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上游是南域的都城,月都,顺流而下便是涯城。涯城是整个南域境内最靠近南海的地方,月河之水在这里汇入南海,航运便捷,故商业最为繁盛。 此时的涯城长街上,人群熙攘,别有烟火红尘的味道。 寒藻缓步走到桥边,一身淡紫曳地长裙,臂挽深紫色软烟罗披帛,淡紫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眸子,散发着柔和的光。 风吹皱水面,摇晃着倒影中的繁华,她似乎又看到那个人的轮廓。分别不过数日,烟火红尘,她享受着他最不屑的自由,却常常想起他来。 荒泽,你看,这就是我想要的。是不是……也是你想要的? 又或者说,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长街的另一头,三两下撂倒守卫的荣姮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一会儿功夫就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悠哉悠哉地在街上闲逛。好在她把阿朝诳去买糕点,那个路痴,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四处转悠呢。 趁着大哥不在,她倒是可以先打听二哥的下落,落叶山虽是武学圣宗,但所在地一直很神秘,贸然寻找只怕会惊扰幕后之人。 可是……落叶山在哪呢?荣姮沉思良久,突然灵光一现,二哥貌似有个病怏怏的小师妹,叫什么……纪舞年?又恰好是涯城纪家的掌上明珠,她一定知道。 纪家在涯城算是首屈一指的望族,想知道纪府所在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过两日便是纪家家主纪咏南的生辰,纪舞年身为纪家唯一的嫡出小姐,他爹的生辰自然是要在场的,不如现在去问个清楚。 再过些时日便是月河灯会,街上游人如织,大多都是慕名而来的外地人。 “哟!哪里来的美人?搞得这么神秘?快摘下面纱来让爷瞧瞧!”一个长相阴柔的公子哥带人围住一个身形高挑的紫衣女子。 不少百姓都围了过去,可没一个人敢打抱不平的,只能纷纷叹息,造孽呀!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被纪烛这浪荡子给看上了?唉!怕是凶多吉少了。 要说这纪烛,也是涯城一霸,仗着纪家二少爷的身份无恶不作,最喜欢强抢民女。奈何背景强大,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据说前两天看上一个姑娘,非要人家做他的第三十七房小妾。没想到那姑娘是个烈性子,不堪受辱,直接跳河死了。姑娘的家人来告状,反被打出了府衙。 荣姮听着身边的人细数纪烛的罪状,摸着下巴想,她到底是要把他打得没气呢,还是打个半死,从此卧床不起呢? 看着围在面前的众人,寒藻眉头一皱,眼神带了些怒气。她平日最厌恶生人靠近,谁知那人竟上前拦住她,还想揭下她的面纱。 “哎,姑娘别走啊!让本少爷看看你的模样!”纪烛说着伸出手去。 看着逼近的人影,寒藻袖中的手指微动,正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却听到一个清亮的嗓音道:“喂!说你呢!小子!要是不想残废的话,就拿开你的爪子。” 众人皆是一愣,谁曾想有人会真出手管这闲事,躲都来不及呢。 待看清荣姮的样貌,纷纷摇头叹息,唉,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上赶着送到那浪荡子跟前去,唉!可惜了…… 纪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出现的荣姮一脚踢翻在地,不等踢第二脚,就大声叫道:“死丫头,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纪家人!” 敢威胁本姑娘?荣姮又补了一脚,当然知道你是纪家人,打的就是你。 大哥,有人骂我,怎么办呢?打死算了吧!呃……长得太丑了!打个半死不活吧,我没有惹事,我在正当防卫,对!就是这样,荣姮在心里碎碎念。 嗯,给他一个教训,荣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待看清她的容貌,纪烛愣了愣神,贼心不死道:“姑娘可是天仙下凡?不如做了我第三十七房小妾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家有很多钱的。” 围观众人皆掩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也对,连命都不要,还要脸做什么。 “我拒绝,你长得太丑了。”荣姮说着摇摇头,实在不想跟这种人再说下去了,能动手解决的,就不要动口了。 纪烛是吧?你干脆让钱当你的第三十七房小妾好了,哼!登徒子!抬腿又是一脚,正中要害,踢得纪烛脸色发白。 荣姮活动了下手腕,“本姑娘今天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无耻败类!” “你你……你敢?纪家是不会放过你的。”纪烛威胁道。 纪烛的几个小跟班平常作威作福惯了,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凶狠的姑娘,想去解救自家少爷吧,又怕挨揍,一时都愣在那,不敢上前。 