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宜祭祀,忌破土。 苏合不知道外婆是怎么推算的,但她最终把日子定在了今日子时。 “这次逆天改命,凶险非常,你如果真的能回到二百年前,也是非神非魔,非人非鬼。无论能不能阻止契约发生,祖先开花诞下婴儿之际,便是你回到现代世界之时,你,都想好了吗。”外婆每次看到外孙女,都后悔没有多弥补一些,她甚至还没有教给苏合如何使用萨满的灵力,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苏合点点头,她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这是她,甚至整个家族最后的机会了。站在术数中生门的位置感受到周身有风回旋起来,她抬头瞧瞧今晚的月亮,似乎比以往见到的都圆了一些。风的力道越来越大,外婆跪地拜月,起了一个念诀的手印,便有鲜血从手腕开始滴了下来,越来越多。雨滴也一瞬间砸了下来,和地上的血混在一起,慢慢汇流成一个巨大的图腾符号,就像两颗重叠的五芒星,将苏合包裹其中。图腾的鲜红色越来越深,外婆的血似乎就要流干了。 “外婆……”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看着外婆在眼前受苦,苏合还是大喊着出了声,她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上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千万要记住外婆的话,闭上眼睛,集中最大的意念感受金丝玉镯的灵力。不要分神,成败在此一举。”外婆勉力支撑着,抬指做出一个火焰的手结,用尽最后的力气喝道:“以我之躯,奉为牺牲,萨满一族不肖后人林化雪以血为祭,以命为引,求开大光明向重生转逆神灵之门。前尘诸事,所有罪责,尽归我身,风来……” 苏合全身忽然像被撕裂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拉伸,意识模糊前只记得倒在血泊中的外婆和落了满地花瓣的灵犀花,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让她有些清醒的,是一阵剧痛。伴随着树枝的断裂声,感觉自己被重重的摔到地上。 “这里是哪,真的是二百年前吗。”睁开眼睛黑夜变成白天,院子变成树林,如果不是在做梦,她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离开了城市的水泥地,脚下踩着软软泥土,却怎么都透着一股不真实感。苏合茫然的环顾四周,时节和来的时候一样都是春夏天,周围没有什么人烟。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苏合警觉的躲到暗处。身上穿的是外套短T加长裤,虽然有些奇怪,但也算没有衣不蔽体。大路上走来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穿着就像古装影视剧中那样的对襟长裤,脑袋上绑个发髻,各自身上背着一捆柴火追逐打闹。 “那个,小朋友停一下。”看清楚只有小孩子,苏合轻松了些,调动全部五官来展示亲和力“那个,姐姐是外乡人,想向你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高点的孩子反复打量的眼神让苏合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成神经病了,果不其然,那孩子警戒的回答:“这里是半山脚,离我们镇子还远的很呐。”拉着另一个孩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呃……”苏合有些尴尬的手顿在空中,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曾说要带着手机,带着手表,再不济也要带着个手电筒回来。可是外婆一句话破灭了希望:除了肉身和那个家传玉镯,所有的外物在另一个世界半个时辰之后就会化为乌有。也就是说自己如果一个小时内还找不到衣服穿的话,就要在古代社会裸奔了。比起在去村子的路上裸奔,苏合觉得还是往人烟稀少的山里跑比较保险。 打定主意后她朝着故乡的方位虔诚叩拜:“外婆,苏合向你承诺,尽我所能,达成使命。希望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您老人家一路走好。”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义无反顾的开始往山上爬。 影视剧果然不全是骗人的,荒山野岭里面居然真有个破房子。苏合盯着那个有些衰败的小茅屋气喘吁吁,看起来像是个供行人休息的小驿站,看起来有些破败但里面几块布应该还是有的。刚才途中见到几棵枇杷树时,顺手用外套包裹了不少果子,有吃有穿有住,天黑之前总算能有个安身之所。 “大哥,老东西家果然来人了,就一个丫头。”听到外面有声音,小屋里急匆匆的跑出来一个人,看到是一个姑娘后明显松口气,兴奋的朝屋里的人喊。 苏合被突然出现的蒙脸黑汉子吓的一愣,心下里着急半个时辰应该快要到了,这个屋子她是一定要进的,但这个汉子实在是面相不善。 “东西带来了吗?”里面一个粗嗓门问。 “我大哥问你把东西带来了吗?”黑汉子瞧着她一身奇怪的装扮皱了皱眉,眼神儿不由的朝她伶在手里的包袱溜。 “都在这儿。”苏合搞不清楚情况,干脆故弄玄虚的晃了晃里面的几斤枇杷。 “老东西,算你还识相,半截入土居然还有人孝顺你,都进来吧。”