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姒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又翻了几页苏阮卿的笔记。只见其上小楷字迹娟秀工整,可见苏阮卿平日里在练字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然而苏姒卿看着却觉一阵头昏脑胀,她许久未曾温习过功课,本也不是太聪明好学的人,只草草翻了个大概,随后洗漱入眠,这一晚就过去了。 …… 翌日清晨,因着家塾就在安国公府内,苏姒卿便只身着一套颜色素淡柔和的衣裙,精神有些困倦地去上家塾。 她知晓自己容貌长得好,重生之后便有意对外在韬光养晦一些。事实上素淡的衣裙虽不适合出门,可在严厉而又刻板的先生眼中,却能添上几分好印象。 走在半途时,苏姒卿遇上了并肩而行的苏阮卿和苏墨清。在双方之间尚隔了一段距离时,苏姒卿便朝他们笑道:“长兄三妹,真巧呢。” “二姐。”苏阮卿见着苏姒卿,眼眸微微弯起,清秀小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她加快步速走向苏姒卿。 身后的苏墨清则速度不变,挺直的身形慢悠悠地朝二人走去。 “昨晚娘给了三妹抄的笔记,真是多谢你了。”苏姒卿先向苏阮卿道谢。 苏阮卿昨日亲自抄了一个时辰的笔记,此刻闻言心头甜滋滋的,嘴上却依旧说道:“二姐真是客气。” 随后苏姒卿又抬眸看向身形高出自己不少的苏墨清,见他面色依旧冷硬,苏姒卿面上却尽量扯出一丝笑来:“也多谢长兄的治伤药了。” “不必。”苏墨清今日早就注意到苏姒卿一身浅色的衣裙,想来是为了上家塾特意换的,一时间苏墨清眼中神色闪了闪。 他并非对苏姒卿的打扮感到惊艳,只是总觉得自己这位继妹近日聪明了不少,甚至得了他好友祝靖渊的青眼。先前那闽南的治伤药,其实是祝靖渊托给苏墨清的,还不许自己说出去。 苏墨清的年纪虽尚未满十五,但他也大致明白了祝靖渊的几分心思。想到自己的继妹竟被祝靖渊惦记,此刻苏墨清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抹极淡的不爽。 他面前的两名少女浑然不觉,一个个都还未开窍的模样。 苏阮卿听说林氏昨晚去了苏姒卿房中,此刻她又多想了番,解释道:“昨晚我同丫鬟学刺绣,便未跟着娘去扶风院。” “原是如此。”苏姒卿想起苏阮卿的各门功课样样都好,唯独绣艺糟糕,她会跟着丫鬟学习也是情有可原,对此便没多问。 三人一同走到了家塾所在的怀璧阁门口,苏墨清将苏阮卿送到家塾,便转身打算去府外的太学,却听身后一道柔柔的声音开口:“长兄慢走。” 苏阮卿与亲兄长很熟,今日倒是忘记了打招呼。于是苏墨清回头,见说话者是往常不亲近自己的苏姒卿。 她此时正笑得一脸明媚,如同春日里可爱的淡粉花苞。即使苏姒卿自小到大容貌变了许多,可谓十三之龄便长得妩媚逼人,苏墨清此刻却觉得,她跟以前那个讨喜的粉团子,并无多少不同。 随后他点了点头,简略地应了声“嗯”。苏墨清面部线条也不复冷硬,转身离去。 …… 苏姒卿和苏阮卿迈过几道门槛后,便进了学堂内。因着路上二人走得慢,故她们来得最晚。 学堂里面坐着的姑娘们闻声回头,看着年纪虽小、却颇有风范的是嫡出大姑娘苏锦卿,依附于她的是庶出二姑娘苏悦卿。这二人座位挨得近,在姑娘们中的年纪排行也靠前,都是大房所出。 另有一旁坐着的四姑娘苏雪卿,她是三房嫡出,其余一些则是安国公府庶出或支脉所出,亦或者凭借裙带关系进来的姑娘。 至于府内的公子们,苏老太太给他们另辟了一处地方念书,也有那天资聪颖的在外头书院,比如苏墨清就在太学成绩优异。 