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少女

何绢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说：“小明，你回去吧，房间已经开好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　　赵小明掏出手机，冷冰冰的屏幕上显示着此刻的时间，十一点三十分。可是，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再联想到安小米和南无的如胶似漆，她心理落差的都恨不得到外面卧铁轨去。　　叹口气，她说：“不回了，今晚我陪你。”　　何绢说：“彻夜不归，你男朋友不担心吗？”　　赵小明笑：“不，他大度的很。”　　当然大度，恐怕她就是死了，他也只会假惺惺地滴几滴眼泪，然后在心里欢呼雀跃：耶，母老虎终于死了，终于不会有人再逼着他领结婚证了，终于不用归再剜肉剔骨般归还那六万块钱了……。　　但这样的悲哀，赵小明却不愿意让何绢知道。她情愿她永远相信，只要走出泥潭，就可以碰到一个痴心绝对的情种。就像南无爱安小米一样，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只要这个信念像太阳的光辉一样一直照耀着她，引领着她，哪怕置身在暗无天日的泥沼之中，她也不会放弃自己，更不会放弃对新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第二天，赵小明见杨军仍然没有打电话催她回去，索性又陪何绢在服装商城里闲逛了起来。虎门的服装闻名遐迩，但价格也贵的吓人。所以，两人晃来晃去的逛了一上午，也没淘到什么物美价又廉的便宜货。　　没办法，土鳖本性。就算现在的她们也算是小有财富，一看到那些吊牌后面拖着几个零的衣服还是会心慌气短，大脑缺氧。　　下午三点钟，赵小明打车把何绢送到了霓虹夜总会。她在门口等，让何绢自己去应聘。　　何绢给前台服务员报了一下彪哥的名字，服务员立刻点头哈腰地引领着她走进了内庭的排练场。一个保养良好的中年男人躺在藤椅上，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后，睁开眼睛斜睨了她一眼：“何……绢，何小姐是吧？”　　何绢受宠若惊，像她这种不知名的小喽啰，平常连彪哥这种大人物的真容都没有机会瞻仰，怎么还能奢望人家会记住自己的名字？　　她弯下腰，正准备鞠一个九十度的躬证明自己诚惶诚恐的时候，彪哥大手一挥，阻止了她，说：“小米已经打过电话了，你就留下来吧。如果没什么事，今晚就可以上班了。”　　何绢激动的热泪盈眶。她的人生也真够跌宕起伏的了，从工厂到发廊，接着荣升到夜总会。又从夜总会贬到发廊，接着又被迫和一个糟老头做了一段露水夫妻，再接着，居然又戏剧性地回到了夜总会……。人生，莫非真的只是一个圆，人们傻乎乎地绕来绕去，最终，却都会无一例外地回到了原点。　　可遗憾的是，她宁愿感激玄而又玄的命运，也绝不承认是安小米帮了她。那□□，就压根儿没用水平的视线好好地看过她，在她的眼里，自己根本就是一坨狗屎。　　哼，她发誓，有生之年，只要让她逮到机会，一定会把她那张不可一世的嘴脸撕下来，然后再一片一片地剪个稀巴烂不可。　　察觉到自己如此狠毒后，她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会如此憎恨安小米？　　工作敲定了以后，赵小明又马不停蹄地帮她搬回了妈咪春姐给众小姐提供的宿舍，一切都收拾停当后，窝在角落里的那张小床便有了几分居家生活的温馨氛围。　　为了避免在这儿又像原来那样被人排斥，欺负，赵小明让何绢自掏腰包请宿舍里二十多个小姐一块吃了顿晚饭。果然有钱好办事，一顿饭过后，大家对她这位入侵者的态度就好了很多。　　至此，赵小明总算可以大大地舒一口长气了，工作有了，安身之处也有了，何绢终于可以满血复活，重新加入到祸害男人的黄色大军里去了。而她，也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到杨军的身边去了。　　赵小明回到宿舍时，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杨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发问，也不说话，就跟杵在面前的是一团透明的空气一样。赵小明本就碎成一堆的心跟被人丢进了搅拌机里一样，连渣都不存在了。本来，她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希望他不依不饶地盘问她，指责她……，可是，他平静的就跟当初沉迷在游戏里的阿华丝毫没发现李芳已经在外面红旗飘飘了一样。　　这真够打击人的。