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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寒藻的身份,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人,任谁都会多疑,更别提他们那位疑心甚重的皇帝了。为今之计,只能等荣姮醒来再做打算。    目送荣家父子离开,寒藻看了眼清渊,很识趣地站起身,笑道:“她应该快醒了,你在这守着吧,云亭被我支开了。”随即施施然一礼,道:“寒藻要去花园转转,烦请纪公子照顾好灵姑娘。”说着便离开了。    灵女果真是心思玲珑剔透,荒泽眼光不错。    清渊笑了笑,步调极慢地转过屏风,走近塌前坐下。凝视着榻上人熟睡的容颜,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喜悦,看着看着便痴了,一时竟移不开眼。    突然就想起那么一句话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阿灵,真想就这样看着你,一直到老……    榻上的人眉头一皱,似乎陷入了梦境,悲伤了一张美丽的面容。随即睫毛微闪,缓缓睁开那双清亮如水的眸子,痛色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先是茫然,而后归于平静无波,似乎无波澜,却有情绪流淌。    清渊本想伸手抚平她的眉头,还未触及,见她醒来便收回了手。眸中染上笑意,谪仙般的容颜如浮莲盛开,诗画难工,轻声道:“你醒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跨过了十年漫长的岁月,从时光深处走来。那眸中的情绪,说不出的平淡,却让他没来由地心疼。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故事不大好,可是我却不想醒过来。醒了,它就不是梦了,而是我真真实实缺失的记忆。”    嗓音一如既往的清亮,可语气却平静到让人悲伤。    终究……还是想起来了,想起来月都,想起来祁雍,想起来她是荣姮,想起那份刻入骨髓的喜欢,想起那段没有他参与的记忆。    清渊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突然觉得他的阿灵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她是荣姮,月都荣氏一族的嫡出小姐,有自己要肩负的荣耀与责任。    阿灵,是他一个人的阿灵,□□姮,却是心心念念着祁雍的荣姮。    原来他也会患得患失,清渊自嘲地笑笑,或许这短暂的幸福也是从老天那偷来的。在她的生命里,终归是他迟了一步,只这一步,便错过了半生。    起身想去给她倒杯水,还没迈开步子,衣袖就被拽住。他回过头,却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她攥紧他的袖子,目光说不出的紧张:“你要去哪?”    “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清渊说着摸摸她的头发,转身去倒了杯水递给她,看着她终于放下心来的神情,微微一笑,“伤口还疼吗?”    阿灵,不,现在是荣姮了,以后也只会是荣姮,没有阿灵。    荣姮坐起身,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又递给他,笑着感慨道:“你不说我便没觉得,你一提还真感觉有些疼,可见人的脆弱不在身体,而在心里。”    心若软弱,纵使秋毫之痛,亦足以伤人至深。    清渊放下杯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阿灵,为什么要替我挡箭?你该知道,即便躲不开,我也不会伤得如你这般重。”    阿灵,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是为了谁?    荣姮移开目光,不敢看他,若是未恢复记忆,她可以明明白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可现在,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了,她怕……怕自己会让他失望。    挡下那一箭的初衷是不想他受伤,所以明知自己痛感异于常人,她还是毫不犹豫。    作为阿灵的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吧!可她还是荣姮啊,做了十几年的荣姮,不过只做了短短数十日的阿灵,如何权衡?    看着她闪躲的眼神,清渊心中一滞,低声道:“是为了祁雍吧?在月都公然行刺四大世家之一的纪家,其罪当诛!你不想我追究,所以宁可以身受过。”    要有多喜欢,才能如此不计后果?即便记忆未曾恢复,你还是凭着本能去护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那我呢?阿灵,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室内极静,炉香袅袅,似乎连空气都有些稀薄。荣姮看着窗外堪堪含苞的月灵花,声音一下子很飘忽,“阿灵自然是喜欢你的,她怎么忍心看你受伤。可是,你要荣姮怎么办?那么多年的执念,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那一瞬间的反应,她确实无法给出一个答案,或者前者更多一些。    听到她的答案,清渊反倒释然了。至少,在阿灵心里,他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即便恢复了记忆,荣姮身上还是会有阿灵的存在,这样就够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走进来一个粉衫侍女,眉眼清秀,气息沉稳,显然也是个会功夫的。只见她微施一礼,恭敬道:“祁二公子来了,姑娘见吗?”    清渊神色微变,抬眼去看荣姮的反应,却听她淡淡道:“不见!”    云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有些不敢置信,“姑娘当真不见?”    荣姮不为所动,缓缓闭眸,重复道:“当真不见!”    