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善则取以益我，我有善则与以益人。连环相生，故善端无穷；彼此挹注，故善源不竭。公子不似帝王，御下需以挟制之法防其反噬，又有雷霆之势灭其意志，”康琅敛下眼睑，不让对面的人看出眼中的情绪，“公子之道，不若以利诱之，限其自由，使其不愿且不敢侍奉二主，便可竭力为公子驱使。” 沐小小先前还在奇怪，康琅请求见她是为何事，没想到坐下没多久康琅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叫她诧异不已，她摸不准康琅如何知道她现在的烦恼，说出这样的话目的又是什么，“康琅兄何出此言？” “公子心善，似我这般被公子拯救于水火之中的必定不止二三，但会试已毕，此一时彼一时，他们或许会另择明主，公子难道不该忧心？”康琅淡然一笑，对沐小小的试探不以为意，“公子既然称我一声康琅兄，愚兄自然是想为公子分忧。” 沐小小暗叹，不愧是会试第一，不仅说话滴水不漏还嗅觉如此敏锐，为自己出谋划策难道只是为了报恩？可是除了报恩，她也想不到康琅有别的理由帮助自己，“康兄莫怪，也别叫我公子了，我对公子一见如故，不若唤我云弟可好？” zz233：……啧啧，脸皮真厚，套近乎也不看看人家乐不乐意。 “云弟。”康琅从善如流。 zz233：……人类果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沐小小眼眸微亮，以康琅的才华和傲气，当然值得她以礼相待，但康琅经此一役，已是鲤鱼跃龙门，前途不可限量，只要殿试不出大差错，一甲基本没跑，再仗着之前恩情要挟他已不是下下策而是失策了，所以她才厚着脸皮拉拉关系，希望对方不是那般薄情寡义之人，没想到康琅竟然答应了！ 沐小小心中小人叉腰大笑，果然没看错人，康琅忠义两全，有这样一个高级智囊在身边，何愁大事不成？ 康琅见对面俊俏的小公子脸上浮起淡淡的绯云，更显得姿色艳而不俗，不由心中叹气，果然，那院子中的少女就是沐云公子，虽然她女扮男装地十分成功，连肤色都暗沉了许多，但那双翦水秋瞳却是改变不了的。 康琅垂眸盯着杯中茶水，一时分不清心中酸涩的情绪因何而起，或许是因为对面之人身份太高，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及，也或许是因为公主不肯以本来的面目面对他，显然是防备多过信任。 也许是因为家贫早慧，康琅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可是当得知自己中了会元，看到寺中其他举人羡慕或谄媚的眼神，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夙愿得偿的欣悦，也不是终于出人头地的得意，而是终于有理由去见那个人的期许之情。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那几日远远地窥视大公主，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可他还是泥足深陷了，尽管知道了少女的身份，他一直暗示自己，那是他穷尽一生也可望不可及的明月，他还是遏制不住更靠近她一些的渴望。 所以康琅来了，他想知道少女到底是不是那个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递给他救命稻草的沐云，想试着找个理由打散自己那不切实际的妄想，更想看清楚自己的心。 可是当少年盈盈浅笑着让他唤“云弟”的时候，康琅明白，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什么功名利禄，都再也比不上这个人的一句话，一个笑容能让他动容，他知道，他与当朝大公主乃是云泥之别，可是那又如何？但凡她愿意驱使他，他甘为牛马，若有一日她身侧不再有他的位置，他愿意再退回到当初寺里的那般距离，只为远远看她一眼。 康琅抿了一口茶，那清香的茶水却从舌尖苦到了心底，却又漫开了一丝丝的甜，多日来的心底不可告人的苦求总算有了结果，到底还是欣喜大过失落吧。 “云弟。”他再次轻声咀嚼着这两个字，感受那隐秘的甜意一股股地从心底涌上来，彻底卸掉了他最后一层防备，让他像失去了支撑一样浑身无力，可是这种无力感却让他飘飘然忘却了一切的不甘不愿，无忧无虑地犹如置身天上人间。 “嗯！”沐小小重重点头，拍了拍康琅的肩膀，“以后可要靠康兄多多提点了。” 康琅微微一笑，抛开了那些纷杂的思绪，能离她这么近，他已是得偿所愿，为她分忧实乃分内之事，“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提供给那些人，他们求之不得的便利，又如何拿捏住他们不为人知的软肋，才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云弟驱使。” 