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险恶，人心难测，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人，还是鬼。 幸好每一出折子戏，都有个收尾的局。 我似乎又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头黑云漫天，有处断崖高高挺立，高高断崖下是万仞漩涡。你虽看不清那里有什么，可你清楚的知道，黑暗背后潜藏着密不透风的死亡。 完全由不得自己，脚下一空，你就跌了下去。 没有人会救你，这死气沉沉的世界会吞噬掉一切生气。明明发不出声音，偏偏的又感觉声嘶力竭，看不到光明，唯有强烈的逃生念头是翻来覆去的主题。 醒来时满头大汗，筋疲力尽。 身体的疼痛感消失殆尽，一睁眼，发觉自己身居一个简陋的小屋之中，即时起身，抬眸处，一个人在对我笑。 沈夜。 她双臂环抱，摆着胜者的姿态，慢悠悠走到我床前，一路目不斜视盯着我，至于床头，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 我顿生警惕之心，暗自攥紧了拳，问:“你想作甚？这是什么地方？” 谁知她忽然靠近我，不回答，轻和的伸出玉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眨着眼睛将我仔仔细细的打量。 我本就倨傲惯了，而她竟作出如此无礼之举，惹得我十分恼怒，厌恶的别过头，给了她一个分外嫌弃的眼神。 我知道，她不杀我，定是居心不良。 “果然美得惊心，只可惜是个妖。”沈夜冷冷一笑，啧啧感叹，同时又松了口气，“还好，你是个妖。” 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问:“你此话何意？” 她收回手，语气变得邪恶轻佻，也不管什么祸从口出，直接道:“顾倾城，我哥喜欢你，你今夜陪他睡一晚吧。” 一句话惊天霹雳般炸裂耳畔，听的我心惊肉跳。 屋子里没有一丝微风，沉闷寒冷，沈夜的话无处消散，便在角角落落里来回晃荡。我心中满满的不可置信，一来是她的语出惊人，二来，是她的话中之意。 半晌目瞪口呆，无语凝噎，只盯着她看，没有任何的回复。 沈夜对我的反应嗤之以鼻，并自顾自道:“你若能将我哥哥伺候好了，我可以让你少受些罪。” 我难以接受，实在无法理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她突发怒，扬高声调，甚不耐烦，“他们男人，只喜欢没得到的。” 似被戳到了不为人知的旧伤口，沈夜柳眉倒竖，一副咬牙切齿之状。 我有所明悟，冷笑一声，再笑几声，昂首不屑的瞄了瞄她:“你想拿我做棋子，助沈固过了美人关？” 她并未否认:“我哥不能毁在你手上。” 如此开门见山的说了，倒释了我多日来的疑惑。 真是辛苦他沈固，忍了这么久。 “提个条件吧，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沈夜压了压情绪，摊出自己所能做的牺牲。她语气慷慨，似乎笃定我不会拒绝。 可万事怎能如她所愿，虽说我行事大胆，但平日里除了对那泼猴动手动脚，何曾做过什么勾三搭四的事。 “若我不从呢？”气定神闲的拒绝。 她脸色一青:“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夜，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心中趾高气扬的因子登时冒了出来，“你又如何奈何的了我。”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顾倾城，你试试，你现在还有没有法力。” 我心一惊，不及再开口，沈夜挑眉，颇有几分得意道:“我还真能奈何你。” 暗自施法试探，果真是掀不起风浪。心中安全感荡然无存，佯作镇定，问：“你，你做了什么？” 她呵呵一笑:“没什么，只是暂时封了你的法力。六个时辰内，你就是那俎上鱼。放心，就六个时辰。” 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垂着眼睫左右看着，少顷，低下头，开始缄口不言。 沈夜勾唇，扑闪着瑰丽的睫毛:“你可别说你从未与别人行过鱼水之欢。” 我心想此人大约是个变态，又羞又气，咬咬牙，不愿瞧她，也不搭话。 沈夜起身，离床背对着我:“顾倾城，能跟我哥，那是你的福气。上天既然创造了男人和女人，那一定是有道理的。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沈夜展眉，回眸呵呵一笑，笑的古怪兮兮。 昏黄的灯光抚在她脸上，使她多了分温柔，一眼看去，沈夜眉目如画，美艳的不可方物。 她拂袖离去，随着屋门一声闭合，空气安静下来。 虽中了沈夜诡计，法术暂封，但力气犹存。她一走，我四下找着出口，周围门窗紧闭，打也打不开，明显是被动过手脚。屋内也是空空如也，唯一一件儿像样的家具，便是不远处那四角方桌。 该是我时运不济，我单想着要寻找宝物。未料那沈氏兄妹会将我追截至此。沈夜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她言行之中，我依稀嗅得，她心有千疮百孔，而这千疮百孔，结了痂，整个人也早面目全非了。 她的经历我无从知晓，但只凭借她捉妖人的身份，我们就注定水火不容，看得出沈固对他阿妹百般疼爱，事事言听计从的。若他兄妹二人合起手来对付我，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我越想越觉得愤懑难平，烛火摇摇曳曳，将夜色一点点拉长，也一点点吞噬着我的耐心。 静寂中，我忽听闻屋外有谁大声叫嚷，竖起耳朵仔细一辩，是沈夜的声音。 她似乎十分生气，语调癫狂:“哥，是你糊涂了吧！一个妖精，一个妖精，她能有什么贞操，她们天生就是下流的胚子。哥，你是斩妖除魔的大英雄。而情爱二字，你可曾涉足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是被迷惑了，被迷惑了！” 我细细听着，想必沈夜口中所言“下流胚子”，约摸就是我了。 失声而笑，敢情，是我迷惑了沈固还不自知。 这世上的事真奇怪，你想要的，不想要的。冥冥之中，都得全盘接受。 事实就是，有心种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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