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月经居然推迟了整整五天。这种状况可是前所未有的,这给她激动的,差点就欣喜若狂地冲到杨军面前,大声宣告自己怀孕了。可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狂喜,决定等确诊了再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公布于众。 为了保护肚子里那个有可能正在着床的胚胎,她果断地放弃了可以拉长身高的高跟鞋,专捡轻便的平底鞋穿,甚至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夹紧双腿,唯恐那千呼百唤始出来的宝贝再从肚皮里漏出来。 一直到第六天,每月都会如期造访的老朋友还是没有来。 赵小明的心口怦怦乱跳,还差一天,只要捱过了那二十四个小时,基本就可以确定自己怀孕了。这要搁平常,一天的时间就是睁眼闭眼转瞬即逝的功夫,可此刻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跟添加了悲壮音效的纪录片一样,屏气敛息,惊心动魄。 为了让愿望成真,她甚至毫无节操地跪在卧室的地板上,上拜天,下拜地,嘴里念念有词地把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 一个小时过去了,安全。 五个小时过去了,安全。 十个小时过去了,仍然安全。 不知不觉,她的脸上就堆满了慈母的光辉,说起话来细声细语,跟间歇性精神病一样,甭提多惊悚了。 比如杨军刚拿起包准备去外面维修,她就柔声说:“亲爱的,路上注意安全哦。” 杨军刚坐下来准备喝口水,她又会殷勤地递过来一杯热水,轻声说:“亲爱的,小心烫。” 比如雇来的店员小王被客人投诉说技术不够熟练,她则会不紧不慢地给客人解释:“老板,相互体谅很重要,我要是因为你的投诉扣了那孩子的钱,你也会于心不忍的,对不对?” 一番话整的那气势汹汹的客人还误以为自己来到慈悲为怀的庙堂里,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非但杨军被她突发而来的温柔吓的不会走路了,就连阿书小王,还有已经回来上班的杨霞都被她绝无仅有的宽宏大量给整懵了。 赵小明轻抚着自己的肚皮,柔柔的笑了。她才不管他们有多么懵逼,多么震惊呢,为了孩子,哪怕是能吓死一头大象,她也要华丽转身,变成一个优雅端庄,轻声细语的好女人。 为了孩子,她一定会抱着慈母一样的心态,原谅这个世上的所有不公。为了孩子,她一定要夫妻和睦,给宝贝提供一个温馨的小家。 * * * 至从南无的身体恢复后,安小米每天都心情美丽的看什么都充满着诗情画意,燥热的风儿很轻柔,潮湿的空气很清新,甚至连挎着菜篮子去菜市场买菜,都心情愉悦的跟在花海里徜徉一样。这要在之前,没有洋楼和跑车这两种装逼神器,走到大街上她就觉得自己跟涸辙之鱼一样,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大写的“衰”字。 可现在,同样一无所有的她却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有天晚上,南无神情凝重地告诉安小米,他想回家里一趟,好不容易从死神的嘴里逃出生天了,于情于理他都要回去给母亲报一下平安。 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安小米都搞不懂他的神情为什么要跟打一场硬仗似的那么严肃?可她还没来的及发问,南无下面的一番话就把她轰炸的站立不稳。他说:“小米,其实,我准备带你去面见我的妈妈。毕竟,我们都要结婚了。” 什么?让她去面见未来的婆婆?的确,他原来也流露过这样的意图,可都被她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移了。只要一想到两个女人见面时那种针锋相对,鸡飞狗跳的恐怖情景,安小米就觉得黑云滚滚,生不如死。 看的出来,不止是她,就连南无本人,都对她们的会晤充满了世界末日一样的危机感。 沉默了几十秒后,南无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小米,我的妈妈虽然有点强势,但她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包容她,接纳她。” 南无眉头深锁的样子,让安小米很是心疼,为了他,她当然愿意放下身段,去接纳和包容他的母亲。可问题是,就算她哈巴狗似的巴结她,讨好她,可谁又能担保那女人不会拎把刀追自己两条街呢?她倒是不怕死,可她害怕和南无阴阳相隔呀。 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后,安小米说:“亲爱的,要不这样吧,你先回去,你先给阿姨说一声,要……是她没意见了,我再回去看她。” 南无摇头,“小米,这个时候带你去见我妈妈,才是最佳的时机。她一看到我安然无恙,狂喜之下,没准就接受你这个儿媳妇了。” 安小米心里冷笑:惊喜?惊魂还差不多。一个还魂的儿子带回一个视若仇敌的□□,正常人不傻掉才怪呢。她当即便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说:“哼,没准她大喜大悲之下,还会一命呜呼呢。” “小米。”