想到耽误了时间,荣姮轻车熟路地给他好一顿胖揍,“好久没揍人了,感觉有点生疏,还没达到往日的水准呢。”又看了看纪烛的手下,很和气地商量道:“要不,你们一起来?让我好好练练手。” 纪烛的手下被荣姮的气势给镇住了,都齐齐退后一步,竟没一个敢上前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公子被打成猪头。 一帮饭桶…… 这时,一个小商贩劝道:“姑娘,快些停手吧!这是纪家二少爷,不能得罪。”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官府都要让三分呢!” 也对!她揍了人一走了之,万一纪烛回过头来再报复这些人怎么办?荣姮看了看一旁明显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心想,唉!又逞一时之气了。 出门不带脑子,都被阿朝那家伙传染了。 “纪烛是吧?涯城纪家的公子,欺负平头老百姓算什么本事,荣家、祁家、向家都是大族,你有本事去欺负他们,没本事啊,就别在这丢人现眼。” 人群中一个老者摸着胡须道:“姑娘须知,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纪家再不济也是涯城之首,快些离去吧,莫要招祸上身!” 说着摇摇头便离开了,那通身的气派,倒也不像个寻常老伯。 势力庞大的世家不尽然是些风光人物,谁家没几个人渣呢?但是人渣也是人啊!就是自家养的狗狗被打死了,主人也要讨个说法的吧? 这么想着,便收回了脚,“想报仇的话,本姑娘随时奉陪!赶紧滚!” 下人们赶紧去扶自家少爷,纪烛疼得呲牙咧嘴,摸了摸脸上的血,哆哆嗦嗦地指着荣姮,撂下狠话,“你……你给我等着!” 荣姮秀眉一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行啊!城南官驿,最好带着纪家家主一块来,顺便把你的旧账算个清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他还能包庇你,除非……涯城纪氏有不臣之心!” 最后一句说得有点重,不过也确实镇住了对方,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众人议论纷纷,重点却在于城南官驿,毕竟住在那里的,可都是些大人物。一个卖肉的大叔道:“咦!最近官驿来了什么贵人吗?” 旁边挎着菜篮子的大娘笑得跟朵花似的,如果忽略那簌簌直落的脂粉,很是得意地炫耀道:“那可不?月都荣家的大公子,长得那是一表人才,据说来涯城公干。我大侄子在官驿当差,跟我家那口子喝酒时说漏了嘴,让我给听到了。” 一堆人都伸长了耳朵听,这下明白了,这姑娘莫不是荣家人? 荣姮无语,涯城消息还真灵通,看着一旁呆若木鸡的纪烛,笑容十分和蔼可亲,“不走是吧?行,那我直接替纪家清理门户得了。”说着便要上前。 那架势让纪家下人齐齐一抖,生怕她弄死自家少爷,纪烛干脆晕了过去,没出息!荣姮才懒得管他是疼的,还是气的,又或者是怕挨揍装出来的,摆摆手赶紧让人把他抬走,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再下狠手。 众人渐渐散去,一个布衣打扮的男子垂眸掩去眼底的杀意,转身消失在人群中。怎么觉得有点脸熟?荣姮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她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紫衣女子。那女子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她脸上移开过,这让荣姮觉得有些奇怪。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情况,慌乱有之,镇静有之,就算感激也不用一直盯着她看啊?她可没有让她以身相许的打算,“姑娘,你没事吧?” 对方轻轻一笑,精致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眸光流转像静谧的湖面泛起涟漪,又似漆黑夜空洒落的点点星光,美得空灵出尘,说话的声音也极为动听,“无碍,大恩不言谢,寒藻谨记在心。” 荣姮一下子看呆了,她也算见过不少美人了,包括被誉为月都第一美人的祁琅玕,可都没有这样一双眸子让她觉得说不出话来。 所谓美人大概就是这样,以花为貌,以珠玉为声,高贵不惹凡尘,即便轻纱覆面,由其清灵之声,亦可遥想其姿容秉性。 一醒过神来,荣姮忙道:“美人姐姐,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啊!”说着干脆用上了轻功,正事要紧,一定要赶在大哥把她逮回去之前问出落叶山的方位。 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寒藻将右手掌心缓缓放在心口,一丝极淡的紫气萦绕指尖,低头看时才发现流珠紫珮亮了许多,找到了! 是你吗?是你吧……真好! 待走至无人处,双手结印,薄唇微启,一只泛着紫光的蝴蝶从流珠紫珮中化出,循着气息飞向一路狂奔的某人。 跟着她,保护她,流珠,这就是你今后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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