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她走到安小米面前,压低了声音说:“姐,这些人都是你雇来的吧?花多少钱呀?” 安小米傲然地抬了抬下巴:“姐没那闲工夫,这些人,全是你姐夫工厂里的保安,我每人给配了一副墨镜,就齐活了。” “姐夫?”赵小明濒临死机的脑神经像受到了惊吓似的,“唰”的一下全部苏醒了过来。“姐,姐,你说清楚,哪儿来的姐夫?” “阿森,你认识的。”安小米简明扼要地说,突然又皱起眉头,凶巴巴地:“哎我说你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这不相干的事?前面领路,办完了事,这些保安小哥还要回工厂值班呢?” 事已至此,赵小明只得像排头兵似的,率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向杨军租住的出租屋走去。 可是,天不作美,杨军不在家。 杨发财典型的老油条,一见苗头不对,猫身就想溜掉。其中一个大个头保安反应极快,大喝一声说:“站住,你想跑哪儿去?” 一屋子十余人,齐刷刷地都把目光投向了他,杨发财见逃脱不掉,索性抖落一身的精明,摆出一副老年智障的样子,装疯卖傻地摊开双手,说:“你们别凶我,他们年轻人的事,我一个老头可不晓得。” 赵小明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你会不知道?装什么老糊涂呢?要不是你嫌弃我不能生育,我和你儿子能闹到这步田地吗?” 大个子保安很想在安小米这个未来的老板娘面前邀功,戏演的比任何人都卖力,当即便抓着杨发财的衣领,凶神恶煞般吼:“老不死的,废话少说,打电话让你儿子回来,就说我们哥几个想要会会他。” 杨发财哭丧着脸,额头上的褶子跟七扭八歪的麻花辫似的,又滑稽又可笑。“我年龄大了,记忆力不好,哪里晓得他的电话号码呀?” 高个子保安不耐烦了,挥起拳头就想修理他。赵小明见那拳头足有脸盆大,唯恐把杨发财送到那一辈子去,赶紧拦住了,“大哥,算了,给这种人动手,太不值了。” 杨发财被那高个子保安一威胁,瞬间就老实了,蔫头耷脑地坐在床上,再也不敢转动着贼溜溜的双眼试图溜走了。 安小米和赵小明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一样沮丧和无奈。妈的,这到底是什么傻逼剧情呀?煞费苦心地搞出来这么大的阵势,结果呢,却没有逮到想要对付的男主角。唉,莫非这就是天意,注定连一个华丽转身的机会,都不能赐予给她了。 无奈之下,她走向了和杨军共同居住的卧室,颤抖着双手,把角落里的那只黑色皮箱拖了出来。安小米也慢悠悠地跟了进来,边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边赞叹地说:“不错,挺温馨的小屋,比我现在的出租屋好多了。” 赵小明佯装没有听到,根本不去接她的话茬。这货有时候就是招人恨,明明人家都已经痛苦的死去活来了,她还悠哉悠哉地在一边说风凉话。 “哦,那里还有合影呢。”安小米根本不理会她的爱搭不理,又指着床头柜说。 赵小明顿觉胸口一痛,小小的床头柜上,还摆放着她和杨军的合影,两个人相互偎依,嘴角都挂着幸福和满足的温柔浅笑。那时的他们,正处于蜜里调油的热恋期,杨军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她耳鬓厮磨,恩爱缠绵。 安小米把相框拿起来,悠然地在手里把玩着,“小明,这个,你准备带走吗?” 赵小明抢过相框,用力拧开,掏出里面的那张照片, “嚓嚓”两下撕碎,往上一扬,被定格的幸福就此粉身碎骨,化为残渣。 安小米在旁边叹气,“何苦呢?至少也可以留个纪念呀?” 赵小明嗤之以鼻,留作它,无非就是梗在喉咙里一根刺,留作它,只会把自己永远囚禁在以泪洗面的往事里……。既然要分手,就彻底了断吧。 那个许久没用的黑色皮箱,已经薄薄地覆盖了一层灰尘。她怔了怔,去洗手间洗了一块毛巾,如同洁面一样,开始细细擦拭。 什么甜言蜜语?什么机关算尽?最后都难逃一个“空”,唯独这个黑色皮箱,始终不离不弃地陪在她的身边。她得意时,它就悄无声息地躲在角落里,任凭灰尘层层掩盖,她失意时,它却一定会像忠犬一样陪她到处流浪。所以,她决不能亏待了它,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给它洗一个澡。 安小米被她出殡一样的哀伤表情深深感染,安静地坐在床边,难得好脾气地看着她又是抠又是擦的清洁着那只皮箱。 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奋战,皮箱终于被赵小明清理的焕然一新了。