南无厉声说,看的出来,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安小米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真的没有不尊重你妈妈,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人是经受不住太过剧烈的刺激的。” 南无搂住她,轻声说:“小米,不要紧张,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此生此世,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我妈妈如果接受你,我定会好好的孝顺她,若她执意不肯接纳你,我也会如期和你举行婚礼,总之,我生,是你安小米的男人,我死,是你安小米的鬼。” 安小米被南无的这番深情告白感动的屁滚尿流,当即决定,甭说是一个未来婆婆了,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义无反顾地陪他往前冲。 * * * 离七天的分水岭还差三个小时三十三分钟的时候,一股温热从赵小明的□□冲了出来。紧接着,小腹坠痛,腰部酸软,戏弄了她近七天的月经以一种面目可憎的姿态姗姗来迟了。 那一刻,赵小明呆若木鸡。天空好像裂了一道缝,大大小小的蝙蝠给铺天盖地的乌云一样,瞬间就把把她的血肉之躯给啄了个千疮百孔。 呆滞了一分钟后,她冲到厨房,打开冰箱,一口气拧开三罐啤酒,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然后又乘着那股飘飘然的晕乎劲儿,赤脚站在阳台上就开始“嗷嗷”大叫。 沉浸在她那吓死人的温柔中还没回过神的杨军,又再次被她饿狼啸月似的癫狂模样给吓的魂不附体。本想听之任之,任凭她在阳台上发酒疯,但再一想到邻居的洗脚水或者玻璃瓶之类的天外飞物,便不忍心弃之不顾了。 他走向她,说:“小明,你干嘛呢?” 区区几瓶罐装啤酒自然不能把赵小明撂倒,她只是有点晕乎,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此刻,她看着杨军那带着几分惊悚和不屑的脸,突然悲从中来,哭着说:“杨军,你……走吧,从这一刻开始,我放过你,也……放过我,我再也不要为你生孩子了,再也不向往和你组建的小家庭了……。” 杨军越发摸不着头脑了,颤巍巍地问:“小明,需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赵小明勃然大怒,这孙子成心刺激她的吧,医院有毛用,医生有屁用,她都快把虎门的各大医院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了,她都快把那些所谓的专家主任视若神明了,她都快把他们开的药吞下一卡车了。可结果是什么?自己还是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她瞪着血红的眼睛,冲着杨军大声骂:“滚你丫的,滚……。” 杨军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回到卧室后,他郑重地得出了一个结论:赵小明正常的时候是个泼妇,赵小明不正常的时候是个恶魔。总之,这个女人他惹不起,躲不起,更伤不起。 有时候,人最绝望的事情并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自己明明握住了希望的小尾巴,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它脱手而去。赵小明就是被这种全面暴跌的希望打击的七零八落,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两夜。在这期间,杨军因为劝他吃饭,共被她狗血淋头地骂了两次,其中有一次,还差点被她用玻璃杯给脑袋开了花。 正当她觉得自己跟一团破棉絮似的里外都是一团糟的时候,安小米打来了电话,“小明,怎么办呢?南无要带我去见他妈妈了……。我跟她妈妈,压根儿就是同道中人,都是典型的千年狐狸万年妖……,小明,要不你陪姐一块去吧,要是动起手来,至少你还可以帮我挡几下。” 赵小明扯了扯干裂的嘴唇,苍白的脸上漂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在张着血盆大口嘲笑她是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呢,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需要她的帮助。哪怕这个帮助有点不太厚道,但至少也能证明自己的存在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就冲着这个原因,她也要重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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