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一番梳理，愈加觉得欢喜，自斟了杯茶，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沿，内心虽早已狂欢跃舞，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呷一口茶，蜻蜓点水般瞄他一眼，淡道:“这段时间，会有一个自大唐来的和尚，他手下有三个徒弟，个个法力高强，你可拜他的大徒弟孙悟空为师。这孙悟空乃是太乙金仙，五百年前曾大闹天宫，性情十分乖张。不过这些年也好了许多，你若心诚，他必应你。” 他先掂量着，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又问：“你如何知晓？万一这唐朝高僧只是你信口一说，又或者这孙悟空，是个跟我一样的肉体凡胎呢？” 二王子的顾虑不无道理，却令我啼笑皆非，我无奈摇头，飘飘起身，绕至他背后，回道:“这天机我已泄露，你不信也得信。” 他蹙一蹙眉，默了片刻，转向我，我笑而不语。大抵二王子心中也是有着期望，但不肯松口，想了想，犹豫着斟酌道“:姑且信你，但没见到他之前，找人的事，我不会帮你。” 我闻之，先收了笑容，颇为不满，尽力压着情绪，问:“二王子，你怕不是想耍无赖吧？” 他不屑的勾唇，伸出手指着我，一点一点道:“古人云：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你还是个妖怪。” 火苗噌的燃起，我一个眼神袭去，本想泼他凉水，但瞧着这厮胸有成竹的样儿，话到了嘴边没说出去。 自知此人也不肯再退让，咬咬牙，冰冷着面容伸出手去。 他见我有所低头，一时爽朗许多，亦伸手:“成交。” 同他约法三章后，我话不多言，也无甚话再说，扭过头，抽身循窗而出。 天空湛蓝，微风徐徐。我已飞出许远了，忽闻得二王子如梦初醒般的渺茫呼喊:“喂，你把我这里搞得乱七八糟，就这么走了？” 听到他的怨言，我鼻间一哼，头也没回。 否则呢。 可知我耐着性子，在玉华县度日如年般足足等了三天后，实在受不了了。 这三日都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怎料到了第四日，天公突然变脸。整片苍穹灰蒙蒙的，乌云叆叇，层层叠叠，有大雨倾盆之势，我添了件儿素色外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再次踏入二王子的寝宫。 他正兀自安闲地品茶，茶水升腾着热气儿，荡在空气中，散发出独特的浅淡香气，少年十指修长纤细，捧着小巧精致的茶杯，美好的实在是不像话。 我乃俗人一个，不懂人家的茶道。可这一幕落在眼中，竟使我莫名作渴。 驻在原地，看着少年安雅的样子，沉默许久。说句发自肺腑的话，如此岁月静好的时刻，我真不忍心打搅他。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回神过来，想起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懊丧的一扶额，摇摇头，苦笑着迈上台阶，走到桌前，坐下的同时，显露了真身。 “小王子，跟你商量个事。”我先顿了顿，后思忖着不能吓着人家吧，即笑盈盈缓缓开口，语气温柔。 他对我的突然到访并不意外，也知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悠哉悠哉看我一眼，继续着手上动作，不近人情道:“若是找人的事，请免开尊口。” 呵，小小的年纪，倒懂得坚持自己的立场。 我心中一阵鄙夷，但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只得软绵绵央他道：“小王子，我真是不能等了。你人这么好，就帮帮我吧，我绝不会骗你的。正所谓‘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你堂堂七尺男儿，又身为王子，岂能见人于危难中而不……” “嗯？”二王子一侧目，很不客气瞄向我。 见他很是不耐烦且挑衅的样儿，我乖乖闭了嘴，想来他已明了我的心思，多说也是无益，便安静等着他的回复。 “二王子？”等他许久，此人仍不作声，我不禁忐忑，唯恐他会回绝。 二王子沉吟片刻，抿一口茶，却是深思着启唇:“想使用飞花志，你需提前一个月沐浴斋戒。” 我闻言大喜，好王子，终于肯松口了。但同时也有些狐疑:“莫非这飞花志是佛家的宝物？” 