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米盯着紧紧闭合的抢救室,半信半疑地问旁边那两位六神无主的年青男人:“你们确定,里面的那位,真的是南无吗?” 其中一个带眼镜的男人说:“安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和南无是一个科室的,不可能会搞错的。” “可……,可那么朝气蓬勃的一个人,怎么会晕倒呢?” “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我们三个在实验室研究课题,他突然就晕倒了。鼻子里留的血……,跟自来水一样,太……恐怖了。”旁边那位身材瘦弱的男生心有余悸地补充。 “那……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怀疑是颅内恶性肿瘤……,怀疑是……,是……不治之症。” 犹如坠进了万年寒潭,彻骨的冷意让安小米的牙齿都在“咯咯”地打颤。怎么可能呢?她的南无,一个刚满二十五岁的青春美男子,一个善良,斯文,积极向上的阳光男孩,一个口口声声想要娶她,想要带她离开虎门的情种……。 他怎么可能会患上不治之症?佛祖不是最爱世人吗?他怎么舍得取走那么炙热而滚烫的生命呢? 头晕,目眩,浑身的力气跟被人抽光了一样,她一屁股瘫到了走廊旁边的椅子上。 又过了一会,她才像梦游一样继续问:“南无的父母呢?你们……通知了吗?”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他的父母。可是,他的手机里并没有存父母的号码。翻遍了所有的通讯录,只有一个爱人的称谓……。” 说着话,戴着眼镜的年青人把手机递给了安小米。 白色的诺基亚,安安静静地躺在安小米的手心里,一如南无睡熟以后,那张纯净如同孩童一样的脸。 安小米翻开手机盖,果然在通讯录的第一行,她的手机号码前被标注了“爱人”的称谓。立刻有一股热辣辣的东西,冲到了她的鼻孔里。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男人竞相追逐的性感尤物,他们贪恋她的容貌,身材,为了她的倾城一笑,他们不惜豪掷千金。就连和自己已经保持了六年多情人关系的阿森,都常常利用她的美貌和聪慧为自己的生意打通关卡。 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把她的手机号码标注为“爱人”,郑重其事地放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唯有南无,唯有口口声声被自己骂成贱人,骂成小白脸的南无,把自己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心尖上。 沉默良久,她擦掉眼泪,抬起头,问:“那他的父母,难道就联系不上了吗?” “不,导师从校园通讯录里找到了他母亲的电话,已经通知她了,应该很快就赶过来了。”戴眼镜的年青人说。 安小米稍稍放下了心。毕竟,像这种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他的至亲,于情于理都应该陪在他的身边。 一念未及,已经有三四个人神情慌乱地赶了过来。最先冲到手术室门口的,是一个五十出头,保养良好的中年女人,她的眉眼,有着和南无如出一辙的清秀和雅致。不用问,来者,就是南无的母亲。 两个年青人立刻迎了上去,向她讲解了南无晕过去的始末缘由。并且,还很实诚地把医生的诊断结果一并告诉了她。 南无的母亲如雷轰顶,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死了过去。 另三个女人又是哭又是叫的,乱哄哄的跟没头苍蝇似的。安小米烦不胜烦,一把推开她们,对准南无母亲的人中用力一掐,她“嗯”的一声,终于苏醒了过来。涣散的眼神刚一聚焦,便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我的孩子呀,我的孩子呀……。” 气氛正凝重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儿,旁边一个长发披肩,身材高挑的女孩却直勾勾地看向了安小米,随后,她就用尖细的嗓门大声对南无的母亲说:“阿姨,阿姨,你快看,这个女人,不就是南无哥挂在房间里的那张照片吗?” 南无的母亲猛然抬起头,瞪着那双被泪水浸泡的红肿眼睛,恨不得立刻就在安小米的身上剜几个大洞,“贱人,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儿?都是因为你,南无才不愿意回家,不愿意定亲,不愿意向我们妥协的。你一个□□,□□,凭什么迷惑我的孩子……。说不定,南无的病都是你传染的,你这个贱人,我……我给你拼了……。” 好在其他几人还没有失去理智,及时把她拉住了。这要搁以前,安小米一阵夹枪带棒的毒舌,分分钟就能把这几个不知所谓的疯女人给撂趴下。 但现在,她没有心情。 