见她拒绝得干脆,云亭也不再过问,看了清渊一眼,便转身退下了。    沉默了会儿,荣姮突然道:“很奇怪云亭的举动吧?不只是你,三哥也很好奇,几次三番想试探都没成功。她是祁雍的人,已故安北大将军祁云朔收养的孤儿,她还有个姐姐叫云罗,是祁琅玕的贴身侍女。”    她唯一的侍女,却是祁雍的人!清渊闻言心中一紧,“你想说什么?”    荣姮轻轻一笑,目光却是说不出的苍凉,“我想说,我一直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一直都知道……可还是忍不住去相信,终究是我太天真了。”    她喜欢祁雍,很喜欢很喜欢……所以她可以不在乎那些伤害,即便想杀她的人是他护得最紧的亲妹妹。    云亭也好,祁琅玕也罢,她在乎的,从来都是他的态度。可惜,喜欢了那么多年,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落叶山那场刺杀,大概是她唯一一次怀疑自己的执念。在看见祁琅玕拿着摄魂笛出现时,心痛得不能自已,他终究选择了江山。坠下山崖的那一刻,她甚至在想,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难过?只是为了她这个人而难过?    她快死了,脑海中想的还是他,念着的还是他。不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而是,从认识他那天起,他一直都在她心里。    她把喜欢当做一种习惯,执拗地去靠近,如今回头细想,那不过是年少的不甘心而已。    真正爱一个人必然是极苦的,求不得苦,求得之后患得失苦,情意甚笃时又患爱别离苦。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像飞蛾扑火般去爱,只因贪恋靠近时那一瞬间的温暖,便顾不得走向毁灭的结局。    她从来都不曾忘记所爱,因为他已经融进了她的生命。或许想不起名字,又或许记不得面容,却每每想起和他有关的点点滴滴来,熟悉到令人心痛。    她会告诉自己,哦,原来,这就是我喜欢的模样,他一直都在。    荣姮抬眸看向清渊,轻声道:“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自己会长长久久地喜欢他,哪怕永远是一个人的戏码。可现在看来,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    她常常在想,如果在他妹妹和她之间做个选择,他会怎样做?现在,她明白了,他不会选择她。是啊!他不会选她……    这两次刺杀,他知道是谁做的,他知道的,可是他选择了沉默。    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难过……既然如此,阿雍,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呢?是为了给祁琅玕求情吗?还是要解释什么?你大概是忘了,我也会痛,我也会觉得委屈,我也想要有一个人永远站在我身边,不计得失,不论对错。    我一直希望那个人是你,可惜,你不愿意做那样一个人。    不必求情,也无需解释。我喜欢你时,不会同她计较,因为那是你唯一的亲人。    而现在,我想要放下这份喜欢,将所有的爱恨一笔勾销,自然也不会同她计较。所以,相见不如不见,就算给彼此留些余地。    阿雍,我从不后悔喜欢过你,但以后我会努力让自己放下你,也放过自己。    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清渊忽然倾身向前,缓缓张开双臂抱住她,“你不想见他,是因为你还在乎。阿灵,他险些要了你的命,可你还是不忍心……”    不忍心伤害他,甚至他身边的人,何苦呢?    荣姮任他抱着,眼眶微红,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他不会,可他偏偏就那么做了。你还记得我给阿修讲的那个故事吗?我和祁雍大概就是那样。”    是爱,也是伤害,可她却舍不得放开。    贝和沙子吗?清渊抚着她的头发,“阿灵,其实,陪伴海贝最久的不是那粒沙子,而是海水。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是海水……荣姮鼻子一酸,伏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清渊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道:“想哭便哭吧!这里没旁人,我当作没看见。”    有微光透过窗纱照进来,暖暖的,春天的味道。荣姮在他肩膀上胡乱蹭了两下,笑得很是勉强,“我身上有伤,不能哭,伤口会裂开的。”    哭会让伤口裂开吗?脑子不好使果然是与记忆无关。清渊笑着放开她,认真道:“此间事了,阿灵可还愿意陪我去中原游历?”    他想要一个承诺,哪怕只是虚幻的承诺。阿灵,你愿意给吗?    荣姮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露出笑容,明亮灿烂,如同海面初升的朝阳。她伸出手,像个孩子一样,“我要去看麓雅雪山终年不化的积雪,还有你说的沙漠、草原、傀儡戏……你去过的地方,我都要看一遍!拉钩!”    有风吹来,带着月灵花独特的清香,看着面前那只秀美白皙的手,清渊伸出手,肌肤相触,暖意顿生,却听她犹豫道:“你……会不会介意那段过往?”    知道她指的是祁雍,清渊笑道:“当然介意……介意我们相遇得太晚,要是我早他一步遇见你,一定不择手段让你喜欢上我。”    不是相遇得太晚,而是造化弄人,荣姮轻轻一笑,损道:“你还真看得起自己,还不择手段……谁会喜欢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清渊,或许我忘不了,但一生很漫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走遍天下,看遍风景,也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从过去走出来,然后以荣姮的身份,重新爱上你。    即便山长水阔,世事无常,唯念初心不负。我,许你白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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