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半个多月的昼夜赶路，苏府一行终于到了京城。苏合觉得每天坐马车坐的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完全理解了在古代没有飞机没有轻轨没有火车没有汽车的前提下，历史课名人徐霞客大大11路跑遍东西南北全中国的事迹是多么的光辉闪耀，绝对值得后人大书特书，大背特背。　　　　苏瞻念路上一直精神萎靡，德叔偶尔跟她和天真讲一下苏府当年在京城目空一切的气派。苏合原来只以为德叔讲话夸张，然而直到双脚踏上苏府台阶，看着眼前的气派豪宅的时候，才不由的感叹果然是高端大气、有钱任性，和之前的苏府完全是两个画风。这里地处京城繁华之所，要不是崭新的苏府牌匾有刚挂上的痕迹，置身其中倒像是游览在某个要收门票的景区。　　　　苏瞻念眼眶有泪的看着牌匾，苏合陪着他推开大门。前恩旧怨、物是人非，老头的声音有些哽咽：“咱们回家了。”　　　　“苏老爷，太后她老人家还说了，您一路车马劳顿先不忙着进宫，请歇息一晚。”邓公公这一路对苏家诸人十分友好，坚持亲自送到才回宫复命。拗不过苏瞻念的执着，谢礼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锭银子。　　　　太后安排的极为周到，不仅赐了几个家丁侍女提前将府里收拾整洁，还特意帮苏府收回了部分田庄地契，足以用来维持府里的日常开销。在厢房里有一些女子的衣服首饰，显然是为苏合准备的。　　　　身处熟悉的环境，苏瞻念神情慢慢有些舒展，到晚餐时已经能打趣着让苏合尽管敞开肚皮吃，以后绝对有能力顿顿吃肉了。莫家父女本来是坚决不敢再与老爷小姐同桌吃饭的，德义跪在地上不停的说现下回到了京城，不能再逾越了规矩。直到苏瞻念差点发火，气的大骂迂腐迂腐，把苏府的钥匙都交给他。德义才红了眼眶的拉着天真跪了三跪，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回到故居的第一餐晚饭。　　　　苏合觉得许是古代的空气质量比较好，她近些日子睡的安心了好多，偶尔午夜梦醒也不会惊慌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只可惜第二天还没亮就被天真火急火燎的叫起来，看着小丫头如临大敌的在自己身上比划着着今日进宫到底选哪件衣服，苏合没良心的提议不如还是昨天那件。　　　　一番折腾之后，天真颇为满意的欣赏小姐梳妆之后的样子，鹅黄衬底的宽摆裙是太后最喜欢的颜色，外罩小衫的绣工也十分精致，这次自己不但成功的逼小姐穿上了更女儿家的衣服而且还编了个美美的双月髻。要不是小姐说孝期之内不宜太过招摇，真想把太后赐的这些漂亮首饰都给她别上去。　　　　京城的大街上十分热闹，临街的各种铺子眼花缭乱，车马道川流不息，两边行人道上人流攘攘，不时还能见到几个吆喝着卖艺卖药卖大力丸的行为艺术。苏合挑开马车上的帘子看了一会，心里却有些担心这趟觐见太后之旅。　　　　她曾在无数个影视作品里看到过关于这个太后的各种塑造，也翻阅过史记所记载太后的生平，无论在哪个版本里，这个太后都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凭借家室容貌自后宫脱颖而出，笼络重臣，辅佐幼子登基，不贪权势却又是绝对的后宫之主。有亲眼见到这样的历史大咖对落难的穷亲戚居然还煞费苦心，十几年了也要找机会把苏瞻念接回京城，太后顾念亲情是一方面，这个老狐狸肯定还隐瞒着太多事情。　　　　“不必惊慌，宫廷礼仪这段时间你已经学的很好，太后问什么就答什么。”苏瞻念看出她的紧张。　　　　“你就这么放心，万一我给你捅篓子生祸端呢。”　　　　“你不会的。”苏瞻念的表情轻松着实不怎么担心。　　　　“你就这么相信我？”苏合提醒：“这可是咱们可是结盟之后的初次合作，我是小老百姓出身可从来没见过被贬以上的大官。”　　　　“不是相信你，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苏瞻念颇为自傲的点评：“见你这小丫头的第一眼我就瞧出来了，手够狠，血够冷，嘴巴够硬，只可惜心地还不够坏。”　　　　“谢谢，我就当是夸我了。”苏合翻个白眼：“以后我争取全面发展。”　　　　邓公公早就等在宫门口，看见二人忙迎上前去：“两位休息的可好，太后她老人家拜过了早课正在等着呢。”　　　　太后的寿康宫是个极大的园子，侍者诸多但各司其职，看的出管事公公□□的极好。苏合在现代曾经游览过旧皇宫几次，那时候看的走马观花，偏偏对不对外开放的宫殿感兴趣。此番置身到了那些不曾对外开放的宫殿，却是两个触不到的时空，反而分不清哪处是现实哪处是虚空。　　　　“苏瞻念（苏合）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二人在外厅恭敬请安，苏合谨记学习的宫廷规矩，盯着脚尖，绝不乱瞅。　　　　“平身吧，靠近一些。”一个温柔的声音：“都是自家人，太拘礼就生分了，赐座。”　　　　