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明猫咪一样缩在被子里,用慵懒的声音说:“嗯,没发烧。” “睡不着吗?” “嗯,睡不着。” “那我们做点什么呢?” “嗯,不知道。” 对话到这儿,赵小明还以为他接下来就会掀开她的被子,直接对她上下其手了。都是寂寞空虚的孤男寡女,要不发生点什么?鬼都不会相信。 可出乎意料的是,杨军居然淡定地来了一句:“那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呀?按理说,她身上穿着吊带睡衣,凹凸有致的好身材若隐若现,即便是此刻被棉被包裹了,但也足以引起男性想入非非了吧?可他,传说中的花花公子,竟然给她来了一句,“那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转念一想,也罢,反正自己不太舒服,本不宜太过剧烈的体力运动。况且,听故事耶,从小到大,爹娘不是打就是骂,她压根儿没体会过被人宠溺的滋味。后来在电视上看到母亲或父亲坐在床头,在柔柔的灯光下给自己孩子讲故事的情景,她就觉得遥远的跟另一个星球发生的事情一样。 此刻,幸运降临了,杨军居然化身守护使者,要圆她童年缺失的亲情了。真让人既感动,又心酸。 “好呀。”赵小明笑了起来。 杨军斜靠在床头,声音低沉而又缓慢地说:“从前……。” 故事虽然老套而又幼稚,但赵小明却心潮翻滚,百感交集,她做梦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居然也会像个公主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温柔呵护。 感谢那个像麻醉剂似的童话故事,感谢这个穿过黑暗的勇敢骑士,感谢这个把她当成公主一样的美好男子,感谢相遇,感谢缘分……。 她终于在那一刻,找到了可以让心靠岸的港湾。 杨军,杨军,你愿意和我相依相伴,携手到老吗?可这句话她最终也没问出来,因为在他轻柔暗哑如同催眠曲一样的声音中,她沉沉睡去了。 再次被牙疼惊醒时,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了。黛青色的曙光中,杨军合衣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可她刚一动,他就“霍”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紧张地问:“小明,你怎么样了,疼的利害吗?” 赵小明见他这么紧张自己,又感动又欣慰,当然,还有深深的罪恶感,毕竟,因为陪护自己,人家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她把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说:“你……上来睡一会吧。” 曙光中的杨军往着那张暧昧的床,以及床上那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着实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但最终,他还是摇摇头,说:“不了,你要是没事的话,我还是回宿舍了。” 赵小明说:“这么早回去,宿舍开门吗?” “放心吧,我有钥匙。”说完,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她离开了很久,赵小明都还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没有回过神来,难道正当妙龄的自己已经提前衰老了吗?若不然,怎么自己主动地往他嘴里送,都被人家全须全尾地吐出来了呢? 哎,真失败。 本以为有了那晚不同寻常的特殊经历后,杨军不会再像雾像雨般令人捉摸不透了。可是,那家伙跟装酷上瘾一样,很快又恢复原来那种刻意疏远的状态了。真是个谜之人物,可以为了她穿梭迷宫,可以把她像公主一样百般呵护,可一转眼的功夫,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不认账了。 尽管如此,暗流汹涌的感情还是从两人无意中对视的双眼,无意中触碰的手臂中,决堤洪水般宣泄了出来。有时候,他仅仅是从赵小明身边一阵风似的快速掠过,她就心慌气短的跟高山缺氧似的。 赵小明恨的牙根发痒。她倒不介意倒追他,但怕就怕,一旦她开口提爱,那小子更要逃之夭夭了。 有时赌气,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刻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看到他从对面走来,她立刻掉头,转身就往库房里躲。看到他走向库房,她又匆匆往柜台靠拢。他到柜台,她又忙不迭去走廊发传单……。总之,眼不见心不烦,能避开的,还是尽量避开吧。 但要想避,谈何容易?现在她的工作已经有发单员变为销售员了,而销售和技术之间,就跟牙齿和舌头的一样,再怎么小心,也会有磕碰在一起的时候。 一次,她报完价,收了定金,就开始忙碌地备货了。货刚备了一半,一个技术员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赵小明没有抬头,就已经判定是杨军了。