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着闻了闻气味,苏合纠结的套上了粗嗓门的衣服。不一会堆在地上的现代衣物真的像电影特效一样消失了,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化的连片灰儿都不剩,苏合还是惊叹了下。 出门就看到那对蒙面兄弟被老头结结实实的绑在树上,头上滴答着水,光着膀子耷拉着脑袋神情甚是懊恼。 老头恢复了精气神儿,拿树杈当拐棍指指点点:“你们还有个去苏府送信的兄弟,哼哼,他现在还没回来,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吧。”若不看那张挂了彩的脸,听口气还以为是个威风八面的大老爷。 “我三弟真的被你害死了,三弟啊,你死的冤枉啊,是哥哥们财迷心窍,可是哥哥们现在还不想死啊。”黑汉子不知是哭兄弟还是哭自己,嚎的甚是伤心。 “哼,就凭你们几个小毛贼,还当真以为能欺压到老夫头上,想当年什么大风大浪老夫没见过,纵使一时翻了船,跟随的部下忠仆数量上也是你们想象不到的。你们也看到了,若不是老夫昨晚兴致所致屏退众人散步走得远了些,光我这个只会比划几下的孙女,收拾你们也不比踩死蚂蚁难了多少。”老头恨不得教他们念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有了猪队友的烘托气氛,一直硬撑的粗嗓门也服下软来,哭丧着脸一蹶不振。 苏合靠在一边看老头表演,恐吓、说理论、摆事实、举例子,接下来就该给甜枣了吧。 “当然,老夫近年来诚心向佛,不想再增杀戮。你们几人虽罪无可赦,但念在心魔障目一时糊涂。若日后肯痛改前非诚心向善,便是你三弟,倒也可以放一条生路。”老头驾轻就熟的使完一套怀柔大法,脸上一副佛法广大的慈悲表情。 蒙面兄弟被洗脑成功,脑袋捣蒜似的表示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老夫姑且信你们一次,回府后就饶了你三弟,之前罚你们绑在这里好好反省。”自然的牵起苏合道:“毓儿,咱们回家吧。” 下山的道路并不难走,但扶着一个半死的老头,时间长了也有些吃力。老狐狸一路上都不再说话,猜不透是在保存体力还是打什么算盘。他不开口,苏合也不开口,这老头说话虚虚实实,她不敢不信,更不敢全信。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行到岔路口老头终于先开口了:“毓儿,回家的路是右边。” “没什么外人您老就不用装了,你我都知道这里根本就没有毓儿。”苏合饿了一天,早没了演戏的兴致。“怎么还没人来接你,绑票信不是都送到你家了吗。” 老头哼了一声,表情里满是不屑回答。 “那个送信的其实早被你耍阴招害死了吧。”苏合绝对相信他能干出来。 “怎么可能,老夫可是一心向佛。”老头急忙辩驳。 “没事您老儿就别麻烦佛祖了,这精气神儿信的是斗战胜佛吧。”这老头虚虚实实,嘴里没一句真话。 “呵呵。”老头干笑两声:“你不叫毓儿,那叫什么名字。” “苏合。” “哦,你姓苏。”老头的脸上多了些饶有兴致的神采。“果然是缘分。” “很奇怪吗,还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苏合感叹十九年来这个名字第一次有了特殊待遇。 “到家了。”老头用动作回答了她。 这是城郊偏僻荒凉的小巷,看格局就知道里面住的都是小户人家。不过眼前的这座倒是相当醒目,原因只有三个字——不搭调。窄小破旧的大门几处掉了漆,门板,门联,门心和敲门用的门钹却一样不少。只可惜门楣太低实在挂不上牌匾,只能在旁边墙上手写着苏府两个大字。 “苏府。”苏合念出声来,怪不得老头笑的挺贼,这也算个缘分吗。 “本来这个位置还有个门墩的,左邻右舍闲挡道就撤掉了。”老头划拉着门前空地有些抱怨说。 连路虎都进不来的小巷子里居然要设一个门墩,苏合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穷讲究。 老头上前叩门,三短一长。 门后一阵嘈杂,很快就开了个门缝,一个庄稼汉脸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看清楚是老头急忙把门打开,眼眶泛红道:“老爷,您可算回来了。”身后一个细细的声音带着哭腔说:“老爷,我去给您烧热水,您受苦了。”苏合这才注意到还有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怀里抱着根擀面杖,眼睛肿的像桃子。 老头倒不似这两人一般多愁善感,颇有威严道:“有什么可担心的,沉不住气。德义,事情都办好了吗?” “老爷放心,那人现在还晕着呢。”叫做德义的庄稼汉脸很是得意。 助人为乐完了,苏合准备要走。 “苏姑娘,请务必留下来吃顿便饭。”老头笑得有些狡黠。 破旧门后的苏府在夜色里更加诡异,可是天这么黑,肚子又饿的实在难受。这里面就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苏合觉得自己进门的姿势像极了慷概就义。 跨过门槛下一秒她就愣住了,没有什么暗器机关,也没有什么僵尸符咒,任谁也下想不到苏府好好的院子里居然挖了个四五米深的大坑。一个蒙脸汉子四仰八叉的晕在里面,想来这一摔着实全无防备出人意料,合着送绑票信的老三刚进了苏府就扑街了。 “走这边,从这里跳过来。”老头轻车熟路示范怎么绕过大坑跳到平地上。 “这是天真用粘知了的竹竿粘出来的信,还有老爷的腰带。”德义从怀里取出信和一条腰带。 老头顺手将纸递给苏合:“你识字吗?” 上面是繁体字,苏合不会写,认字还是勉强可以。上面写着:我被绑票,会与君知,自当筹钱,救命要紧。按照现代汉语阅读习惯,一眼就横扫到了:我会自救。苏合无语,这就是藏头诗的活学活用? “虽然老夫已经悄悄解开了绳索,但还是多亏这位苏合姑娘方能平安回来。”老头正式向二人介绍自己。 “多谢女侠救了我家老爷,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德义和天真噗通跪地捣蒜一样的磕头,苏合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赶快拉他们起来。让二百年前的古人给自己磕头,这可是要折寿的,再说了要磕头道谢也得是老头亲自上场,派个外援是怎么回事。 “起来吧。”听到老头的话那两人方才起身。老头接着介绍道:“苏合,这位是德义,这是他女儿天真,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见苏合不搭理什么自己人的说辞,老头有些讪讪。低头指着晕在坑里的蒙面人做了个手势,朝德义努了努嘴,不一会儿天真就从后院拎了桶水朝那人脸上全浇下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下一秒几个人心有灵犀的拉着一头雾水的苏合小跑躲到影壁后面。 苏合正自奇怪,但听德义提高了嗓门道:“老爷,刘县令为了找您可真的急坏了,又怕惊动了匪徒,现在还在亲自带着捕快便衣搜山呐。” “这个刘贺人笨了些,对老夫倒还忠心,改明儿就跟彭知府说不治他的罪了。老夫又怎么会有事,只是毓儿性子莽撞些,偏偏瞒着府上几十个家丁,自己去救我,哎,不出事倒也罢了,万一有什么闪失,把你们几十个丫鬟都赶出去。”老头的语气着实凶恶。 “啊~老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已经把那十几个犯错最大的都关到柴房去了。”天真扯着嗓子朝影壁那边喊。 德义捏着嗓子换一个语调喊:“老爷,我是新来的门房大牛,刘县令的老婆听说咱们抓到人了,要派人押到衙门严刑拷打。赵大娘,你说是不是?” 忽然的安静方才让苏合意识到那个赵大娘应该指的是自己,本能反应就是置身事外,一低头看到德义和天真颇为期待的眼神,生生把嘲讽脸的表情扭了回来,鬼使神差的应了句:“对,要严,刑,拷,打。 “算了算了,老夫一心向佛,已经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了。两个也是放,三个也是放,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拿这种事情来烦我了。” 苏合讶异的回味着主仆在影壁后面浮夸的表演和台词,三个人居然营造出了三百人的效果,这个二进的小院子住七八个人都闲挤,是什么样的勇气敢吹出几百号人的。 老头眼看表演的差不多了,做个手势请苏合进屋。 这个会客厅里应该是家里最体面的布置了吧,除了墙上的几张山水画和几只高脚椅子便再无他物。都称不上朴素,竟是有些简陋了。 “让你见笑了。”老头坐在主人席上:“你也都看到了,没有什么管家,家丁,也不会有什么县令知府,奴婢丫鬟。没有雪中送炭,只有树倒猢狲散,这个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不是我舍不得破财免灾,实在是没有什么闲钱来买我这条老命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甚是平静,没有在抱怨什么,也没有在可怜什么,只是不急不慢的说着。 看到老头晚年的这般场景,苏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并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索性说出了心中疑惑:“你说你见过这个镯子?” “确切的说是镯子的主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有二十多年。” “她现在在哪里?” “你在找她?”老头试探的问。 “是,我想找她。”苏合反而回答的干脆。虽然不靠谱,但这老头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 然而老头给她倒了杯茶,闭着眼睛养精蓄锐,时间久的仿佛他已经睡着了。 “你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萨满的能力来自于交换,这世上的种种又什么时候离开过交换呢。 “苏合,你是聪明孩子,我们来做一个交易。”老头也不再兜圈子:“你帮我扮作一个人,我现在让你有个庇护之所,未来也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单纯合作,互不干涉,怎么样?” “你要我顶替谁?” “毓儿,我有一个孙女,叫苏毓儿。” “她现在在哪?” “哎,一年前过世了。” “为什么要顶替她?” “只有她,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京城。” “为什么一定选我,可以陪你去京城的女孩多的是。” “不妨告诉你,第一,以苏家现如今的处境,愿意和苏家有牵扯的女孩子并非多的是,而是并没有;第二,此次去京城前途难料,也并不是所有女孩都能去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除了缘分,选你也有其他的原因,但是我现在不便说,你也不必再打听。同样你所有的事情,我也不会过问。” 他想说的时候极其坦诚,不想说的也从来不会说出口。 “成交。”苏合拍拍手,老头的坦诚她倒挺欣赏,况且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完全陌生,饿肚子的滋味首先就不好受。想了想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请说。” “我不想改名字。”她就是不想让老狐狸的算盘打得太如意。 “可以,细节上的事情,我们总是有办法来解决的。”老头举了举茶杯,胸有成竹。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