额，沐小小尴尬脸，大兄弟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你说的便利和软肋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别说怎么利用了。 康琅的俊脸难得的扭曲了一瞬，“云弟难道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且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幸好坐在这里的是自己，难道之前的城府是装出来的不成？ “啊！”沐小小想着事，却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既然康琅都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不怕康兄笑话，朝中诸事，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多少。”倒是后宅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打听起来不费事，谁让她开了两家妇女之友的宝店，还有一个后宫万金油的母妃呢。 康琅扶额，半晌轻笑出声，他一直以为，能想到提前笼络举人的大公主，必是运筹帷幄心思缜密的智者，更有不为人知的势力和消息渠道，他是真没想到，大公主竟然什么也没准备，就想空手套白狼。 可是怎么办？他觉得这样的公主更可爱了，大概是真的没救了吧。 虽然康琅的笑声并没有嘲笑的意味，沐小小的脸还是腾的一下红了个透，内心愤愤不已，笑什么笑，要不是时间太短了，她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后宫不准干政，柔妃也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她上哪知道朝中大臣的事？能打听到那些举人的情况，还是靠了巨富的殷家，而且举人也不如朝堂上的事情那般难打探。 见面皮薄的小公子羞愤不已，康琅适可而止的收了笑意，歉然一叹，“抱歉云弟，愚兄不是有意的。”面色却没有初见时那般凝重了，他敲了敲桌子，沉思片刻，“那不如先给他们一些甜头，趁此时机快些探听消息，待到万事俱备，再去收拢也为时不晚。” 沐小小头痛，她早就在想另立两阁专门收集情报，可是做什么探听消息容易呢？酒楼茶馆就算了，她不想跟自己人抢生意，还有什么办法收集消息呢？ 沐小小回想生前执掌沐氏的时候，好像不少重要消息，都是从高层或对手的情妇手上交易得来的，可是现在三妻四妾合理合法，这些朝臣根本不养情妇啊，而且谁也不是傻的，朝堂上的事情又不属于后宅八卦，那些小妾姨娘们也不会到处乱说。 难道要给他们送女人？嗯？沐小小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一拍手，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她惊喜地将刚刚冒出来的想法分享给康琅。 “噗，”康琅险把口里的茶喷了沐小小一脸，“咳咳。”他心有余悸地把茶杯推远了一些，“开青楼？公……公子三思啊，这个行当……不适合你。”他想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理由，说实话，一个男人想开青楼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公主她有没有把自己当女人啊？！哦，不，她甚至还未及笈，只能算个小女孩！ 沐小小皱眉，“没什么不合适的，”她拍拍胸脯，“你是不是担心我钱不够，别怕，爷有的是钱！” 康琅面色发青，一个公主开妓院？！要是被人知道还得了，可是见沐小小一脸坚决，不像能改变主意，他只得妥协，“云弟，这种事情，还是愚兄来办吧。”这种事情，他宁愿脏了自己的手也不想叫公主去淌这趟浑水，虽然朝臣开妓院的名声也好听不到哪去。 康琅既然决定要做，自然要考虑周全，他想了想，建议道，“重新筹备琐事太多，不如直接买一家，改门换面重新开张就好了。” 沐小小双眸一亮，拍桌而起，“对啊！”她哈哈大笑两声，拍拍康琅肩膀，“康兄实乃小弟的智囊啊。” 康琅苦笑，他现在都怀疑自己在寺里是不是看错了，那院子中，原本就是个小公子而不是一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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