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似干枯贫瘠的河床,无可救药的苍白。拔下束发的簪子,若无其事地藏于衣袖之中,同时聚精会神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逐渐逼近,我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床沿,紧盯着出口。 房门“哐啷”大开,沈夜的冲天怨气如同决堤洪水,滔滔不绝将我淹没,她强硬拽着沈固,三步并作两步,走在距我两米远的地方后,冷嗤着松开了他。 “哥,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么?”沈夜疾言厉色,很不客气地开口,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一切都可以如她心愿。 沈固何等的正人君子,当即要拉她出去,被阿妹一把甩开,“你这个脓包!” 一句话余音未落,沈夜猛的回头,恶狠狠的望向我。她的目光锋利而无情,甚至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仿若在她眼中,我是所有罪恶的源头,没有丝毫颜面苟活于世。她表情阴冷,墨绿色的裙摆款款摇动,一直摇到我面前。 我知晓,无论接下来她要做什么,都与我不利。 蓄势待发,不敢松懈。果然,那沈夜倏尔伸出利爪,幸得我处处防范,她出手的瞬间,我一个翻身,巧妙地避开,使她扑了空。首发得胜,我卯足了劲儿,头也不回就要逃时,被她蛮横地从身后用胳臂勒住了脖子,硬生生再拖了回去。 看着是个女人样儿,怎么像汉子一般野蛮。 我用不了防身之术,被女子一下摁倒在床。她俯视着我,勾起唇角呵呵一笑,笑声阴寒且渗人,一张秀色可餐的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尖酸刻薄。 “顾倾城,你认命吧,猎物挣扎的样子,最能激起男人的欲望。你懂么?” 我片言不语,慎之又慎。 沈夜一转头,呼喝开口:“哥,是个男人你就过来。自己的女人,自己动手。” 沈固的身影被沈夜遮了大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依稀瞄见他伫在原地,动也没动。 沈夜又看向我,大约对兄长的反应有几分嗔怒,她抿紧了唇,扯着我的衣服便要撕开。我鼓足力气,准备绝地反击。她将衣服褪到肩上时,我扳住她的手,奋力一翻身,从被动变为主动,同时拿出了袖中簪子。 整个过程竟也是不急不躁,从容有序。 簪尖在空气中划过明亮的光,同我的心一样的决绝。我想,这一簪下去,她是必须要死的。有我无她,有她无我。 眼睁睁胜利在望,尖细的簪儿就要刺进她脖颈时,方才如木头人一般的沈固,此刻身形敏捷的不像话。危险迫在眉睫,他及时出手,刹那间把住了我攥簪的手。 “不要伤害她。”他的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清清楚楚发出。 我脑中“嗡”的一声,不要——伤害她? 缓缓转头,呆呆看着他。沈夜双眉微皱,眸子里仍旧是我参不透的冷静。 我忽然想哭,想哭时,偏过头,又吃吃笑了。 “哥!”沈夜看到我的簪子,才如梦初醒。她逃离我的束缚,不觉害怕,反自认为抓住了我的把柄,义正言辞对沈固道:“哥,你看到了吧?这妖精天生就如此恶毒,难道你还要继续心慈手软吗!” “阿妹,你出去。”沈固依旧保持着夺簪的姿势,淡淡开口。 沈夜看着她哥,又看着我,带着些自作多情的得意,她问:“哥,你可是想通了?” 沈固不答,她便当作默认,轻轻一笑,单手叉腰:“好,即是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夜等了一等,见沈固再未否认,喜孜孜转身离去。 “我不管你手上有没有沾血,但是,顾倾城,你不能在我面前杀人。”阿妹走后,沈固拔出我的簪子,面容阴晴不定。 “谁敢伤害我,我必是要还回去的。”大胆凝视着他的眸子,语气轻柔且坚定。用力的抽回手,下了床,自摆出目中无人的架子。“若你不想她受到危险,就放我走。” “我阿妹本就以为我对你有所偏袒,沈某——无能为力。” “有所偏袒?”我蓦然一笑,语气几分嘲弄,“难道不是你喜欢我吗?” “那是她言过其实了。”沈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当真?”我心存狐疑,男人的口是心非最得提防,否则后患无穷。 “千真万确。”他言之笃定。“我志在惩恶扬善,从未想过什么儿女私情。”沈固的回答不冷不热,虽是冠冕堂皇,可自他口中说出,还是有那么几分信服力。 我并未质疑,但也没有相信。人心的真相,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摸透的。 为防患于未然,我决定,冒险试他一试。 距他三步之遥外,我假意温柔:“沈固,你既身负替天行道之职,想必这人间四大部洲,你也早已走遍。我问你,你可曾见过有比我更美的女子?” 侧目看他时,沈固目光缓缓下沉。趁此闲隙,我不紧不慢的理起衣衫。 “我见过无数妖魔,为了一张好看的皮囊,杀生害命,丧尽天良。”沈固眉宇间写满了浩然正气。 一句话说的我怒从中来:“你是觉得,我这张脸是偷的,是抢的,它内里,早已是一堆烂肉了吗?” 沈固双唇紧闭,不肯直视我。 我当是点明了他的心思,三步并作两步至于他身旁,揪着他的衣襟,昂首怒目而视。久积的不可名状的情绪突然咆哮涌出,咬牙切齿:“你看着我!” 他这才把目光落到我脸上,漆黑的眸子里是毫无星光的夜色:“看你又能怎样?” 我猛地将他向后推去,约两三秒后,终于不可抑制的爆发:“就算我的脸是偷来的,抢来的,那也是我凭本事得到的。沈固,你虽是捉妖人,但你奈何不了我,你奈何不了我!” 诸计划抛之脑后,我已确认,与沈固克星关系犹存。 “上至斩妖台,下至鬼门关,我通通走过一遭。沈固,我会怕你吗?” 沈固眸子一暗:“你是谁?” 我怨气难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拿起桌上的茶壶,重重摔在地上,大吼:“你祖宗!” 一念之间,纷至沓来的各种委屈与怒火,控制不住的使我想要歇斯底里,奔到门边,恶狠狠一脚踹过去:“开门!把门打开!沈夜,你给我开门!” 沈固从身后拖住我,往回拽:“你是真不要命了。”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像个疯子,而我只一个劲儿挣扎着,怒火熊熊燃烧:“你们兄妹俩没一个好东西,沈固你放开我,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沈固不松手,我奋力转过身,朝他脸上狠狠给了一巴掌:“你别碰我!” 他眉头蹙起,盯着我,没有再动了。 我浑身上下战斗欲到达顶峰,可哭哭不出,笑,也笑不出。活似砧板上的鱼,除了会蹦哒那么两下,什么都束手无策。 我怒目圆瞪的吼沈固:“你看什么看,我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他低下头,双唇擦着我的鼻梁滑下来,居然有几分要吻我的意思。 我登时一愣,嫌弃的本能地躲避,却被他双手捧住脸颊,接着俯身,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顾倾城,观四大部洲,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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