如果她有足够的血性，一定会来一句河东狮吼：“杨军，你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分手，分手，我要跟你分手。”　　可是，她怂，她窝囊，所以只能讪讪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有了孩子就好了。　　阿书着实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明明对赵小明扣她钱的行为恨之入骨，但表现出来的死忠模样却仍然跟哈巴狗似的。很快，赵小明就忘记了她的道德污点，又像原来那样对她推心置腹了。　　之所以这样弱智加脑残，归根结底，是赵小明发现自己在店里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了，她需要阿书这样的人，来巩固自己的老板娘地位。哪怕只是自欺欺人，她也要让自己深信，她已经嫁给杨军了，是杨军明媒正娶的妻，谁也不能剥夺了自己的地位。　　最近一段时间，杨军就跟发现了什么苗头似的，不时地盯着她的肚子发牢骚：“小明，奇怪了，我特意挑你危险期的时候连续播种了几个月，怎么你的肚皮还是扁扁的没有任何动静呢？”　　赵小明索性绷着脸装高冷，其实心虚的连脊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杨军见她难得的不反驳，不暴躁，眼神顿时凌厉了几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吃避孕药了。”　　赵小明被他想杀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赶紧摆手，说：“没，没，我真的没吃……。”　　“真的？”　　“真的。”　　“那就奇怪了……。”　　“或许，或许是你自己有问题呢？”说这句话时赵小明的老脸都忍不住发起烧来，自己这倒打一耙的功力，使用起来还真是得心应手呀。　　她本来是逼急了试图用胡言乱语来搪塞杨军的，没想到他却信以为真了，自言自语地说：“也有可能，过两天我去医院查查吧。”　　在求子这件事上，杨军堪称雷厉风行，三天后就把检验结果摊到了赵小明面前，“看到了吧，我没病，健康的很。”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小明的肚子一下。　　赵小明被这一眼瞧的毛骨悚然，立刻护着肚皮说：“好吧，杨军，我给你坦白，其实，一年前前我已经怀过一次孕了，但……因为还没有和你结婚，且又和杨霞处的不痛快，所以，我就私 自把孩子……流掉了。”　　老天呀，请原谅她的胡说八道吧，她实在找不到借口顺利脱身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杨军认定她不能生育，在农村，不能生养的女人就是一只不能下蛋的老母鸡，人人得而诛之。杨军作为一个被这种封建思想浸淫了二十多年的正宗村二代，她可不敢指望他会很洒脱地来上一句：“亲爱的，不会生娃更好，我们丁克。”　　因为演技了得，杨军自然深信不疑，他面色铁青地吼：“赵小明，你果然是一个自私的混蛋，谁允许你自作主张地打掉我的孩子的。你到底还想不想让我和你领取结婚证了？”　　赵小明毫不客气地回敬了过去：“这话真新鲜，我的身体，我的卵子，我凭什么就不能决定它的命运了，再说了，我不要这个孩子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没有给我绝对的安全感吗？我一个好好的花季少女，要是未婚先孕最后却又被你抛弃了，我还不得……去卧铁轨吗？”　　说着话，她就声泪俱下地开始痛哭起来，那凄凄惨惨的模样，直接就把杨军的满腹怒火给浇熄了。也对，人家一黄花大闺女，凭什么未婚先孕地替自己生儿子，自己的要求，也的确太过分了。　　偷眼看着杨军缓和下来的表情，赵小明就开始在心里噼里啪啦地讨伐自己了，不要脸呀，无耻呀，居然把“花季少女”这样的成语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创造成语的老祖宗要知道她这么糟践自己的心血，肯定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自己的。　　罪过，简直是罪过。　　经此一役，杨军终于不再像研究标本一样紧盯着她的肚皮不放了。赵小明却丝毫不肯放松自己，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必须赶在杨军第二次拿她当标本之前尽快怀孕。因此，她更加频繁地往医院跑了，检查，吃药，希望，失望，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摧残的她都快心理扭曲了，恨不得随便抓个小宝宝塞到肚皮里，然后再一摇一摆地向杨军邀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