脑壳子里空荡荡的跟寸草不生的荒原一样,只有呼啸的北风在施虐,在吼叫,在卷着黄沙漫天飞舞。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南无的病情坍塌了,归零了。 幸福没了,快乐没了,甚至于,连生命力,都一点一点地,从脚底慢慢地溜走了。 她知道南无的母亲在诅咒她,可遗憾的是,她已经听不清她到底在骂什么了? 终于,手术室的房门打开了。几个护士推着仍然处于深度昏迷之中的南无,从手术里走了出来。隔着人群,安小米依稀看到,南无清秀的脸庞上血色尽失,苍白的如同冰凉的白色蜡像。 南无的母亲仓皇地问医生:“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严肃地说:“对不起,这位女士,你儿子已经确诊为颅内恶性肿瘤,完全治愈的可能,不足百分之一……。” 南无的母亲两眼一翻,再次晕死了过去。 趁着现场又一次兵荒马乱的时候,安小米仔仔细细地看了南无一眼。 或许,这一切不过场荒诞不经的噩梦,或许,下一秒钟,南无就会生龙活虎地跳起来,搂住她的脖子索吻,嘴里还近乎痴迷地说着要娶她的傻话。 可是,直到他的母亲悠悠醒来,直到病床再次被人推走,他一直都那么无声无息地沉睡着,似乎忘记了这个世界,也忘记了她。 安小米本来想跟着他一块去病房的,可一想到他母亲及其他人对她的敌视,两条腿便沉重的跟灌了铅一样。 正站在走廊里黯然神伤,那个最先认出她的高挑女孩来到了她的身边,耀武扬威地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南无哥的面前了,他那么单纯美好,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 安小米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安小米想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眼光?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而已,凭什么在她面前指手划脚? 高挑女孩被她不屑的神情刺痛了,气急败坏地说:“我告诉你,南无哥病好了,最终娶的人一定是我,你想都别想。” 对方穿着高跟鞋,短皮靴,包臀裙,的确比安小米的家居服和棉拖鞋来的有气场。但安小米却丝毫没有卑怯的感觉,上前一步,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诚恳地说:“你知道南无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那女孩到底年青,见她语气诚恳,便傻傻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你……丑,还是那种丑的连镜子都会裂掉的类型……。” 那女孩勃然大怒,指着她,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你欺负我……。” 安小米实在没精力再和这样的白痴搏斗了,一把推开她,转身离开了。 她走出医院,开上自己的跑车,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虎门乱转。第一次,她就跟迷失心性的孩子一样,虽然不停地走,却不知道应该去何处?她甚至有点想不起,回小洋楼的正确路线了。 正在团团乱转,手机却又震动起来。或许是哪位款爷想要小姐?或许是彪哥在找她……,总之,她已经记不清手机是第几次响起了,但是,她不想接,她不想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包括阿森。 她的生命,已经随着南无的病情苟延残喘的只剩下一缕游丝了,什么逢场作戏?什么日进斗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不想再逢迎任何人,也不想再被任何人打扰了。 或许,她应该去庙堂里潜心礼佛,为南无祈祷。可再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坑蒙拐骗坏事做绝,估计往庙堂里一站,那些圣洁的各路佛像都会被她身上的污秽之气给玷污了。 她想抽烟,她想用那种袅袅绕绕的烟雾,来安抚自己紧张的快要断掉的神经,她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的坤包,空空如也……。 怎么又忘了?她没换衣服,没背包,没带烟,甚至,没带钱……。 这时,随手丢在旁边座位上的手机又“轰轰”的响了起来,她扭头看了一眼,阿森的名字正在屏幕上左摇右摆。 她想了想,终于接起电话,带着哭音说:“阿森,我想……抽烟,可是,我没钱,也没带烟……。”说着话,珠泪滚滚,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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