他不置可否，问:“你能做到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王子也不像拿我消遣，他既有所退步，我也不应得寸进尺，然而万事不能如他心愿，想一想，冒着被拒绝的危险，狠心与他讨价还价:“七天，最多七天，这是我的极限了。” 他不说话，我一颗心高高悬着，又胡乱抓来道理劝他:“佛祖不会为难众生，小王子，你又何必拘泥礼数，所谓心诚则灵，王子……” “我并不觉得你心有多诚。”他冷嗤，毫不掩饰的道明真相。 他话中的刺着实扎人，不留丝毫余地。我愣了愣，当下怒火攻心，“啪”一拍桌子，挺直了身，大义凛然怼他道:“小王子，我是脾气好才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告诉你，我就是把你怎么样了，也没人发现，是我把你怎么样的。” 他瞄我一眼，轻轻勾唇，居然还镇定自若:“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既不吃软，那也休怪我无情。 须臾，我双手支在桌上，俯视着他，正了神色同他对视:“七天。否则我烧了你的宫殿，杀了你的颜乙！” 他瞪大了眼睛，猛靠近我。 我冷冷一笑，知道这句话起了作用。 多做一手准备，果然没有坏处。过去的三天里，我打听到这位二王子有位叫颜乙的心上人。生的那叫一个唇红齿白，清秀可人，真真儿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子。这位二王子到挺有眼光，能得此佳人，他也算艳福不浅。 “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二王子正血气方刚的年纪，咬牙切齿，一横眉，已将我认作仇敌。 剥开世俗的外衣，他也不过是个舞象之年的小公子。 我呵呵一笑，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若二王子肯配合，我又怎会伤她。” 他的眸子里火光冲天，可我找到了他的致命弱点，他便无法奈何。半晌，二王子手握成拳，终于回复:“好，七天。” 古往今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若他应得爽快些，我自然不会来给他添堵。他害怕的东西，我感同身受，所以，我笃定，他会答应。 十七岁的小少年，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也是正常。 彼此有了强硬的约定，我便很少抽时间烦他了。倒是他，每次见我，总是问我颜乙如何了。我未如他的心，对颜乙的事只字不提，连让他见姑娘一面也不同意。 小王子愈发厌恶我，我也成了实至名归的坏妖怪。 二王子虽恨我入骨，但就某方面来说，他还算理智。而我也非那蛮不讲理之人，因而这几日我们的相处也算融洽，没有再起什么冲突。 每晚，我都会在小王子的安排下，去往一处叫凝香宫的地方沐浴。 深夜，偌大的汤池里雾气氤氲弥漫，鲜红的玲珑花瓣悠闲的浮在水面，我褪尽衣裳，什么也不去想，鱼一般尽情游乐。 凝香宫殿内四周是飞舞的白色纱幔，倩影重重，似幽林里蝴蝶展翅的轻盈。亦似仙人衣衫裙袂一角，荡着灵动飘飘的优雅。 如此过了五日，我对这里已轻车熟路，不用小王子安排，我也会准时到达凝香宫。 宫内向来静无一人，最适宜闭目养神。 尤是今夜，殿内灯火数盏，合着剔透月光，别有一番风韵。 凉风穿过半开的窗，引的殿内纱幔放肆飘舞，彼时我正沉沦，兴味尤酣的合眸休憩，忽然受了冷，眼睫一动，不情愿的醒了过来。 打了个呵欠，及离地上岸，已是夜半时分。三千青丝不知不觉间已垂过腰际，我未着寸缕，身子也是湿漉漉的，趁着夜色不是那么寒凉，要拿起沐巾擦一擦时，忽觉得哪里不对。 眉头敏感一皱，果然瞄见旁边我的衣服已无影无踪。 恰是此时，殿中烛火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熄灭，朦胧月色也于刹那失了魂魄。 心头一紧，指尖刚触及沐巾边角，猛然，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窸窸窣窣由远及近。 “哥啊，你放心，这要妖精跑不了，你看……” 他的声音突然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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