真半假。    莫敬拘着一脸笑意,从头至尾没和言晏招呼,只说刚在里面坐的时候,给李买了杯低因咖啡,索性还是送与他了。  李修齐开车,将一杯热饮转赠给了言晏。  言晏没多少心情喝,只握在手里,车子重新上路,她不言不语。  李修齐却自说自话起来。    讲他与莫敬一般应酬友谊。  讲他与言晏母亲见过两次。  讲他与妻子已分居两年有余,且在协议离婚。  ……    言晏耳里似乎有根弦,好像很不对劲,越绷越紧。  她很想喊住李修齐,喂喂喂,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兴趣听哦。    “李总,我就在前面下车吧……”言晏始终装糊涂。  “你认为我出于什么目的,和你说这些?”李修齐不理会她的要求,自顾自地问她。  言晏眼见着装傻装不过去了,只能拿喝咖啡来掩饰这突来的事故。  她连喝几口,嘴上几乎求饶了,我的天啊,先生、大人,你饶了我吧,这尴尬地,如同被潜规则了!!!    “只是喜欢言小姐的长相与性格,也希望言小姐不要把我想成不堪的登徒子。”  “只是好感,别无其他。”    这人什么路数,凡事不吐不快是不是?!  言晏被他这般直白的表述,弄得很下不来台。  只得再喝一口咖啡,压压惊。    等红灯的时候,李修齐趁空档看了看手机,电光火石间,言晏手里那杯喝得所剩无几的咖啡被李修齐夺了走。  他一瞬不瞬地看言晏。  言晏也糊里糊涂地望他。    怎么了?  她静声敛气间,觉得昏昏沉沉,一切悄然,都要坠着下去了。  ……    *  言晏再一次意识勉强聚集时,她只觉得被人从哪里捞了出来。  她瘫在一个角落里,四四方方的眼见里,纯然的白色。  她翻出手机,想打电话报警或者求助。  只见李修齐欺身单膝跪靠到她气息间,抽走了她的手机。    “言晏,过分了,我还没做什么。”  李修齐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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