里面的粗嗓门把脚狠狠的踢在什么上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断求饶道:“我错啦,我错啦,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黑汉子眼见苏合站着不动,提醒道:“我大哥要你进去呢。” 苏合觉得这个场景有点谜之相似,她在现代社会时为了赚学费,去了一家要债公司打工,一路做到了金牌收债员。虽然后来冲天而降了一大笔教育基金,但也一直做着兼职直到出现在这个世界。此刻听到了这么熟悉的台词,她大致猜明白怎么回事了,想来是这兄弟俩绑架了一个老头,要挟家里人来送赎金。 “我要先看到家人有没有事,想要钱除非你们出来拿。”苏合故弄玄虚的反手将包袱藏在身后,心里打定主意就快要到时间了,先找到一件衣服才是正事。 “呸,你可别想给我耍花招,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粗嗓门也蒙着面,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骂骂咧咧出来了,手上拖着个五花大绑的老头。“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爷爷做的孽,不用你还,用钱来还。” 那老头着实被打的不清,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睁眼看见苏合,立刻欢喜着摇晃着胳膊:“毓儿,毓儿,我的傻孙女,这些钱全是爷爷留给你当嫁妆的,你就不要管我这把老骨头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合暗叹这老头好演技,她瞧得清楚,这老头见到自己时疑惑的神情只有一瞬间,下一秒就顺杆爬的切换到了祖孙情深模式,绝对是只老狐狸。 “我爷爷这么大把年纪了,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们了,居然还把人打成这样。”苏合佯装怒气,这助人为乐的好事可不能做的不明不白。 “臭丫头片子收起你们家那套假模假样,这个老东西当官的时候耀武扬威的做了多少坏事贪了多少银子,要不是他当年连修黄河堤坝的钱都敢贪,也不至于发水灾淹了俺们好几个村子,俺们弟兄俩也不用这么多年背井离乡。”粗嗓门抬脚不客气的踹在老头身上:“现在你丢了官抄了家只剩一条狗命,儿子充军女儿跳河全是活该的的报应。我们哥几个借你点贪污的银子怎么了,还装可怜说没有,瞧你孙女穿的奇奇怪怪肉都遮不全看着就是个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抱着脑袋的老头不敢反抗,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原来他竟是个前任贪官,不过浪□□人、衣衫裸露是说自己吗,苏合瞧着身上的短袖十分无语。 打戏也看的差不多了,苏合怂怂的举着包裹说:“只要别打我爷爷,钱都给你们。” “大哥,你瞅……”黑汉子给粗嗓门递个眼色,苏合手腕处的金丝玉镯正在太阳底下闪着炫富的光。 “只要英雄能放过我爷爷,放过我们全家,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觉察到不善的眼光,苏合赶快褪下镯子表忠心。 “算你识相。”粗嗓门满意的说:“盗亦有道,咱们哥儿几个也不会难为你们,本来就是过道儿的,拿了钱咱们就走。”拎起老头准备一手收钱一手交人。 赚完这一票,他就要买块田娶个媳妇安定下来,这么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也不想再过了。他的手已经触到包袱的边缘,忽然那个女人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一改低眉顺气的模样直直的盯着他,不待自己反应过来,脖子已经被那个女人勒住喘不过气。下意识的想要拉过老头做挡箭牌,但那个女人的手脚更快,把亲爷爷像丢麻袋一样的甩到一边。 苏合方才瞅准时机抖衣,缠颈,盘腿,肘击一整套近身搏击动作超水平发挥。勒晕粗嗓门的同时顺手抄起一块石头绕到黑大汉身后,对着脖子狠狠砸了下去。那个老头也算反应快,死死抱着黑大汉的双腿,来不及哼哼就直接倒地。那个包裹也落地散开,又大又甜的枇杷咕噜噜的满地都是。 身为21世纪江城某政法大学刑侦学院的大三妹子,一个有理想的学渣专业课还是达标的。关键时刻回想到老师曾经讲过最有效的击晕方法是猛击后脖子,直接就KO了。而影视剧里的猛击头部的做法风险太大,那个力度如果砸晕,对方绝对非死即傻。自己回到了古代冷兵器社会,犯不着再为了个老狐狸背上什么人命官司。 收起地上的金丝玉镯,苏合用下巴一点:“贪官,你可以走了。”她可不想和这个老狐狸扯上什么关系,自己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过客,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注定是会回到现代世界里去的。找到开花祖先是第一要务,阻止黑契约是第二要务,其他的人和事一概不闻,不问,不听,不管,不牵动情绪是她给自己在这个世界定下的规则。人若想过得轻松,总是要按照规则行事。 “毓儿,我骨头快散架了,走不动,你来扶爷爷。”老头扯下绑在身上的麻绳,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偷偷解开了。 “呵呵,您老人家还演上瘾了。”苏合懒得理他,全身心的脱着蒙面兄弟帮的衣服。 “我,见过那个金丝玉镯。”老头眯着眼睛,不再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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