二人依言恭身进了内厅，苏合感觉到这屋子的味道很好闻，是淡淡的松香味。装饰气派又不落俗套，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在这里住着的当真是个会享受生活之人。　　　　“瞻念，这么些年，你虽然吃了些苦，万幸身子骨还硬朗。倒是我这个老太婆，身边得力办事的只剩下青峦一个，可是吃力的很。”仍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平和的语气既让人卸下紧张，也让人心生敬意。苏合记得史书记载这位太后得以帮辅佐幼子稳固朝纲很大一部分是仰仗外戚全力相助，想来苏瞻念和她应当是共过患难，革命情谊深厚。　　　　“太后还是不忘拿臣弟开玩笑，臣弟经历了人生沉浮再不看开可就真的愚笨了，有生之年能回归故土已是老天垂怜。”苏瞻念看着这位同族表姐也颇有感慨，二人之间已甚是默契，有些话不必多言也能明白各自所指，亦能理解各自所需。　　　　“孙女儿都长这么大了，靠近了让皇祖母瞧瞧。”太后颇为亲切的招呼苏合：“这模样长的俊俏又周正，看来改了名字倒把你小时候的霸道也一并改掉些。”　　　　苏合这才有机会走近了看一眼传说中的太后，她就这么不刻意却甚是优雅的坐着，周身富贵祥和的气质。容颜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保养的甚好，看得出年轻时绝对是倾城的美人，更何况眉眼间的神采纵是现在也颇具魅力。　　　　“这姑娘家真是女大十八变，你呀也是个小可怜儿，这次回来哀家可得好好疼疼你。青峦，去带着阿合挑几个广储司昨日刚送上来的镂空雕花水晶钗，再吃些小点心。”太后热心的吩咐，看的出来极是宠爱。　　　　苏瞻念一瞬间想要说什么，但是又马上顿住了，朝着苏合讪讪的笑笑。　　　　寿康宫占地极大，建筑风格又是特别的精巧，绝不重样。苏合本就是天然的路痴，从后面老老实实的跟着青峦姑姑，每一处转弯都好像完全到了一个新的环境。　　　　青峦对苏合始终淡淡的，取过钗花后便停在一处凉亭前：“苏姑娘，现下太后和苏老爷应当正在商量事情不便打扰，不妨你在宫里四处走走解解闷儿，奴婢先退下了。”虽是商量倒更像不容置疑的吩咐，只留下了身边的侍女玲珑服侍。　　　　苏合心知这位青峦姑姑虽自称一声奴婢，但作为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在宫中的地位可谓元老级的人物。与人打交道一向不是自己所长，知道她要离开苏合心里暗暗轻松，只想在凉亭歇歇脚把太后赐的点心吃光了再说。　　　　亭外的风光极好，倚湖而建另一侧便是主行的大道。玲珑的眼光不时瞥向亭外，不一会儿迎面远远的走过来几个年轻男子，有说有笑越来越近。青鸾姑姑□□出的玲珑自然也是个机灵鬼儿，暗暗提醒一下满嘴点心渣的苏合有人来了，抢先躬身道：“奴婢给八王爷请安，给十五爷请安，给吴大人请安。”　　　　苏合记得这一朝皇帝六岁登基，共有十七个儿子，只可惜有七个不到十岁便夭折，有三个长大成年后早逝，还有两个儿子过继给了堂兄弟。算算现在的时段，身边应该只剩下了五个儿子了。德昭皇帝初期立的太子或者倚重的继承人要么造反，要么病死，索性后来也不再设立太子，只把剩下的五个儿子二十出头就封了王。眼前这个八王爷应该便是怡亲王，十五爷便是安庆王，也就是未来的新皇帝。想到面对的都是帝国巨头，急忙礼数周全道：“民女苏合给八王爷请安，给十五爷请安，给吴大人请安。”心中思量姥姥说开花嫁入了王府，难道便在这五位皇子里哪位的府中。　　　　“原来是苏合，想不到这么快便碰巧见到了。”八王爷乐的一拍手：“前几天还听太后念叨过你们快回来了，不过你现在的模样，我可都不敢认了呢。老十五你还记得吧，你们俩是同岁，哦，还有这一位是户部尚书吴大人的儿子吴一白。”　　　　“谢谢八王爷还记得苏合。”听苏瞻念讲过八王爷的母亲是他的亲侄女，算来是个亲戚，难怪会亲近一些。苏合悄悄留神眼前颇为爽朗的“表哥”，这位二十五岁的男人是现在名义上的长皇子，气派上不像王爷，倒有些侠气逼人的感觉。年龄较小的十五爷性子倒是沉静，只是朝她淡淡的笑笑。　　　　“你是苏合，就是苏瞻念的那个孙女苏毓儿。”一旁扇子扇的飞快的吴一白突然插话，本就圆圆的眼睛现下瞪得更大，兴奋的朝着后面喊：“世麒兄，快来这里。”　　　　一直未说话的十五爷眼里突然有些笑意，八王爷则直接一副准备看热闹的表情。苏合只觉得这几个男人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落在后面的华服男子终于跟了上来，看到苏合微微一怔，有些试探道：“苏合，是你吗？”　　　　苏合点点头，她承认这个男人恬淡的气质很好，声音暖暖的，眼睛很安静的注视着你，被他看得人也能感到这种安静。这样气质的男人，让她想到了叶舒阳，两个人虽然不同外貌不同背景，但站在那里，都是暖阳破冰封，沧桑化轻薄。　　　　那个男人舒了口气，有些害羞道：“好久不见。”　　　　“苏合，你还记得他吗？”吴一白坏笑的提醒：“他是安世麒啊，你娃娃亲的夫婿。”