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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潺潺流水声,不远处溪水欢腾,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溪边草地坐着一个少年,素白袍子衬得草色更青,也越发显得那青丝如墨。背影清瘦,看起来格外孤独清冷,很不好接近的样子。    “你是谁?”她轻声问道。    少年转过头来,无数阳光倾泻而下,藏在耀眼光晕下的面容看不清晰,但她觉得那是在笑。他没说话,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她想抬脚往前走,却动不了,只能看着那少年周身气息一下子变得哀伤起来。    她听见极低的叹息声,“阿灵……”    大哥哥?!声音的主人越走越远,她却动弹不得,想叫住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他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荣姮猛然睁开眼,入目是燃尽的篝火,林间鸟鸣清幽,原来是个梦……迷茫之色还未褪去,便听得身后清润的嗓音道:“醒了?”    一转头就看见那白衣如雪的男子,清晨的微光照亮那张可堪入画的面孔,唇角的弧度温柔了风姿,凉风吹动他的衣角,倒像是将要羽化而去的仙人,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双没有神采的眸子。    那双眼睛若是能看见,想来也是很漂亮的。    见她不说话,清渊又道:“可是做噩梦了?”    这些年来那人极少入梦,她也总是看不清他的脸,若是梦,也必不是噩梦。荣姮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开口解释道:“没事,准备赶路吧。”    清渊仍旧笑容清浅,没有再追问下去。    刚好荣端和阿朝过来,几个人吃了些干净的野果,收拾一番便上路了。    离涯城还有不过半日的行程,荣姮看着马车里表面和气的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掀起车帘坐到了阿朝旁边。    阿朝扭头看她,又看看车帘,低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透透气!”荣姮侧身靠在车门处,想着那个梦境,心里对涯城更多了几分好奇。她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那个人了,不记得长相,不知道姓名,连那些记忆都时断时续,模糊不清。脑子里唯一记得是:一定要找到他,保护他。    一只修长的手挑开车帘,清渊探出身来,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道:“这位小公子,是否介意与在下换个位置?”    阿朝一脸懵,回头去看荣端,荣端平静道:“纪公子会赶马车?”    清渊点头,“算是吧,很好学。”    “那又如何,纪公子难道看得见路?”荣端仍旧语气平静,荣姮却听出了一丝不满来,余光瞟见阿朝不停地抖肩膀,他在笑。    她伸脚踢了踢他,以眼神询问:笑什么?阿朝用手比划了几下,大概意思是很少看见大哥这么幼稚地欺负人,见荣端看过来,立马老实了。    清渊目光转向荣姮,没有说话,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荣姮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尤其是对方好像在向她求助……好吧,你赢了。    “我帮他看着,阿朝,进去吧。”    荣端看过去的目光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对阿朝点点头,便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再说话了。    清渊如愿以偿地坐在阿朝的位置上,“多谢!”    荣姮摇头,开玩笑道:“谢倒不必了,到了涯城快些离开吧,我大哥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快要被你逼得破功了。”    “这个自然,纪某明白。”清渊顿了下,又笑道:“其实我也挺好奇,世道艰险,姑娘为何会救我?若我是个坏人呢?”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你若是丑点,说不定我就不救你了呢。”荣姮才不会告诉他救人是一时冲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清渊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像一瞬间的花开,露水滴落的清响,浮云流散的闲适,又像羽毛挠在人心上,很是好听。    “怪不得……总觉得姑娘似乎对纪某有求必应,却原来是这副皮相生得好,倒是托了它的福。如此,姑娘可要纪某以身相许?”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荣端使劲咳嗽了两声,阿朝则是一口茶喷了出来,荣姮不用想也知道那两人的反应,扭头看他,“你是认真的?”    清渊郑重地点点头,“这种事怎么好开玩笑?”    荣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可真对不住了,你来晚了。”    清渊一点也不惊讶,“哦,姑娘已有婚配?还是说姑娘不缺贴身护卫?”    “婚约之事有父母做主,这个暂不提,因为我已有心悦之人,而且,他比你长得好看。”荣姮接着道:“至于护卫嘛,我已经答应别人了,这个位置会给他留着,若成了,他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护卫,若不成,便让这位置空着吧。”    