她打开衣柜,开始一件一件地往里面叠放衣物了。 安小米刚要松一口气,却又看到她一动不动地僵立在敞开的衣柜面前,仿佛被什么东西摄去了魂魄一样。 安小米好奇地走了过去,简陋的衣柜里面,左边是男装,右边是女装,一目了然,泾渭分明,这到底有什么难以抉择的呀? 赵小明看出了她的疑惑,凄然一笑,指着左边的男装说:“姐,看到了吗,他的每件衣服,包括内衣,都是我用带着茉莉花香的肥皂,仔细揉搓,精心洗涤过的,不信你闻闻,都还带着一股香味呢。”说着,她动手取下一件白色的衬衫,举到了安小米的面前。 安小米立刻退后一步,皱着眉头说:“拿开,拿开,难道你还想让我为你曾经的犯贱立一座永垂不朽的墓牌吗?” 赵小明放回那件白色的衬衫,又取出了一件深红的衬衫,放下深红的衬衫,又取出了一件黑色的衬衫……。 杨军和别的男人不同,偏爱各种各样的衬衫,所以,随手拎出一件,都是被她打理的板板正正的衬衫。 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总之,过不了多久,这些衬衫就会更换女主人了,不知未来的她,会不会像她一样,也用带着茉莉花香的肥皂,对它们百般呵护? 不,不,不能再想了,从今以后,她必须像剔除毒瘤一样,把杨军以及他的一切,统统的从脑海里清除出去。 她赌气地把那些男装拨拉到一边,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拉着皮箱就向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她下意识地停住,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曾经的爱巢。那套天蓝色的床单被罩是她趁着超市搞大促销的时候按折扣价买回来的,窗户上垂挂的蓝色窗帘是她从夜市地摊上淘回来的,床铺和电脑桌之间的趣味地毯是她用积木一块一块地拼装起来的……。 这小小的房间,凝聚了她太多的心血,幸福,欢笑,眼泪,和痛苦,多看一眼,心就像被钝刀子划开了似的,疼的她浑身都开始抽搐起来。 安小米叹口气,强硬地拉着失魂落魄的她,一步步地离开了。 赵小明边走边哭。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拽住门框,撒泼耍赖,号啕大哭:不,我不走,姐,你拉走了我的人,可我的心,肝,脾,肺,都都已经被这间屋子牢牢绊住了。只有一具空躯壳的我,该怎么活下去? 赵小明的痛,同样经过情伤的安小米又岂能没有体会。但她却比赵小明多了几分理智,明白男人一旦变了心,苦苦的纠缠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种毫无自尊的犯贱。所以,尽管赵小明的身体明显地在抗拒,她还是硬拽着她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 众保安没有用武之地,也只得松松垮垮地跟着她们离开了。走到路口时,安小米要帮他们打车,高个子保安赶紧摆手,殷切地说:“别呀,怎么敢麻烦你呢?老板说了,在我们厂里,你就是老总,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必须绝对服从。” 安小米老师不客气地说:“那好,明天你们放假一天,就当我答谢你们了。” 众保安一片欢呼,猛拍了一阵马屁后,便各自离开。 见四下无人,安小米这才语重心长地对赵小明说:“小明,你要相信我,时间是个好东西,只要熬过这一段,多么深的伤口都会慢慢磨平。” “可是姐,我真的能挺……过去吗?”赵小明泣不成声。 “能,一定能,小明,我是过来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赵小明凝神看她,曾经的故作坚强,已经在她的脸庞上看不到分毫了,有的,只是闲庭信步般的淡定从容。 仿佛在迷雾中苦苦穿行的那颗心,终于找到了一束亮光的指引,对,交给时间,任时间剜肉剔骨般一阵医疗,或许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末了,她又从口袋里取出两万块钱,递向安小米:“姐,还你的钱。” 安小米撇了一下嘴,神态跟睥睨众生的女王一样,“不要了,姐现在剩下的,就是钱了,这点小钱,就当姐送给你的抚慰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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