那熟悉的,干净的气味,热辣辣的冲进她的鼻孔,顿时让她条理分明的工作乱成了一团糟。拿了显卡,却忘了拿主板,备了光驱,却忘了拿软驱……。杨军也不催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一阵手忙脚乱的折腾后,她总算把所有的货都备好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地把货往外推,一个紧张兮兮地伸手来拿货,就这样一推一拿,两个人的双手触碰在了一起。电光石火间,无形的火花四下飞溅,“劈劈啪啪”地,几乎快把浑身酥软的赵小明给点燃了。 是的,点燃,那一刻,被他唤起的本能欲望在身体横冲直撞,如果店里没有其他人,她真想狼扑过去,把眼前这位吊足她胃口的小青年给就地正法了。 李芳看着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问:“小明,你是不是爱上杨军了?” 赵小明毫不隐瞒地坦诚:“是。” 阿芳说:“傻瓜,人家都已经有女朋友了。” 赵小明顿时懵了,胸口像被人刨了个大洞一样,低下头,甚至都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所有的答案都在这一刻真相大白了。怪不得他会说心血来潮时才会追她,怪不得他从来就不曾给她说出那一个爱字。怪不得他会像谦谦君子一样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毕竟,承诺太过沉重,而已经有了正牌女朋友的他,根本就给不起。 那天晚上,赵小明躺在床上,任眼泪大颗大颗地洒落下来,很快就把枕头打湿了。好累呀,就跟正慢慢驶进港湾的小船,突然横生变故,又被暴风雨拖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一样。一个浪头打上来,帆断船毁,支离破碎。 和黄城的那段三角恋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元气,她再也没有精力和另一个男人,玩那种三足鼎立的爱情游戏了。她只想找一个她爱也爱她的人,成立一个温暖的小家庭,简简单单地度过余生。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安小米递给何绢一盒高档水果和一盒价值不菲的冰皮月饼,说:“这是阿森从香港带回来的,你去拿给小明吧,那头倔驴,我一看到她就来气,就不去看她了。” 此话正和何绢的心意,她早就想去看赵小明了,这段时间的感情起伏,已经快要把她折磨疯了,她亟需冰雪聪明的老大为她指点迷津。 可一见到赵小明,她一肚子的委屈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眼眶下面的黑色眼袋,几乎垂到了下巴上。因为她憔悴不堪的容颜,跟长期浸淫在凄风冷雨里许久没有见过阳光似的。 因为她的样子,比她还要倒霉。 何绢震惊地问:“老大你怎么了?” 赵小明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说:“这段时间天天失眠,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天天失眠?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哎,一言难尽。” 何绢见她不想说,也不再追问,把手中的礼物递过去,说:“小明,这盒月饼和水果都是高档货,价值两千多块呢,是你表姐给你带来的中秋礼物,好好享用吧。” 赵小明很感动。安小米终究还是安小米,即使她们的关系闹的很僵,她依然还像小时候一样关爱着自己。 “绢儿,我姐……她还好吗?” “挺好的,小明,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两个明明还彼此关心,为什么非要这么僵持呢?你是妹妹,主动先低个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小明摇头,“绢儿,不是僵持,是不好意思再见她,一想到刚来虎门的时候,我还人模狗样地教训她,到最后却比她还要不堪,我就觉得丢脸,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只是,安姐那个人……,根本没有心,她未必会记住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赵小明对这样的说法不敢苟同,当年,自己眼中那不加任何掩饰的厌恶和鄙视,一定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以致于,她一向挺直的背影,都在那一刻有点微微的佝偻。 她或许可以容忍别人对她的不屑一顾,却唯独接受不了,从小都像小跟班一样,超级崇拜自己的小表妹,会用那样尖锐的态度刺伤自己,嫌弃自己。 那些伤痛,她绝不会轻易地抛诸脑后,只是幼时都已经建立起来的亲情,让她舍不得遗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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