此时苏锦卿见着打扮素淡的苏姒卿,想起她上回染了风寒,将探病的自己和苏悦卿拒之门外,又想起苏姒卿去辅国公府竟不带上自己,一时间苏锦卿眼底微沉,给一旁的苏悦卿使了个眼色。 于是苏悦卿笑眯眯地与苏姒卿打招呼:“姒姐儿来了。” 至于苏姒卿身旁除了绣艺、其余样样出众的三妹苏阮卿,被她直接忽略了。 苏悦卿声音不小,苏姒卿听得分明,却只是微点了头,随后牵着苏阮卿的小手,与自己三妹并排坐在相邻的位子上。 苏锦卿原本冷眼旁观,现见此,讶异之色自眸中一闪而过,也有几分恼怒。她心想,这苏姒卿是不打算与她们大房交好了不成。 苏悦卿则直接当众愣在原处,随后一张小脸开始泛红。方才这一幕被不少姑娘注意到,苏悦卿本来跟着苏锦卿,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觉得从未受到过这种羞辱。 眼下她恨恨地咬了咬唇,转过身在苏锦卿耳旁煽风点火:“姐姐,姒姐儿许是看不上咱们了呢。” “她有何资本蔑视大房?”苏锦卿沉着语调,目光依旧落在眼前的书本上。 然而苏悦卿看到苏锦卿放在书本旁微微握紧的十指,便知大姑娘定是不愉,一时苏悦卿在心中暗道计谋得逞,偷着乐了下。 她们的这一番举动,其实都被坐在后头的苏姒卿和苏阮卿瞧见了。 苏阮卿想起大房的威势,心内有些害怕,又觑了眼苏姒卿的面色,在那儿弱弱道:“二姐,其实你不必疏远大房的姑娘……” “这二人不值得结交。”苏姒卿却是不然,音色少见地泛出些许冷意。 大房姑娘那边厢在思量苏姒卿的转变,苏姒卿也在想她们前世的落井下石,又想着过去这二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面前暗示,生母荣氏的逝去是与林氏和苏铭山有关,苏姒卿便气不打一处来。 当真是长舌妇,总爱乱嚼舌根。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以言语给人错误的暗示,现在想来也不知哪个主子教的,是大伯父苏铭河还是大伯母谭氏。 辰时一到,安国公府的聘师褚先生走入学堂,他身穿藏青色长衫,右手持书卷,左手持戒尺,一张方脸看着威严不已。 事实上,褚先生是京城有名的严师,学问造诣不算太高,但胜在一直勤奋刻苦。安国公府的苏老太太向来注重学识,她不仅对公子们要求极严,每日都会亲自考察他们的功课;对府内的姑娘们,苏老太太虽然宽松些,并未亲自管教,却还寻了一名严师替她来管。 此时学堂内的姑娘们纷纷安静下来。 褚先生目光扫视一圈,终于发现了连着几日没来的苏姒卿,他轻咳了一声道:“三姑娘。” “学生在。”苏姒卿听见自己被点名,顿感心头不妙,面上却只能装作乖巧。 褚先生将三根手指慢悠悠地竖起,丝毫未对苏姒卿有任何宽容:“你已有近十日未到学堂了,这些日子落下的作业,限三日之内补上。” “……是。”苏姒卿还能说什么,尽量绷住娇美的小脸不垮。她本以为趁着风寒能逃过一劫,没想到还得将欠的债给补上。 虽说学堂这些内容,苏姒卿前世已然学过一遍,可她记性不好,早忘得差不多了。 …… 怀着低落的心情,苏姒卿好不容易熬到了午时。她本就不喜念书,褚先生讲课更枯燥无味得很,要求却是极严。故这方才下课,苏姒卿便收拾好纸笔,一下子起了身,可谓诸位姑娘中最快的。 旁边的苏阮卿还未理好自己的物品,见苏姒卿动作这般快,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加快了手中收拾的速度。 随后两个小姑娘挽着手,一同走向学堂门口,却正巧撞见了苏锦卿和苏悦卿。 苏姒卿现在是对大房的人都避如蛇蝎,她瞧见大姑娘和二姑娘二人,拉着苏阮卿的小手,便加快步伐走出去了。 身后的苏悦卿见此小口微张,她在原处愣了一会儿,方才挑高了音调,朝身旁沉着张脸的苏锦卿道:“这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苏锦卿抿了抿唇,过了良久才迈开绣花鞋,一言不发地把苏悦卿给丢在了门口。 …… 一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苏悦卿都忍不住心头的恨意。今日苏姒卿让她丢了两回大脸,狠狠刺痛了苏悦卿自卑的内心。苏锦卿给自己气受也就算了,苏姒卿她一介二房的姑娘,凭什么? 苏悦卿知道自己是庶出,吃穿用度皆低于嫡出一等。可在潜意识中,苏悦卿觉得大房的地位高于安国公府任何一房,自己的身价也就水涨船高,平日里威风得很。可没想到,苏姒卿今日却在无意中,狠狠打了苏悦卿的脸。 且苏悦卿早已不再满足那一点点庶出得到的小恩小惠。 原本她同苏姒卿一样生母早逝,后来被大房夫人谭氏亲自放到身边教养。久而久之,苏悦卿便快忘记了生母的存在,只想着过同嫡出一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每次看到谭氏给苏锦卿的那些精致首饰,再看看给自己的粗糙货,苏悦卿心中便是一阵不满,却还得装作欢喜地夸赞,向谭氏道谢。 事实上,她是真想做谭氏亲生的女儿。 可惜谭氏却十分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但凡苏悦卿表露出一丝越矩,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于是苏悦卿唯有扭曲自己的心态,努力讨好谭氏,讨好苏锦卿。 如今苏锦卿给她气受,苏悦卿又习惯性地忍下去了,可今日这苏姒卿所为,却似乎踩住了苏悦卿的痛脚。 一个个的,都看不起她! 只听“哐当”一声,苏悦卿掀翻了角落处的花瓶,碎片到处飞溅。旁边守着的丫鬟们全部低下头,仿若未曾看见一般。 苏悦卿气得上身起起伏伏,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一条小计谋霎时间浮出水面。没过多久,苏悦卿面上便露出笑容,她已在想着事后谭氏和苏锦卿会如何地夸奖自己。 这条小计谋,苏悦卿冲动之下并未察觉到什么问题,只想着谁让那苏姒卿不知好歹,拒绝与大房交好。 …… 这日午后,苏阮卿带着丫鬟来了趟扶风院。苏姒卿本在写着之前落下的作业,现听说三妹来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二姐,我听说你近日忙着做功课,便带了些糕点来。这是我特意求了娘身旁的何妈妈做的,她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 苏阮卿盈盈一笑间迈步走入屋内,身后的丫鬟则跟着提个沉木食盒,跨过了门槛。 自家三妹这张清秀的小脸,苏姒卿看着越发觉得可爱,她起身相迎道:“真是有劳三妹了,何妈妈出手的糕点,我听丫鬟们说一直都是极好的。” 其实苏姒卿以前在林氏房内,也尝过何妈妈的手艺,只不过她那时心内抵触得很,也就未曾吃出什么美味来。这回苏阮卿带了些何妈妈做的糕点来,苏姒卿自然得顺着她的话说,否则岂不令人扫兴。 此时丫鬟将沉木食盒放在了桌几上,随后抬手将其一层层地打开。没想到这回苏阮卿带来的糕点竟还不少,香味顿时溢满了整间屋子。 苏姒卿惊叹一声,走到桌几前俯下身子,凑近那四盘糕点闻了闻。只见她一对桃花眼闭上,留下眼周浅浅的天然粉晕显露在外。 苏阮卿突然就很想抬手摸一摸,看那粉晕是不是用胭脂化上去的。事实上她脑海中还没思考完,手里就已然有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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