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慢慢的来了,这几天澄江一直下雨。有雨的日子,天气阴寒的要命。电视新闻一直在播着耀威集团董事长陈守中自杀的消息,街头巷尾也都是议论。 那一天的夜里,高美男起来发现陈守中没有在卧室里。早几年高美男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陈守中深夜溜出门会美女去了,但是现在以陈守中的身体他是不会半夜出去的。高美男出来,他家的别墅极大,高美男在黑漆漆的房子里摸索,走过长廊,停住了,她听见了陈守中的声音在前面一个房间传出。那房门没有关严,露着一个小小的缝,高美男偷过去看。 陈守中说,你要我怎么样?你要我怎么样? 那声音闻之悲伤绝望。高美男怔怔的,屋里除了陈守中并没有别人。陈守中忽然狰狞着举起手来,看似掐住了什么东西,却忽然自己的脚离了地,仿佛被什么举了起来。暗夜里悄无声息。高美男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僵住了。陈守中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喘息着,然后阴痴痴的转过身,朝门口而来,高美男以为陈守中看见自己了,陈守中走一半却再也走不动,只是脚下乱蹬,然后身子斜斜的似乎被人拽了回去。屋中并没有人,高美男吓得头皮发麻,她并不敢再看,灰溜溜的逃走了。 第二天一早陈守中被人发现吊死在那间屋子里面了。 更匪夷所思的不仅仅是陈守中的自杀。在陈守中自杀前的一周,他已经将遗嘱交给了律师,到遗嘱公布之时,举世皆惊。陈守中将自己手中的耀威集团股权分别转给了耀威的几位元老及骨干,将自己名下的遗产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及至自己的儿子和妻子,竟然一分遗产也没有! 遗嘱建立的法律程序完备,法律效力无可辩驳,没有任何回旋余地。高美男坐着自家别墅中不肯离开,哭一气骂一气,骂一气哭一气,几天之间人已经残败衰老,精神也萎靡不堪了。 陈应文带着陈守中的骨灰回到老家安葬。 老家在一处偏远的农村,叫陈家庄。当年陈守中走出这个村子时,是个懵懂少年,立志做出一番事业,后来他果然做出了一番事业,辉煌之极,也给老家捐过钱,修过路,建过学校,自己却几乎没有回来过了,或者连梦里也忘了回来,如今回来,却是这一番情景了。 陈应文是第一次来。村子里没有什么人,只剩下一些单薄的老人和到处乱窜的小孩,年轻人们抱着和当初父亲一样的梦想去了大城市打工,连年节也未必回来,过得富裕的都搬去了城市里。 河水结冰了,草木枯萎了,家里的土炕灶里生起了煤烟火,烟囱里飘出了白花花的烟。父亲下葬在祖坟里了,亲戚都散的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几天前还是自己的百万家私尽都是别人的了,恍惚惚才遇见以为可以喜欢一辈子的女孩子早已经冰冷无踪了。陈应文早就悲伤的木头人一样了。 陈家庄很好,他便住下来了。 母亲是死也不肯来这种地方住的,她也不让陈应文住着,只让他回来争回家产。 耀威的元老们大都跟了陈守中半世,一日间竟然有如此变故,平白得了那么多的股权,怎么可能放着老当家的遗孀不管,名声上也是不好听的。耀威以集团的名义将高美男安顿的妥当,又重新要求陈应文回来任职。 然而陈应文却不回来。竟然就在陈家庄住下了。 开始还有记者追到陈家庄去采访陈应文,逐渐的也就少了。凭你以为天大的事情,终不过如是,就这么慢慢的消淡了,慢慢的零落了。 石心在煮雪阁翻书,这本书甚好,他合上书,悠悠的说,到底怎么死的,你说来说去还是没说清?我养了你这么久,真白白浪费了我的丹药。 跪着的小妖衣冠楚楚,却早已经抖衣而战了。小妖说,阁主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查清楚陈守中的死因。石心望着那书的封面出了一会神,瞥了一眼那小妖道,我上次让你查我的法眼怎么一下都死了,你查到了吗? 小妖的汗水从精致的衣服中渗出来,他知道,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 石心却朝身后的侍女说,把我配药茶具拿来。 石心把那紫砂茶壶烫了,打开一个小茶罐子,用镊子夹了几片叶子出来,那叶子烹制过了,长长的椭圆叶片是青色的,颇为好看。石心将叶子放进紫砂壶里泡了水,盖了盖子。这才又对小妖说,这壶很好,老紫泥的,我专来泡药,味道我却没尝过。 身边的人没有敢说话的,石心接着说,我没尝过,怎么知道这壶好呢?因为每次泡出的药效果都很好,当然,或许也不是壶好,只是药本来就好。 等了一会,石心对小妖说,药已经泡好了,你自己喝了吧。 小妖自然不敢喝,多半是□□的。 石心道,你不喝也对。又道,这是葫蔓藤,不算很毒的,我按这书上的方子又制了制,好多了。等你死了,我把你埋了,你身上也会长草,那草才毒呢。 小妖已经战栗的快跪不住了。石心道,不过谁知道呢,古书的方子也未必都可信。只能看吧。说完,忽然大怒,道,我都说完了,你还不喝。说罢一把抓过那小妖的脖子,小妖的脖子被抓的又细又长起来,眼睛翻出来,嘴巴也张开来,石心将那壶里的药倒进了他嘴里,手一松,药水一滴不落的进去了。小妖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动,七窍流出血来。 石心忽然皱眉说,不对,这书上说是用人的,这小兔子精恐怕不行吧。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于濂。于濂加入煮雪阁并不久,最初石心也并没有重视他,毕竟,他一没有法术,二没有钱权,只是一时为了少生是非借来的一个灵魂。而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才能却逐渐显示。他为人缜密行事谨慎,有主意有心机,能够随即应变,又极为忠诚,交给他办的几件是都办的很好,又能提出好的主意。 于濂道,主人,在陈守中死的房间里,发现一股清气,我本领微薄不能带回,只用这个扫回了一点。说着递过一个粉盒。 石心瞧瞧那粉盒,笑道,你还用这个呢。于濂红了脸。 于濂又道,主人,法眼重新布好了,原来的那些,按照死法看,是阴气逼死的,魂魄都没有了。 石心点点头,仍给于濂一个册子,“这本书你有空也看看。”然后又给了于濂一个小盒子,“这药你也尝尝。”于濂都接了刚要走,石心道,慢着。 陈守中死了,对于石心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陈家的后代,一个一个的弄死,这是必须的。陈守中已经是最后一脉了,不能死在自己手里实在是不甘。 陈守中死了,其实于石心的内心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甘。陈家的后代,一个一个死在自己手里,已经麻木了,也并没有什么复仇的快感了。 但是,如果陈家人都死了,自己还要干什么呢?弄药,弄权,当个江湖霸主?屁。 还好陈家人还有最后一个。 石心说,陈应文为什么不回来呀? 于濂怎么会知道陈应文为什么不回来,阁主叫住了他,他不能不回这个话。于濂说,我派一个人装记着去访问过他,看他那情景,心灰意冷得很,可能是那个叫暖暖的女孩子死了,家里又遭变故,古时候这样的不都出家了吗? 石心说,我本来想让他死的,但是如果他为了那女孩子堪破了,弄死他倒是我的不对了。你知道,我最看重痴情的人。…这样吧,你找人去试试他,多多的试,他要是又爱上了别人,就告诉我,我就弄死他,他要是真的心里只有一个暖暖,我就留着他,哪怕他姓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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