清渊安静了片刻,突然笑道:“是吗?那这两个人的运气还挺不错的。”    荣姮点头,笑着说:“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马车内的两人:“……”    又聊了几句,荣姮才切入正题,“纪公子对涯城了解多少?莫非也奔着月河灯会而来?听闻涯城纪氏善经商,世代累积的资产富可敌国,每年的月河灯会更是由纪家出资筹办,不知纪公子可见过万灯璀璨的盛景?”    清渊笑道:“了解不多,但也足矣,月河灯会冠绝南域,若不一见定是人生憾事。姑娘既然来了,不妨四处看看,涯城风物自与他处不同。”    “是吗?”荣姮侧身看他,“传说涯城有神人庇佑,却不是南域子民敬奉的月神,而是所谓的海神,纪公子可知晓这些?”    “涯城靠海,渔民自然更愿意信奉海上的神明,至于所谓海神,怕是传说失真,当地百姓更喜欢称呼它为鱼妖。”清渊语调不急不缓,像是在说故事,“鱼妖之声可迷惑人心,对外是抵御外族入侵的屏障,也经常帮助渔船脱险。”    荣姮忍不住笑道:“照你这么说,那还真是一群可爱的妖怪。”    清渊握缰绳的手抖了抖,清浅的笑容有片刻凝滞,随后也跟着笑道:“妖怪可爱?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很新奇。”    荣姮笑了笑,不再言语,果然是对涯城了解甚深,至少鱼妖这个说法仅仅流传于涯城部分地区,她也是在地方志上得知。    不过,这人倒也没什么恶意,或许可以相交。    马车进了涯城之后,清渊便如约离开了。    荣姮跟着荣端入住官驿,荣家虽然在涯城有些势力,却不能过早暴露于人前,而官驿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    一路奔波,还真有些倦了,荣姮梳洗一番,刚坐下喝了口茶,便见一个暗卫模样的人进来禀报道:“属下失职,人跟丢了。”    这人应该就是纪公子了,她看了眼荣端,“大哥为何派人跟踪他?”    荣端挥手示意暗卫退下,他就猜到会是这样,“能甩掉荣家暗卫,你觉得他会是一般人?我虽然不知他和纪家有何关系,但谨慎点总没错。”说罢看了眼阿朝,“从今天起,跟着小姐,保护好她。”    阿朝点头,保护?呵呵,就是看着人别闯祸呗,可惜,看不住的……    荣姮想说点什么,忽然又闭嘴了,跟就跟着吧。倒是那个纪公子,眼睛都看不见还能甩掉跟踪他的人,确实挺有本事的。    此时,有本事的某人正在药庐里坐着,“周大夫,这余毒可否用草药清除?”    “既然行动无碍,说明这毒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影响,过几日就散了,急什么?”周大夫说着继续摆弄手上的草药,神情专注,又道:“至于方子,也不是没有,就是药性太霸道了些,不建议尝试。”    清渊起身,走到他身边,看了看那些药草,“治吧,这几日怕是不会太平,早点看见也好想想对策,总不能一直让人追着打,太丢人了。”    周大夫放下药草,一脸不赞同,“我都说了,药性霸道,你怎么听不懂呢?眼睛是好了,灵力和内力都被封了,到时候更丢人吧?”    “无妨,要解决那些人,不一定非要靠武力。”清渊说着又坐了回去,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催促道:“准备吧,越快越好。”    他想确定一件事,越快越好。    “随你!”周大夫摇摇头,就下去配药了,劝不了也不必劝,习惯就好。    无名氏所书《异闻录·南域》载:海中有岛,其名浮悬,鲛人居之。    浮悬岛附近的海域多暗礁,多漩涡,常年弥漫着大雾,连经验最丰富的渔民也不敢在那里下海。所以,没有人真正见过鲛人,只有充满神秘色彩的鱼妖故事流传在渔民之间,那不过是个遥远的传说。    南海尽头的一座小岛上,须发皆白的牟湮长老站在洗浪石上遥望涯城。    这个时候,寒藻应该已经到涯城了吧?就像当年他送和溪出岛一样,兜兜转转又是一个轮回,尽管不舍,却也无可奈何,不由得感叹道:“和溪如此,她亦如此,都是命啊!”    几百年了,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一旁的华服男子神色淡然,眉宇间颇有几分孤傲之气,“自己的路终究要自己走,旁人的话做不得准。不过长老也不必忧心,我已传信尊者,请他代为照看。”    红尘纷扰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只有浮悬岛才是她的家,只有他才是她可以依靠的肩膀。在这里,她是身份尊贵的灵女,可与尊者比肩,侍于王左右,而她眼里也只能看到他一人。    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她出去看看,但终归是要回来的。    牟湮长老神色一动,“殿下是说……清渊?那人的确是尊者一脉最为出色的人物,可他不是消失很多年了吗?况且以他的性子,怎会轻易应许?”    清渊父母违背族规,擅自离岛,最终死于凡人之手。他幼时被人收养,后又被逐,过尽颠沛流离的日子,早已养成淡薄的心性。当初族中隐长老从云溪接回他时,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眸中却有着几十岁人的沧桑深沉。    好在他天资聪颖,修习灵力也是远胜族人,毫无悬念地成为鲛族第二十三代尊者。    不过没多久便离开浮悬岛,不知所踪,据闻是游历去了,归期未定。    海风从远处奔来,带着属于人间的味道,回忆那些陈年旧事,还真是恍若隔世。想起曾经嗤之以鼻的自由,荒泽的声音变得低沉又遥远。    “因为,他们是一类人。”他低声道。    这岛上小小的一方天地早已留不住他们,一个云游四海不愿回来,一个心念俗世想着离开,自由?当真是个祸害!    寒藻,我只许你再任性这一次,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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